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月（3）
女孩沒說話，只是動了筷子，過一會他聽到女孩說：「媽，吃毛豆。」
女人莫名沉默。然後說：「蘊蘊啊，打個商量，你幫我吃毛豆，我也幫你吃胡蘿蔔，行不行？」
賀書禮扯了扯唇角。
女孩還真答應了。
「也行。」語氣很勉強。
賀書禮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木製天花板上吊著的蘭花燈，適應了光亮后做起來，映入眼帘的就是往下滴著水的屋檐。
青磚黑瓦，像極了j省的古鎮。
賀書禮看了一會，本就沒關嚴實的門被推開，進門的是個很漂亮的年輕女性，不……說不定也不很年輕。
「醒了？剛好，」陳瑾把粥放在桌子上，對他說：「熬了粥，不知道你吃不吃紫米，不喜歡就說，我再去做一遍。」
賀書禮本就不願意麻煩別人，所以搖了頭。
陳雁也正好推開門進來，看了眼賀書禮的手腕，就回了頭。
賀書禮不肯撒手，陳雁只得解開紅綢，她把人安置好后才離開的。現在看來，得把卧室讓出來了。
她就是進來取個書包。
趙意杉剛才把桃子送過來了，順便拿了作業過來，湊在門墩上寫作業，時不時抬頭問個題目。
陳雁尋思著本來就沒什麼事，索性拿了作業就過去了。
「趙意杉，你是不是蠢？小雞啄米都不會編。」陳雁吐槽了下這小孩的語文看圖寫作能力。
趙意杉一本正經的回：「可是，雁姐姐你用四個字就概括了還怎麼寫啊？一點新意都沒有。」
陳雁側眸盯着小孩，小孩敏銳的察覺到了陳雁的心情不佳，登時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
直到晚上要吃飯了，小孩才回去。還是被陳雁趕回去的，趙意杉還想再看會兒陳雁的課外讀物來着。
陳雁把作文書扔到書桌上，抽了本小學三年級的書。
雖然瞿洱琉一度懷疑陳雁的媽媽和南春小學有親戚關係所以才讓陳雁免了幼兒園的三年直接去了小學讀書，但是陳雁再清楚不過了。
她家要說有什麼親戚，那都在h市和s市了，據說陳瑾女士曾經是城裏的姑娘，家裏也是小康之家，直到工作了之後，突然回了阿婆的老家。
聽阿公說，當時她太阿婆還在，還在農場里曬麥子，就看見她最疼的孫女兒聽着八個月大的孕肚出現在大門口，她當時就怔在原地。
雖然女兒簡單說了些情況，但兩位老人也能聊想到陳瑾受到的委屈。
陳雁出生后，她就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所有長輩都依着她，把他當成公主除了外公，外公好像是扮演着嚴肅的形象，他把人當成男孩養，還是那種混不吝的皮孩子。
多虧了這幾位老人的教育，讓陳雁長大的過程中沒有出過大岔錯，儘管不被要求碰太多農活，也會主動幫手。
賀書禮剛洗完澡出來，就看見站在書桌旁的陳雁，頓了頓，還是先開了口。
「謝謝。」
陳雁抬眸，側首看去，見着眼前人的眉目溫潤，似是一副乖順的模樣。
幾秒后想起來賀書禮是在說什麼。
「不用，舉手之勞。」
可不就是舉手之勞嗎？動動手把人從車上拉下來，動動手把人背起來。
陳雁隨口問：「你聯繫過家裏人了嗎？」
賀書禮的眸子暗了暗。
「聯繫過了，家裏的傭人說，我家亂了套，我父母那邊生死未卜。」
聞言，陳雁終於側過身去對着這人。
說實話，一個小孩子知道的不多，但她敏銳的察覺到了賀書禮地恐慌和難過。那是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的失望和厭棄。
陳雁想着前些天電視里演的，伸手捏著賀書禮的袖子，指了指外面。
「走嗎？去看星星。」
陳雁沒什麼浪漫情懷，她只是覺得好看的東西能讓人心情好起來。
賀書禮溫馴的樣子總是容易讓人放下警惕心的，尤其是他長得很漂亮。
陳雁也不擅長說安慰的話，從小到大她遇見過的最難的事，大概就是該不該相信自己沒有爸爸這件事。
她也很少主動和別人交朋友，大多數時候就是看對眼了，覺得這人可以處，就自來熟的處成朋友了。
賀書禮看着門口的紅燈籠，想起了家裏的外婆。
外婆很喜歡自己做燈籠，每年還要拉着他一起。雖然賀書禮很聰明，學得很快，但是不得要領，扎出來的燈籠總是不好看。
夜空中的星星一閃一閃，璀璨的不像話。這樣安靜溫柔的夜晚，有風，有蟬鳴，有空間也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桃子的清香氣息，還要來自自然里的麥香的味道，以及就在不遠處的溪水的味道。
如果他不曾出事，或許也不會看見這些東西。可是一想到這樣美好的景色，是用兒女雙全的司機叔叔的生命換來的的，他就很心疼，也很內疚。
而他作為名門望族之後，雖然也知道大多數時候他們所遭遇的一切往往不是意外，人們常說，事在人為，或許這也是一場針對他的事故。
儘管賀書禮年齡還小，但是她是賀家最受歡迎的一個小孩子呀。不論是旁系的小孩子，還是那些遠房親戚，對他都很好，家人從裏到外其實壓根不分什麼，親疏遠近。
但是這個世界上往往利益最能觸動人的心，也最能打破一個人的道德底線，但是如果一個人失去了他最基本的、最應該有的道德底線，他就會幹出一些誰都無法原諒的事情來。
賀書禮還小，他不想失去他的純粹。他喜歡這份乾淨。他不去想那些讓他心煩意亂的事情，專註於這個不同以往的陌生夜晚。
兩個小孩之間能有什麼共同話題呢？一般來說是有的，可是如果出生上面就有天差地別，那就不一樣了。
一個人的出身，在很大程度上能決定一個人的涵養。
更何況，三歲一代溝。陳雁五歲半，賀書禮卻已經八歲了，就算是再想聊，也很難找到共同話題。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都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