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惜別（一）

參加完婚禮的端木一家，在本市逗留了幾天，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最為忙碌的就是華老，大多時間都是在陪任道淇，下棋、討論時政、詩詞，天文地理，主要是怕任道淇想不開，大家都能看得出來，這幾天的任道淇表現的像個孩子，越是這樣越讓人不放心，更說明他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華老就儘力開導，勸他多想想王小燕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這天下午，百無聊賴的端木雄哉約張嵐見面，張嵐說公司正忙，晚上7點多來接她，這幾天張嵐確實挺忙的，公司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單子，全部人員都在加班，廣告內容挺新奇的，張嵐很感興趣，好在大家都努力，今天就做完了。

端木雄哉精心為這次見面打扮了一番，而且到畫具店挑選了一套價格不符的畫具，張嵐喜歡這個。自己心裏盤算著，怎麼跟張嵐求婚，跟她曖昧的女孩有很多，能讓他下定決心結婚的卻沒有，唯獨對張嵐卻有很強烈的結婚意願，這大概就是遇到對的人吧。

下午六點多，張嵐給端木雄哉打電話，去市區的那一家餐廳吃飯，然後去看電影，有一部新上映的電影，張嵐很想去，蔣良和王小燕都沒時間，電影都快下架了。

端木雄哉先到的，提前買了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一遍欣賞窗外的風景，一邊等著張嵐，在心裏一遍遍的模擬見面時的對話，還想像著結婚的場境。街角有一家水果店，男的在躺椅上睡覺，女的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扇著扇子，為丈夫驅趕蒼蠅，端木雄哉很嚮往普通人的生活，從來都不喜歡「富二代」這個標籤，普通人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他不喜歡被金錢加持下的愛情，就想着簡簡單單的過一生。這一幕看得端木雄哉出神了，突然自己被人拍了一下，嚇了一跳，轉過頭一看是張嵐來了。

「傻小子看什麼呢，都入迷了，是不是那個大長腿把你的魂勾了去。」張嵐嬉笑着說道，端木雄哉把他剛才看到的一幕給張嵐說了一遍。

「久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什麼海誓山盟都無法比擬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我覺得這首歌唱出了愛情的真諦。」

「兩位點首歌吧。」一個女孩說，女孩拿着話筒，後面的男孩抱着音響。

「那就來首最浪漫的事吧。」端木雄哉和張嵐相顧一笑，經過長時間的了解，二人早已心意相通，一顰一顧都能相互理解。這兩個歌手真是會把握時間，一曲歌罷，他們拿了錢去找下一下主顧了。

「有時間跟我爸媽吃頓飯吧，他們都很喜歡你的。」張嵐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還有點早吧，等著王小燕坐完月子，我們在討論這個事情吧，我暫時還不想。好飯不怕晚唄！」張嵐端起檸檬汁小抿了一口。

「你也知道，我父母早就給我物色對象了，我們早點確定，我也號一心一意的只對你一個人好。」

「你這樣就不能一心一意么，難道你還有其他的想法？」端木雄哉苦笑一聲，沒有回答，心裏想着，如果換做其他女孩可能早就樂開花了，她倒是不緊不慢，自己真是找對人了。

「你對我還有什麼事不放心的么？」

「對你，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

「只是什麼，你在擔心婆媳關係么？」

張嵐心裏一緊，自己父母已經不在了，如果公婆給我臉色看，我該找誰去，他們兩個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宿，我肯定不能經常打擾的。

「《紅樓夢》中請妙玉那段，妙玉說『凡王侯之家必定以勢壓人』，我也有同感，我的父親是升斗小民，生活不是很富裕，一家人很溫馨，我沒有想過我會嫁入豪門，我擔心我不適應你們家。」

端木雄哉早就猜到張嵐有此擔心，自從遇見張嵐后就設想以後的生活，想脫離這個家庭是不可能的，但自己肯定不想繼承家族企業。

「我一直有個想法，就是開一個情感體驗中心，解決情感道路上的種種障礙，主要是愛情，同時還有親情。大家都是當局者迷，如果有人能夠在情感的道路上提攜引領，很多人會少走許多彎路的。」

張嵐聽他這麼說，心裏一亮，想不到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還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是愛情是在物質極度滿足之後才會追求的東西吧。

「那你先開導開導我吧，我也挺迷茫的。」話音剛落，鼻子就酸了起來，毫無懸念的想起秦志遠。

「我覺得愛情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階段，第一是相見，納蘭詩云『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初見時的驚艷，依戀會讓人遐想連連，這是人類大腦的缺陷，碰到自己喜歡的人，大腦自動就將這個人腦補成一個完美的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唐朝有個美女，非常喜歡羅隱的詩，迷戀羅隱到了瘋狂的地步，就央求父母把羅隱請到家裏，見到羅隱的廬山真面目時，嚇得元神出竅，然後就把羅隱的詩全部燒了。所有愛情的開始都是這樣。」

