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么？你說我錦衣玉食，倒也沒什麼錯。」

那少女咯咯笑了起來，笑聲如同清脆的晃動起來的銀鈴。

她是靈櫻，靈狐一族國君的獨女，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她自小被溺愛，卻沒有像同輩的王室一般飛揚跋扈，反而性格溫順乖巧。

她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平靜的生活可以一直這麼進行下去。

但是，凡事平穩發展之後，總會徒增變數，而這次的變數讓她覺得噁心。

那日她在水池旁戲水，乏了之後，就側躺在柔軟的墊子上，兩個婢女站立在一旁替她整理儀容，而那個鬚髮盡白的老頭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混濁的眼珠望向她時，透著貪婪，他臉上斑斑點點，佈滿深陷的褶子，口齒不清嘟囔著：「靈櫻公主可真美…」

婚約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訂了下來。事已至此，她向父王哭訴也是無用的。

靈櫻擦拭去眼角的淚珠，眼中的光芒淡了下去：「父王想要和鳳至國聯姻，亦是顧不得我的生死了…我被逼無奈，只能逃了，淪落此地烹茶，不過是因為我此次出來，什麼都沒有帶。」

話音停頓了片刻，那少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在身上一陣翻找，尋到了一隻墨綠的錦袋，她將錦袋打開，是小半袋白色的粉末。

「這是何物？」

那粉末在日光下散發着細膩的光澤，但是不同於一般的珠貝粉，看似不是尋常之物。

靈櫻伸手撥去臉頰旁散落的髮絲，有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這是月引花的粉末，聞之忘憂。是我帶在身上唯一的物件，我這幾日烹茶特地在茶湯中加入了少許，但還是吸引不來人。」

唯一的物件，這倒有些奇怪了，離霜打量了一眼四周，這個看似已經存在許多年的茶攤，像是看出了離霜的疑惑，少女尷尬笑了笑：「我那日逃跑，喬裝成了野狼，行色匆匆之間嚇走了茶攤的主人，無奈留下來幫她看攤子，結果一連好幾天她也沒有再回來過。」

她行軍多年，知曉野狼對居住偏僻之所的平民的危害，其生性兇猛且報復心深重，善於偽裝，即使被咬死牲畜的大戶也無可奈何，尋常人家怎麼敢輕易招惹呢。

茶攤主人恐怕是為了保命，被迫破財消災了。

離霜輕輕嘟囔著：「野狼？那我就理解為何她不敢回來了，這裏少有人經過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茶攤主人為了保命捨棄茶攤，回家后奔走相告，於是他們寧願繞遠道，也不敢經過這裏了。」

少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她一臉懊惱：「我本想靠賣茶，攢些錢財，現今看來，是白忙活了。」

白色的茶杯被放回原處，離霜將銀色的面具戴回臉上，她聲音清冽，有種說不出的悅耳：「哦，有些事想問你，你可知曉，在哪裏可以尋到鳳至的人…」

「那些人行蹤不定，若沒特定的人引路，是尋不到他們所居的地界的，我不是他們的族人，自然也找不到他們住在哪裏，不過…」

少女悅耳的聲音戛然而止，她雪白的臉上擠著一抹笑，彷彿在故意賣關子一般，她試探性將上半身探向了離霜。

離霜輕蹙眉：「不過什麼？」

「不過你要帶上我_(:з」∠)_…」

「那個地方你能找到嗎？」

「並不是，那個地方你自己應該也能過去，我是怕我餓死在這裏…」

這是什麼說辭？一方面，她和她本就是萍水相逢，兩不相欠。另一方面，這靈狐靈力微弱，連自保都做不到，自己帶上她明顯會影響行動。

看到了離霜的猶豫，靈櫻開始了軟磨硬泡，她眨巴眨巴著大眼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我會幫上忙的…」

離霜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在躲鳳至國的人么？這麼和我一起前去，也不怕被捉回去嫁人？」

話音未落，少女仍舊鑒定不移：「我又不會蠢到自投羅網，基本的偽裝我還是會的好吧！」

……

二人最終一起踏上了路，離霜不得不承認，靈櫻撒嬌本領了得，她幾乎是鬼使神差般同意了讓她一同前往。

在靈櫻的敘述中，離霜得知，除了鳳至的地界，近幾年來，雪國偶爾可以看見有鳳至國的人出沒，像是為了祭拜某人。

祭拜？心臟彷彿漏了一拍，她的母親，正是被葬在雪國，那些鳳至國的人，是為了祭拜母親嗎？

不應該…

母上之死，和鳳至國的人脫不了干係，他們又怎麼會特地前往祭拜呢。

離霜抬眸，不知不覺間，她和靈櫻已經抵達了一個小鎮，小鎮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像是靈敏的第六感一般，身旁少女開始了局促不安，她輕聲細語：「你看我尾巴沒有露出來吧…」

離霜撇了一眼靈櫻的身後，聲音果斷：「沒有。」

「那為何他們望向我們的眼神，那麼奇怪呢？」

一隻銀亮的飛鏢不知從那裏飛了過來，被離霜輕鬆躲過，這彷彿像是導火索一般，周遭在經歷了短短几秒的寧靜之後，霎時間變得聒噪異常。

「懸賞令上的萬兩黃金是我的！」

「都給我閃開！…」

「混小子，別擋道！」

……

不知是何人遺落的物品，那張蹂皺的紙飄到了離霜腳旁，下端的是印章她再熟悉不過，這是來自南夜國的懸賞令，除了她佩戴了銀色面具的畫像之外，頂端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罪犯離霜，殺父潛逃，特懸賞萬兩黃金！

萬兩黃金買她的人頭，她一直以為她的命，在那些權貴眼中，輕賤如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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