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已經是第幾日了？

離開南夜國已經半月有餘，一路上離霜宛如無頭蒼蠅般尋找著，至今沒有找到半點線索。

果真不是那麼容易的…

沁人心脾的茶香瀰漫開來，離霜頓了頓，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小茶攤。

茶攤的主人是一個年近花甲的婆婆，面目和善，她眯着眼，額頭有少許的汗珠，看似在微微笑着，眼角有擠出的紋路，離霜望向她時，她正拿一把編織的小扇，在認真的燒水烹茶，清透澄澈的茶湯上咕嘟咕嘟冒着泡，又掀起一陣茶香。

這麼偏僻沒落的地方，也有這麼上等的茶…

那婆婆發覺離霜在望她，連忙伸手招呼道：「姑娘，可是渴了？」

離霜輕輕搖了搖頭，她現今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是這麼和善的婆婆烹的茶，或許入口之後，亦會變成穿腸毒藥。

她和追鴆出自同一師門，比起技藝，她不遜色於追鴆，若非去繼承父業，她亦是頂尖的暗衛之一吧。

「不必了，多謝婆婆，我…我尚且要去趕路。」

婆婆的聲音忽而變成了清脆悅耳的少女音，她如一陣風一般出現在離霜的面前，模樣亦變成了一個身形纖細、模樣俏麗的少女，她雪白的皮膚吹彈可破，撅著一張粉嫩的小嘴，伸手要去摘那隻銀色的面具。

「哼，可是瞧不起…」

方才那副老婆婆的模樣，看來是什麼妖怪的偽裝…

這種事情並不常見，她之前行軍的時候亦碰到過，比起今日這個，隱藏的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想來是妖力較弱，難以維持太長時間。

離霜伸出手臂去攔她，不過用了五成力，那少女就哼唧著跌倒一旁，她淚汪汪捧著磕到的膝蓋，看起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若說妖力較弱…眼前這個妖怪的妖力未免過於弱，連尋常女子的力量都不如。

「狐狸？」

那少女雪白的尾巴被離霜隨抓起，這看似隨心的動作，明顯引起了她的不滿，那俏麗的粉白小臉氣鼓鼓的，清澈的眸子裏面滿是氣憤，她伸手拍掉離霜的尾巴，起身瞪了離霜一眼。

少女輕哼了一聲：「是靈狐好吧！我和那些尋常狐狸不一樣的！」

靈狐？離霜輕輕蹙起了眉頭，靈狐一族身份尊貴，一般不以真身現世，且大多數靈狐都十分桀驁不馴，不屑於和凡夫俗子交流。

若真那麼容易遇見…

離霜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幾根狐狸毛，語氣冷漠又果斷：「假的。」

這一番話明顯又引起了少女的不滿，她一跺腳，將一隻袖子擼起，露出雪白的手臂，那手臂之上暗銀色的花紋宛如在流動一般，相當引人注意。

那張俏麗的臉上透著得意洋洋：「喏…這可是靈狐一族獨有的印記。」

早就聽說靈狐一族和鳳至稍有交情，或許這少女的她目前能找見的最有利的線索了…

離霜摘下臉上的面具，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上不帶一點表情，日光下那蒼白細嫩的皮膚變得越發透亮，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在眼睛印下蝴蝶般的清灰剪影，她輕輕咬了咬朱紅的唇，眉心的一抹紅彷彿燃著的火。

無論如何，她必須查明之前母親的死因。

在她幼時，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奔波逃命，父親雖刻意隱瞞母親的死因，但她不蠢笨，即使用腳趾想，也不可能將母親的死亡跟鳳至的人完全劃清關係。

這樣對她多加隱瞞，離霜並沒有心生怨恨，她知曉父親的良苦用心，不過是為了護她周全，但當一個人痛失所愛之後，這樣心如死灰般活着，還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當父親覺得可以不必再庇佑她時，可以那麼心安理得服毒而去時，心中的快樂必然是大於痛苦的吧。

她知曉這些的。

「你是…是鳳至國的…」

那少女忽而後退了一步，她驚得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開始了輕微的顫抖，彷彿受了多麼大的驚嚇。

還未等離霜開口，那少女就捂著臉哭了起來，她抽噎著，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沿着面頰不斷滑落：「我不是故意要逃出來的，求你不要把我抓回去，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老頭子…」

原來是個逃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