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君子不易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君子不易

趙姓君子臉色難看,看著滿臉無辜的夏澤,怔怔出神。

他忽地反應過來,沖著夏澤惡狠狠道:「你和那個劍修是什麼關係,若是非親非故,他為何會將這件儒衫贈予你?」

夏澤搖了搖頭,坦然道:「我和那個姓任的,只是不巧和他交手過一次,僥倖贏了他,與他暫時結伴趕路,僅此而已。」

趙姓君子臉上陰雲密布,默不作聲,只是很快便顯得有些慌亂,用粗糙的手掌,猛地拍向自己的額頭。

夏澤定睛看去,只見男人額頭上那個金色的德字,光芒忽明忽滅,好似蠕動的蠕蟲,伴隨著男人的一聲嘆息,金色文字徹底消散。

趙姓男子欲哭無淚,捶胸頓足。

「算計,都是算計,我說那老頭為什麼能夠看著我破壞你釣上那個機緣,原來都是他的算計,他預料到我會走錯這一步棋,從而賠上更多.......」他喃喃道。

夏澤看著歇斯底里的趙姓男子,默不作聲,心中卻漸漸瞭然,那個消散的金色德字,多半就是男人的本命字,而此前多半是犯了某種書院禁忌,因此那個金色文字便消散不見。

夏澤覺得好笑,怎麼偏偏就是個德字呢,這金色字眼消失不見,說明那個男人,缺德?

不曾想遠處仍舊在暗自神傷的男人,敏銳的察覺到了夏澤的笑意,勃然大怒道:「小子,你笑什麼?」

夏澤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奈何。

男人怒道:「別得意,你的確是佔了我很大的便宜,但是此時的我暫失沒了本命文字制約,若是真的要出手打殺你,別人可攔不住。」

夏澤正要回嘴,忽見頭頂一道金色霹靂,不偏不倚剛好砸落在趙姓君子身上,將他劈了個慘叫連連,全身焦黑。

夏澤目瞪口呆,回過頭去,以目力遠眺人群,發現眾人似乎渾然不覺這道金色雷電的存在,要知道自己雖然留下了幾張壺公符遮掩蹤跡,但是像這樣從外部劈落的金色雷電,怎麼可能會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夏澤很快就想明白了,這道金色雷電,多半只是儒家書院內,對於書院君子之流言行的矯正責罰,只是不知道有什麼效用。

趙姓君子口吐黑煙,從那道金色雷電之中走出,心虛的看了一眼夏澤,說道:「此前是我不對,趙壁在此,向這位小公子賠不是了。」

夏澤愈發覺得好笑,於是拱手抱拳回禮,但是還是留了個心眼,說道:「趙先生既然是儒家君子,自然不會是言而無信的人對吧?」

趙壁嘴角抽搐,心中滴血,但還是咬著牙說道:「那是自然,我會賠上一筆足以彌補你先前損失的賠償。」

夏澤眉開眼笑,抱拳之時,愈發誠懇:「那晚輩夏澤在此,就先謝過前輩了。」

趙壁看著夏澤那副嘴臉,心中愈發覺得此人欠揍,不過他細細思量這個名字,於是震驚道:「你就是那個絕地通天的神道饋贈者夏澤?這樣一來,你能打贏那個劍修,就說的通了。」

夏澤一臉愕然,難不成自己在絕地通天的那一剎那,就讓許多人知曉了自己的蹤跡?這可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這樣一來,當初的選擇,或許還是衝動了一些。

趙壁一眼看出夏澤心中疑惑,笑道:「不必擔心,我之所以知曉你,是因為我身為儒家書院君子,對於九州之上的某些大變故,自然而然是能夠迅速知道的,而你絕地通天,也並非百害而無一利,斷絕此路之後,原本可以通過某個虛妄神通觀望你的大能,便不能再繼續觀望你了。」

夏澤如獲大赦,點了點頭,拜謝趙壁。

趙壁嘆了口氣,苦笑道:「只是苦了我,一時半會想要找那個姓任的劍修麻煩,可能有些麻煩了。」

夏澤問道:「趙先生,這究竟是為何?」

趙壁搖了搖頭:「眾所周知,山上練氣師之所以能夠練氣長生,道法無窮,就是因為能夠調動天地靈氣為己所用,區別只在於修為高低和能牽引靈氣的多寡,而你們純粹武夫則是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純粹真氣,孰強孰弱,只看武道底子打得扎不紮實,拳意深不深,能不能比天下其他武夫那一股拳意,深上一分。而我們書院賢人君子......」

