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毀的開端
「我們前進的目的地是超市這一層的盡頭，大概還有十多公里就到了，很近的。」
「走吧。」
這裏是賣什麼的？
原本寫着某些字樣的指示牌現在已經完全被黑色的污泥沾滿了，紅色的底牌之上僅僅能看見一個漆字。
罐裝的商品在貨架上陳列著，與剛才的奢侈品區看起來完全不相宜，店面設計的非常突兀。
「這邊賣的都是一些建材和塗裝，如果顧客你有興趣的話可以隨便看看，當然我會提醒你，這裏有讓你不適的成分。」
吾墨沒說什麼，警惕著自己身邊的危險，將隨身裝備中唯一的一把小刀握在掌心。
這把小刀是他自己要求的裝備，雖然在面對百分之九十的怪物時都派不上用場，但它能帶來的安全感卻是其他裝備無可比擬的。
「在傢具區後邊就可以看到我們的樓梯井了，這裏是唯一去往商場二樓等上層的通道，」服務員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似乎受到了某種影響，已經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行為，「很快就能到了……很快。」
「我們要見到的終極項目就在上面嗎？」
「對……」服務員的語氣很奇怪，似乎是在笑，但又噎了回去，「我們會在上面見到終極項目。」
傢具區的展品比之前的要巨大不少，比吾墨想像之中的傢具樣式還要更多，有些地方乾脆擺放了一整個岩石洞窟，新鮮的泥土味道里還有着蟲子的鳴叫聲作為應和，顯示著這東西確實是剛搬來的。
這還真是什麼都賣啊。
「不要去注視某些傢具，可能會對人類造成傷害，特別是您這樣的顧客，我不希望我們店面的風評變差。」
吾墨此時才注意到服務員身上的襯衫已經完全破爛了，剛才那個褐色的洞裏面開始有木蛾幼蟲般的蟲子爬來爬去。
乳白色的蟲子一扭一扭的在他的軀體里尋找著食物和住所，對於吾墨的注視一點都不在乎，這座身體的主人似乎更加的放心，簡直就像那蟲子本來就屬於自己一樣。
我還是不說的好。
啪嗒。
吾墨突然有了跨過了某個界限的感覺，地面的質感和牆面的污垢痕迹徹底突破了「超市」這個概念，殘留的液體和某些植物纖維看起來更像是菜市場一樣，地上的泥土和已經鏤空的混凝土鋪底更是如此。
「怎麼了嗎？顧客？」服務員回頭之時，吾墨發現他的半張臉已經失去了膚色，木質的縫隙和裂痕讓他的那半張臉看起來非常的獃滯，「為什麼您一臉震驚的看着我？」
「我們的旅途還有大概一千四百米就到了，很近的。」吾墨感覺到自己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起來，周圍那些販賣的東西也已經不再像是超市般的整潔，許多隨意擺放的血肉淌著汁水，甚至還有些冰凍的物質正在解凍，不知何物製成的深綠色冰水與血水合流一處，泥濘而骯髒。
不得已，吾墨一腳踩入了那骯髒的水潭子之中，腥臭的黏液濺到了他的褲子上，周圍隱約傳來一身略帶惱怒地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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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了。」
我被加速了，也被控制了……
在事情變得糟糕前……
嘗試——
吾墨注意力回到眼前的時候，一張木偶的無神面孔正「微笑」地看着他，兩隻眼睛都丟到不知哪去了的服務員正看着吾墨的眼睛，黑色的木質空洞裏能看到不規則的木茬子斷痕。
「走吧，別多想了，體驗過後，你也會喜歡這座超市的。」
咔噠。
吾墨踏上混凝土台階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再度進入了一個界限之中，那些剛才還在的攤子已經成了一堆廢墟，隨處可見的灰塵和磚塊就像是一座爛尾樓。
走在前面的木偶沒有再和吾墨交談，螺旋上升的樓梯井之間有能夠看到外界的窗戶，此時的天色還算正常，灰色的霧氣瀰漫之間能夠看到一兩隻巨大的肢體在其中晃動。
樓梯井之間的空洞可以看到一層的超市所留下的痕迹，灰色的磚塊與泥土越積越多，隨着吾墨向上走的越高，這些東西就越來越趨於破敗，殘破的地面甚至開始反滲水。
骯髒的下水管線從崩壞的地面裸露出來，斷裂的水管之中噴發出沒能及時排掉的污水，黃褐色還帶着塊狀物的污水迅速地將地板完全淹沒。
吾墨還依舊跟隨着那個人偶的腳步，永無止境的向上走着，窗戶的防護欄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僅剩的一層阻隔就是施工時留下的塑料膜，飄搖之間灌進來一股魚腥味極濃的風。
突然間，吾墨感受到了無數的惡意出現在腳下的樓梯井中，那裏不知道何時聚集了一大片青色的魚，反轉的背鰭以一種挑釁的角度抬起，瞄準著吾墨所在的位置，彷彿下一秒就要躍起。
