第三章 銅符
一陣人仰馬翻之後，涉案人員全部都烏泱泱的跪在了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太和殿中。
陳美人裹著一件大氅，瑟瑟發抖的趴在皇上的腳邊，一副嬌弱病態、楚楚可憐的模樣。
林樹鼻腔里輕哼一聲，轉頭看向一副「我是大俠，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表情的顧明逸。
顧明逸接收到林樹的目光，轉過頭來與她打了個照面，眼又撇開。
「皇上，臣妾、臣妾……皇上要為臣妾做主啊！」陳美人柔弱無骨的伏在冰涼的地磚上，伸手攥住垂在跟前的明黃色袍角，抬頭一副比誰都委屈的模樣看著高高在上睨著她的皇上。
九五至尊的臉上，陰雲密布，額頭上的青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了出來，那張蠟黃的臉瞬間像塗了一層鍋灰。
他蹲下身來，抬起陳美人的下巴，帶著怒意：「你剛才所說，句句屬實？」
「臣妾剛才所說，句句屬實。」陳美人眼裡含著淚，眉目含著情，嬌滴滴的喊了聲，「皇上……」
「哼！」皇上重重的甩開陳美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顧明逸，「逸王，陳美人所言屬實？」
顧明逸低著頭，目光閃爍。
剛才皇上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是憤怒，而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裡面肯定有鬼！
略思索片刻后再抬頭，顧明逸臉上已分辨不出悲喜，語氣平淡無奇，「父皇明察，兒臣聽到哭聲，就去涼亭一探究竟。誰知剛到涼亭，曹大人就帶人到了。對於涼亭中發生的事情，兒臣不知情。」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陳美人聞言驚訝的轉頭看向顧明逸。
林樹垂眸一笑。
翻臉比翻書還快，薄情寡義的男人！
都說夫妻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想必野鴛鴦更是如此！
真是白白辜負了陳美人的一番心意！
林樹心裡嘖嘖兩聲后，為顧明逸豎起了大拇指。
皇上意味不明的看著顧明逸，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轉頭看向林樹，「林大人，你可有話要說？」
「回稟皇上。」林樹波瀾不驚的回答，「微臣不勝酒力，想到湖邊散散酒，結果恍惚間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聲。今天乃是逸王殿下得勝歸來，班師回朝的好日子，豈能容忍有人在此哭泣攪了大家的雅興。所以微臣就斗膽進入了涼亭。哪知，剛進入涼亭，就見逸王殿下也隨後進入了涼亭。接著，曹大人也帶人來到了涼亭。」
陳美人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一個比一個會編！
皇上冷哼一聲，「曹統領，你呢？」
「回稟陛下。」曹正軍恭敬的低著頭，「微臣正在巡夜，恍惚間聽見涼亭那邊傳來一個女子的哭聲……」
「夠了。」皇上擺擺手，有些煩躁的打斷了曹正軍的話。
都是些欺君瞞上的鬼東西！
皇上冷著臉揉了揉額頭。
林樹不著痕迹的用眼角餘光掃過恭敬伏地的曹正軍，心中冷哼。
那急促的腳步聲分明是沖著涼亭來的，明顯是有人故意設好圈套讓曹正軍帶人來捉姦的。
是太子？
是二皇子？
林樹搖了搖頭，那陳美人是何人指使的，怎麼會突然倒戈維護顧明逸？
……
林樹帶著疑惑回到林府時，夜已經很深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薛虎不滿的看著林樹，「都什麼時辰了！」
「薛叔，你說……皇上會不會看出我是女子了？」太和殿中，皇上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訝和不可置信同樣被林樹盡收眼底。
「啊？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或許是對身邊人太過於信任的緣故，林樹沒留意到薛虎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
「嗯，陳美人今天誣陷我想輕薄她。看皇上的表情，皇上似乎……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可思議。」林樹回想了一下皇上當時的表情，又肯定的點了點頭，「就是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
薛虎沒吭聲。
林樹是薛虎看著長大的，在他的心目中，林樹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他在考慮要不要告訴林樹……
「算了，我去沐浴了。」林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嫌棄的說，「今天那些老頭話真多，口水噴了我一臉。」
「水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院子里的丫鬟小廝已經全部遣散了出來，安心去洗。」薛虎搓了搓臉，將剛才冒出的心思悉數壓了回去。
林樹在室內沐浴，薛虎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閑的望著天上的群星。
吱呀！
門打開，一個身材高挑，婀娜曼妙的女子從門裡走了出來。
月光下，女子膚若凝脂，唇紅齒白，一雙大眼睛顧盼神飛。
「哎，還是這個樣子看著比較順眼。」薛虎漫不經心的將目光從林樹身上移到璀璨的群星上。
「薛叔，看你說的。」林樹徑直坐到薛虎身旁的另外一個躺椅上，「叔，這麼晚了，你是不是有事？」
「嗯。」薛虎嘆了口氣，「你還記得普濟寺死的那個和尚嗎？探子查到和尚死的那天，有一個行跡十分可疑的女人去過和尚的房間。那女人就藏在春香樓，而且還是春香樓的頭牌。」
林樹一邊聽一邊摩挲著手中的銅符。
刻著青面獠牙圖騰的銅符在月光下閃著黝黑的光。她眯著眼，用手指慢慢描摹著銅符的紋理。
這個銅符是林老太爺和晏長卿一家失蹤的當晚，留在現場唯一的線索。
「薛叔，我這個官，你是如何給我買到的？」
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薛虎瞬間坐直了身體。
不是正在討論春香樓頭牌嗎？
不是正在討論那個銅符和圖騰嗎？
怎麼突然就換了話題！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現在突然覺得，我這個官吧，來得也太容易了。」林樹轉頭看著薛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嘖，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薛虎趕緊重新躺在躺椅上，借著夜色的掩藏，壓下心中的驚悸，「小丫頭片子，你還不放心你薛叔？你是薛叔一手帶大的，薛叔是寧願自己死，也會保你周全的人……」
「哎哎！」林樹趕緊笑著伸手拉拉薛虎的袖袍。她最聽不得的就是薛虎帶著濃重鼻音的控訴，「知道知道，薛叔是最疼愛我的人。」
「嗯。」薛虎滿意的笑了，抬手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擠出的淚痕。
還治不了你？小丫頭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