說到這,趙壁略微停頓。

「我們書院君子亦是如此,似鍊氣士調動天地靈氣,似你們純粹武夫內練一口氣,區別只在於,我們讀書人,調動的是天地之力,是書上所學道理,比如先前與你問拳動用的多種文字神通。內練一口氣,練的是浩然氣,因此與鍊氣士武夫交手之時,出手更快,殺力更強,但與此同時,越受大道至理限制。」

夏澤聽得出神,這一路走來,交手過的修士,武夫不計其數,其中不乏驚才絕艷之輩,但是像趙壁口中所說的書院君子的殺伐手段,還真是稀奇。

「我們讀書人養浩然氣,先要將一個熟讀,要先飽讀詩書,且先拋開道理對不對,通不通,先得知道天底下有這麼個道理,而後就是區分,博覽群書過後,將一個個道理,播種入心田,好似老農種地,一塊塊菜畦整齊劃分。這之後,便是等待開花結果之後,真正的選擇某種道理,明道,悟道,乃至於合道。」

「合道,趙先生,什麼是合道?」夏澤追問道。

趙壁像是有些欣慰於夏澤的好奇,臉上逐漸有了幾分笑顏:「天地周轉,四季更迭,萬物生髮,萬事萬物皆有其道,皆有其理,使得歲月變遷,王朝興衰,草木腐朽又開花結果,就好比是一條條清幽小徑通往某個大道,我們讀書人和鍊氣士一樣,讀書讀到了某個層面,就會選擇某個與自身大道契合的道理,持之以恆,從而邁向下一個前無古人的境界,視為合道。」

「因此我們讀書人讀書做事,不能心口不一,要知行合一,因此世上鮮有讀書人能夠煉出某個本命字,也正因我此前種種,冥冥之中才會受到某些觀望的儒家聖人君子責罰,暫時失去了自身本命字。」

夏澤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趙壁原本鬆了口氣,剛想要開始取出某件貯藏在方寸物之中的法器,開始給予夏澤補償,卻發現夏澤原本與自己拼拳之時,拳峰裸露白骨的傷勢,竟然已經好了。

他瞠目結舌,一把抓起夏澤的手腕反覆端詳,差點沒把一對狗眼瞪出來。

趙壁知道純粹武夫體魄強橫,更有某些靈丹妙藥能夠迅速癒合傷勢,白骨生肉,但他奶奶的,縱使是天底下最強的六境純粹武夫,這傷勢癒合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夏澤只覺得有一股好似暖陽春風的舒適感,遍布心田。

趙壁緩緩鬆開手,長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夏澤,說道:「你這一路所經歷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曲折得多,這一路走來,一定很累吧?」

夏澤怔了怔,忽然眼圈又紅了,只是少年不願意在人面前表現出軟弱和委屈的一面,便抿著嘴。

趙壁沒說什麼,只是笑著拍著少年的肩頭,就好似想要拍去少年肩頭的某些重擔,又好似是對少年能夠獨自遠行的勇氣和堅韌的肯定。

只是很快,趙壁還是沒忍住對著夏澤說道:「可以的話,我勸你九州任何一個地方你都去的,還是不要踏入龍勝洲,不要去什麼烽火關。」

夏澤像是被人觸碰了軟肋,不解問道:「為何?」

趙壁搖了搖頭:「涉及儒家某些演算天機的秘辛,我不好想你透露太多,只能說你若是踏入了龍勝洲,便會讓你自己身陷險境,是前所未有,難以想象的險境,九死一生那種。」

未曾想夏澤卻眼前一亮,固執地問道:「趙先生,九死一生,就代表我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對不對?」

趙壁被這固執的傢伙氣得不行,於是喝道:「你這一路是不是有些疑惑,明明自己已經絕地通天,散掉了那些個天道氣運,可還是一路走狗屎運,對不對?先得了那三顆鮫珠不說,就連火屬本命物,都讓你輕易地收入囊中,對不對?你是不是也曾想不通?」

夏澤只覺得頭皮發麻,便點了點頭。

「我告訴你,因為你這一世早已被某些人鋪好了路子,你只要按照這些人給你鋪墊好的路子走下去,名望,修為,法寶應有盡有,可到最後,你最有可能淪為某些人的棋子,你將不會再是你,懂嗎!你絕天通地,是可以短暫吸引不少機緣氣運,但是最後也可能滿盤皆輸,讓人賺得盆滿缽滿,你懂嗎。」趙壁臉色慘白,甚至像是因為泄露天機承受著莫大的天道反撲,猙獰面容上七竅流血。

夏澤臉色煞白,可始終咬緊牙關。

「縱使是這樣,還要去?」趙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夏澤點了點頭。

趙壁此刻才是真正的無可奈何,但是漸漸地,又生出幾分對少年的敬佩,問道:「身上可有寫字的畫筆?」

夏澤會心一笑,重重點頭。

「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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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天妖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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