「嗚……」窗戶外傳來的低聲怒吼讓吾墨的注意力再度投射向窗外，猩紅色的天空之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魚頭，煽動的腮部露出無數細小如菌絲的觸手，強烈的魚腥味帶着衝擊力極高的風灌入了窗戶。
始於那些魚的惡意突然消失了，低頭再看時，那裏只剩下了一堆肚皮朝天的死魚，已經成為黑色的污水中隱約傳來一股純粹的蛋白質發酵的惡臭。
窗外的巨魚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但窗戶的材質也已經剝離了不少，保暖的外立面鋪造已經變得坑坑窪窪，纖維網和其中的泡沫也開始顯露而出。
咔噠……咔噠……嘎吱——
木頭摩擦的聲音愈發的明顯了起來，吾墨發現走在自己前面的那隻木偶此刻已經快要走不動了，它身上的關節出現了藤壺、黴菌、蟲絲的堵塞，摩擦作響的關節讓他幾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啪嗒。
終於，它倒了下來，順着階梯滾落到了已經快要乾涸的底層污泥之中，沒有留下一點遺言，只有那依舊在散發着無盡善意的軀殼緩緩的失去動力。
我活了……
身體重新恢復控制權的吾墨第一時間喝了一點杏仁水，確認自己眼前看到的事物是實景，而不是某種精神幻想。
沒錯，這確實是實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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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
吾墨再度抬頭的時候，天花板已經消失了，向上行走的樓梯也只剩下了半層，斷掉的樓梯似乎是被什麼重物強行砸斷的，缺牙的基礎板還有一段連接着牆體。
沒有建成的建築……
天空此刻沒有任何的顏色，昏黑的厚實雲層也沒有一點閃電，但是空氣中滿是水分的味道，灰土與雨水交織的時刻精準的停留在了那半截樓梯外。
跨越。
幾乎是下意識的，吾墨一腳踩到了原本樓梯的位置，那裏什麼都沒有，除了雨水。
但吾墨並沒有因此摔落，而是站在建築物最後也沒有建成的頂點，雨水瓢潑而下。
「嗚……」
那宏厚如雷聲的嗚咽在雲端響起，無數只巨大的魚頭從雲端顯現，然後緩緩突破雲層，墜落般朝着地面撞去。
撞擊並沒有與吾墨預料中一樣發生，沒有絲毫變化的天地只是突然又暗下來了一分，那些徑直撞在地面上的巨魚化作了森森白骨，在雨水的侵蝕下緩緩倒塌。
倒塌帶來的震動不知為何成功傳導到了吾墨的身邊，晃動的建築骨架讓最後一塊擋住他視野的建築板材徹底粉碎，支撐著建築頂層的鋼筋露了出來。
吾墨踩到了那根彎曲的鋼筋上，厚實且穩重的鋼筋承載着他的重量，而此刻天地變為了血紅色。
吾墨朝着自己的腳下拍了幾張照片，又朝着遠處完全看不到邊界的霧氣拍了幾張，關掉了手機。
暗紅色的空氣中瀰漫着魚腥味，那些原本遮蓋着大地的霧氣逐漸因為這暗紅色的氛圍散去，露出了地面上一大片未完工的爛尾樓廢墟，其中有十幾座已經倒塌。
等到霧氣散去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雲層裂開了個口子，能夠讓吾墨看到雲后的樣子。
那是一條魚的腹部，一條無法估計大小的魚的腹部，雲層顯露出來的那部分看起來只是魚鱗與魚鱗的交接邊緣。
這條魚的身軀似乎就是紅色的，之所以整片天地都變成了如此的顏色，不過是因為祂稍微向下沉降了一點。
「完美……」
木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吾墨的身後，只不過此時的他看起來恢復了服務員的身軀，衣服整潔的沒有一絲的污漬存在。
「完美之人才能覲見神明……」
「獻上你的完美吧……」
吾墨看了他一眼，發現天邊另外一處極遠的位置，出現了一隻魚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獃滯的望向此處。
「很抱歉，我只是在旅行，」吾墨很大膽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向神明拍了一張照片，順帶也給人偶又拍了一張，「算是了解一下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我很自私，只要不是對我有威脅，我就不打算交出自己的『完美』。」
「我已經帶你體驗了終極項目，你現在要去第三層的入口嗎？」
吾墨向那隻魚眼的位置鞠了一躬，然後轉頭向服務員致以微笑，「好，謝謝你的幫助，我很滿意這次旅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