「那接下來是什麼？」

「第二個階段是磨合，磨合期有三個第一。」

「那三個第一」

「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分手，第一次冷戰。」

張嵐聽了汗毛都立起來了，這貨是不是調查了我。

「熱戀之後，就迎來磨合期，各種問題就開始，就會突然發現對方身上有這樣那樣的毛病，而且最氣人的是，說了不聽，聽了不改。於是就有了第一次吵架，吵完之後彼此都還保持著剋制，很快就會和好。」

端木雄哉點了一支煙，本來端木雄哉可以裝作不抽煙的，但是他覺得應該讓張嵐看到最真實的自己。張嵐倒也不介意端木雄哉抽煙，用很期待的眼神盯着端木雄哉。

「第一次和好之後，漸漸的就有厭惡的情緒，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終於有一天，忍不住了，提了分手，不管是誰先提的分手，這個時候很大程度上就出現了第一次冷戰。第一次分手和第一次冷戰是個分水嶺，有很多戀人是很大程度在這個時候就散了。」

「如果有幸挺過這三個第一，第三個階段就是轉化，把愛情轉成親情，有種說話就是愛情是不帶血緣關係的親情。」

張嵐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仔細對照自己和秦志遠，就是沒有挺過第二個階段。

「那最後一個階段是什麼？」

「回憶」

「回憶？什麼意思？」

「如果有幸走進婚姻的殿堂，前面三個階段就是以後婚姻生活最想找尋的東西。如果散了，那麼這段感情就深深刻在骨子裏，成了一輩子的回憶。男人總是念著前任的好，最想找一個像前任的人。而女人往往是記得前任的不好，千方百計的避開與前任有關的人和事。」

「沒看出來啊，你對愛情這麼有理解，老實交代，這是談了多少女朋友才總結出來的。」

「哪有啊，我是比較愛思考而已，頂多就是曖昧的比較多。」

張嵐忽然想起端木雄哉的那句話：「男人可以閱盡人間春色，但不可處處留情。」雖然有點狂，倒也合理，顯赫的家世具備這樣的資本，想想端木雄哉這幾個月的變化，對自己是真心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反正嫁到你們家我們倆不會平等的！」

「男女永遠不能平等。」

張嵐聽見這話，瞬間就來氣了，怎麼還是個大男子主義。

「男女平等是女權主義者，博取同情的一種手段。天地生人，天授母孕，自然之理。」

「現在女人在社會中也能頂半邊天，各個行業各個崗位都有女性的身影，這正是男女平等的體現。」

「這不是男女平等的體現。」

「那這是什麼，你說呀!」

「這是生產關係適應生產力發展的產物，隨着科技的發展，社會分工不斷深化，有些工作崗位更適合女性，說白了就是提供勞動力而已。」

張嵐已愣，似乎說的有點道理，為了女性的地位，為了自己的地位，自己得跟他辯論一番。

「那你說，男女地位應該怎麼？」

「男女的關係不應該用平等不平等來論，男主外，女主內，這是大原則，有些行業可以讓女人來參與，有些行業天然是拒絕女性，比如建築工人。但是在教育行業，女性應該少點。」

「為什麼？」

「女人是感性動物，培養不了格局。上學這麼多年，讓你印象深刻的老師有幾位，男老師多還是女老師多？」

張嵐大腦飛速回憶，讓自己記憶深刻的老師還真是男老師多些，但是這也不能說明問題。

「男老師多，這能說明什麼？」

「這些老師為什麼能讓你記住，學識？人品？還是因為一句讓自己能記住一輩子的話？」

「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我們學校政教主任說的，要輸就輸給追求，要嫁就嫁給幸福。」

「這句話說的多好啊，你到現在都記得，而且你也是這麼做的。女人需要被保護，被愛的。平時有什麼體力活，都是男人去做，女人為什麼不去，是因為女人是弱勢群體被刻在基因的。」

張嵐覺得端木雄哉太可怕了，這種想法也就是這種富家子弟才有的，他肯定不知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道理，如果自己嫁過去，先不說他的父母怎樣，端木雄哉肯定會欺負自己的。

「那我嫁給你，我們也不能平等呢？」

「當然不能平等嘍，我的全部都交給你，用一生來愛你。」

張嵐被他這麼一說，臉都紅了。「女人是用來愛的，不要用男女平等剝奪被愛的權利。」端木雄哉解釋著說道。

「你這麼優秀，我肯定沒辦法抓住你的。」

「那我告訴你個秘密，我父親的一個朋友，被老婆拿捏的死死的？」

「她是怎麼做到的？」

「只要她丈夫做的不多，就跑去公婆面前撒嬌，然後他就被父親收拾一頓，而且在公婆跟前嘴巴特別甜，經常哄的父母哈哈大笑，久而久之，他在老婆面前就特別乖巧。」

「你這是讓我學那個女的么？」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那天在婚宴上，你就哄的我爸媽樂的合不攏嘴。」

「有嗎？」

端木雄哉認真的點點頭，「這幾年我很少見我父親那麼開心了，整天為了生意奔波，愁眉不展的，臉上很少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