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陣莫名的心悸，離霜搖了搖頭：「為何？」
離飛沉默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咳了咳：「為父時日不多了，若不是想着看你安穩長大，恐怕我當初也一併追隨你母上而去了。」
離霜躊躇著，她聲音微顫：「父親身體尚且強健，雖許久未領兵…」
她的話語被面前人的咳嗽打斷，離飛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無助：「咳咳咳…咳咳…霜兒，逃吧…現今的南夜國已成是非之地，你向來聰穎，不會沒有發現，近日有很多異族喬裝潛入南夜國。」
離霜霎時有些崩潰，她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讓我棄父親於不顧，棄整個南夜國於不顧，女兒做不到！若能將飛沙國的士兵召回，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
離飛忽然倒下，藉著窗外的月光，可以隱約看見他嘴角滲出的血，他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你對於南夜國，沒有什麼責任不責任，這裏不過是逃亡途中，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回你自己的國家吧。去找你的族人，不必…咳咳咳…不必顧及我，我已經大限將至了…」
「父親…」
「走吧，咳咳…我這些年，活的過於痛苦，每每想起你母親死在我懷中的場景，我的心就宛如…宛如刀割，我再怎麼努力，也沒有保護好她…」
聲音淡了下去，四周回歸死一般的寧靜，座上的中年男子倒下，嘴角滲出黑紅的血液。
是有多麼的絕望，這邊匆匆交待了之後，就選擇直接服毒自盡呢？離霜沉默著，忽然後退一步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
「女兒不孝，女兒去了。」
簡單打點行李之後，這個身段纖細的女子褪去薄甲著輕裝，在漆黑的月夜之中，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
追鴆垂著眸子，彷彿在說多麼無關緊要的東西：「離霜將軍應當是潛逃了，我去離府勘察，才發現離飛老將軍已經服毒身亡。」
這個女人…居然逃了？元陌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那張俊美的臉上帶着一絲玩笑不恭：「走！去找她！」
少年青稚的臉上透出幾絲疑惑：「大人？」
「可是聽不懂我說的話？」
「沒，屬下這就去打點。」
相比於離霜的簡單打點，對比之下元陌的出行是如此的面面俱到。
第二日，他先是去拜別王上，借口是去外遊玩，隨後就帶着眾多的丫鬟侍衛，幾十條馬匹，以及多個裝滿珠寶玉器食物的箱子，坐着轎子出行了。
她既然準備出逃，他就有辦法把她抓回來。
離霜行蹤極其隱蔽，幾乎讓人無法琢磨，好在追鴆洞悉同門隱藏行蹤的方式，才勉為其難沒有淪落到跟丟的尷尬處境。
這一日，聽到彙報離霜就在不遠處之時，元陌幾乎立刻站了起來，他竭力想要掩藏眉眼中的欣喜，開始囑咐讓身旁的侍衛不要跟隨，隨後他自己獨身前往追鴆彙報的地點。
那是一處天然的瀑布，那個身着白色紗衣的女子仍舊帶着銀色的面具，她像是準備在在瀑布旁乘涼取水，稍作休息。
元陌趕到時，離霜已經在一旁的樹下躺下乘涼了。
離霜聲音淡漠，彷彿並不在意來人是誰：「可是來抓捕我這個逃犯的？」
元陌輕輕笑了笑：「離霜將軍戰功顯赫，怎麼能說自己是逃犯呢？」
離霜起身，理了理衣袖：「我已準備背離南夜國，怎麼就不是逃犯了？」
俊美的臉上像是飄過一絲不顯眼的粉紅，他竭力想讓自己表現的平靜：「算上我一個，和你一起逃。」
離霜微愣，還是搖頭：「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大人還是回南夜國吧，雖說南夜國不比之前那般…」
算是當日晚上，她已經趕了整整五天的路，一路上竭力掩去行蹤，不知曉這人是如何找到她的，不過…
若是在追鴆的幫助下，倒也沒多麼奇怪。
她眉心的一抹紅源自傳說中鳳至國的血統，鳳至國並未被記載，她現今宛如一個無頭蒼蠅般尋着，倒也是有些可笑了。
這一路險阻，她沒理由拉着別人墊背，更何況是這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離霜言詞果斷，幾乎不留一點餘地：「請回吧！先前欠下的人情，此生若有機會，定會回報！」
元陌停在原地，眸眼透著沮喪，他像是正要開口說什麼。
不知何處飄來一陣異香，離霜忽而覺得腿腳發軟，徑直倒了下去。
是…是軟骨香？她怎麼會…怎麼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或許是沒想到…這人會對自己用毒吧。
待離霜再醒來時，便已經被人捆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此處像是一個山莊內部，四處裝飾的喜氣洋洋，彷彿遇到了什麼喜事一般。
她只覺得手腳宛如灌了鉛，乏力到連眼皮都要抬不起來了，終於視線變得清晰了，映入眼帘的場景着實讓她吃了一驚。
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子穿着喜服，嫵媚的神情竟意外有些眼熟，這是…這是飛翠國獻給王上的美人？？
離霜下意識發問：「你可是飛翠國獻給…」
那女子輕輕略過看了離霜一眼，有些不以為意，她咯咯笑着：「那個蠢女人是我的妹妹，她以為用那種方式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男人，心甘情願為別人賣命獻身，可是她絕對想不到，元陌大人最後還是我的。」
她輕輕拍了拍手，兩個丫鬟帶着一個上身被綁住的男子走了上來。
那正是元陌，他穿着喜服，看到那女子的瞬間像是吃了一驚：「你不是在王上身旁嗎？」
那女子像是很受傷一樣，輕輕擦了擦眼角：「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嗎？」
在那女子的敘述中，事情逐漸變得清晰，早年，在元陌尚且十五六歲之時，他曾去飛翠國遊玩，在一個人販手中救下了一對姐妹，自此兩個姐妹對他念念不忘。
那女子媚笑着，伸手探向元陌的胸膛，一旁的丫鬟識相的退下了。
「我妹妹喚星為了得到大人，願意配合飛翠國君使美人計，我和她不同，我選擇佔山為王，而我的身子只能大人享用。」
元陌忽然笑了，那女子像是有些不解，嬌俏的臉上透著粉紅：「大人笑什麼？」
元陌倒是一臉認真：「你既然置辦好了婚禮，也著嫁衣，怎麼不拜堂就要入洞房。」
這人莫不是真的要和這個女人結婚了…離霜霎時有些啞然。
那女子臉漲的通紅：「我自移到山頭成了大王之後，對那些禮數並不知情，只知曉要著嫁衣，不知道還要拜堂。」
元陌微微一笑：「還有…結婚怎麼能綁着新郎呢？你這模樣勾人心魄，還怕我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