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冢刀鬼(上回)

荒冢刀鬼(上回)

我被拉入酒肆的中央,賬房的女兒青蚨正在和有名的美人紫爍在盤子里跳舞,兩人都赤著腳,塗著亮色蔻丹的腳趾玲瓏可愛,她們跳著西域來的胡旋舞,動作豪放壯麗,難怪這都沒擺下酒菜,光一個紫爍就是秀色可餐了。不少鬼圍繞了她們,他們手裡也都掂著一壺酒,隨著鬼樂翩翩起舞——他們大多是可以歸店的鬼,剔除了琵琶骨,之好好給鬼店辦事後可以輪迴。

「哎呀,清欲可算回來了!把哥哥們給想壞了,趕緊坐下來好好講講見聞。」賬房正喝著酒,看到我來了,笑逐顏開。

我走到他們那一桌。「南杭能有什麼事,不就是一群大驚小怪的南下佬,人傻錢多。唯一好提的也就是我被人家當成鬼了,還懸賞幾百兩貫銀。江湖總懸賞還是老樣子,撐死不過一萬貫銀。」

「少年豪放,莫學衰翁樣!對了你知道阿檌遇見的那個邪門的墓了嗎?」

「又是哪個盜墓賊掘了人家的墳,把人家氣的變成鬼了,真缺德啊!」

「你這孩子,這個墳的主人生前是一個老俠客,為了救一個前朝的官員自己被通緝了,最後在奔亡的途中受了重傷,快咽氣的時候跪下求別人在荒山野嶺挖了一個坑,自己躺了進去,自己把自己活埋了。後來棺材鋪里的一個大善人用別人做棺材剩下的邊角料給他做了一個墓碑,沒人知道他叫什麼,只知道他刀法極好,所以上面只有「刀俠」兩個字。事情到這還不算邪門,阿檌當時回老家,可是出了怪事——他家棺材鋪的夥計去送貨,要經過一片荒原,結果在路上受了刀傷,肚子被活活破開了,腸子什麼的血汪汪的流了一地,但卻用了香灰止血,保住了一條命;阿檌不放心,又派了兩個夥計去送,結果是一模一樣的,不過是這一次分別划的地方是兩臂和大腿根部,但都保住了命;救回來的夥計都語無倫次,沒過幾天傷口就開始發黑,這時候阿檌才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這個人用的不是很鋒利的刀,反之應該是一把放了很多年的老銹刀,要不然傷口不會變黑的這樣快,更奇怪的是這個人一定是相當老了,因為他在夥計的鮮血里發現了打鬥時留下的白髮,掉落了很多,說明這個人的頭皮已經很脆弱了。到底是什麼樣的老人能用銹刀斬人?

「阿檌這個人你也知道,好奇心重,他沒少吃這虧。再說這下他老子氣的不輕,罵阿檌沒用,賣軍火的連一個用銹刀的不法之徒都抓不了,太丟他的人了。他老子哪知道他兒子是捉鬼人呢。這下可正中阿檌下懷,他下午帶上咱的傢伙式兒去了那個荒原,提了一個斬鬼刃,坐那等他。阿檌也是對自己太自信,什麼防備也沒做,等到背後一涼的時候就已經晚了。幾乎是一道風,那個人的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幾乎感覺到了長刀上的鐵鏽。但他可是使刀的啊,他將頭往後使勁一撞,撞到那人的胸膛上,那一瞬間他渾身上下的血涼了一半,他撞到了一個腐爛的皮肉下的骨頭,液體直接打在他臉上,那個『人』低下頭,對著阿檌笑了一笑。咱不知道那個東西長什麼樣子,阿檌嚇得現在都不敢想。「

「阿檌不是帶的有刀嗎?」

「多虧他帶的是咱的斬鬼刀啊,要不然估計他現在就死了。當他撞到的那一刻,他就開始出刀,卻被擋了回來。但他畢竟是咱中原鬼店的人,馬上就開始反擊。他的斬鬼刀上喂的有毒,刺中那個東西的肩膀,那東西落荒而逃,臨走前狠狠剜了他一刀,那刀法真是強勁·······可憐的阿檌啊······

「他的肋骨斷了一半下去,

一回家就倒了,所幸掌柜給了他一副救命葯,才沒有失血過多。他找其他的人過那邊的荒原,結果他們都沒出事。他們同一村的另一個棺材鋪子送貨也要過那,你猜怎麼?也是出了事,這次刀傷在胸口。阿檌估計這不是妖,因為他明白那人有骨架,所以才敢下這個判斷。然後就是從棺材鋪子下手,他老家總共有三個棺材鋪子,終於在一個快倒閉的鋪子的記錄里問到了消息,知道那裡有一位俠客的墓——就是最開始我給你講的。他馬上給掌柜彙報,連派了三個捉鬼人,都是一無所獲,連墓的影子都看不著。可現在棺材鋪里的人可沒一個敢從那邊走的了,周圍也人心惶惶的。不過別的我不敢說,把這傢伙的刀搞到手,戾氣絕對重!「

「阿檌呢,現在人在哪?」

「廢話,他老子快嚇死了,硬要讓他在家裡養傷。來咱這幾瓶鬼丹灌下去,不就早好了嗎?」

「幹這一行的,除非是祖上就開始干,誰敢讓親眷知道。阿檌老家在······」

「滾蛋,你他娘的才回來幾天就又想出去幹活?我女兒青蚨字還沒學幾個,正好你閑,你去教教她,我就只會算數。」

「哥不是我說你,青蚨怎麼不去上學堂?人家那樣大的孩子早就去了,你這可好,一點也不操心,我嫂子天天落淚的。」

「我能沒操心嗎?關鍵她瞎了一隻眼吶,唉,我可憐的娃娃,一直都和鬼說話。搞得現在一和人說話就冒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句子,都沒同齡的孩子和她玩。你回來我還寬慰一些,她不至於和鬼學認字,學的隨便哪個朝代的都有,前幾天一個官員過來買鬼丹,要讓她說一句讚頌天家的詩,她當場就背了一首前朝廢太子的長詩,我差點沒被罵死。」

「唉,不說了,喝酒喝酒!喝酒喝酒!」

之後我們一幫捉鬼人痛飲到天亮,等我帶著賬房回八樓的時候他已經爛醉如泥了,青蚨和嫂子在門口喝著茶等著我們。賬房此時早已是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他一見到老婆孩子就抱頭痛哭。我估計他是怕被打。

我去了我的卧室沒幾分鐘,賬房給我講的故事在我心裡撲通作響,搞得我睡意全無。阿檌是教我基礎刀法的師兄,連他都招架不住的刀法會是什麼樣的呢?一瞬間,我很想和那個鬼較量一番,一個老俠客,怎麼會變成鬼呢,還是在下葬如此多年之後。烏木床的旁邊擺著我的斬鬼刀,在魚肚白的光照下閃著寒光,我想起阿檌教我刀法時的笑容。

可不能讓師兄你受委屈了呀不是。

我馬上跑去堂房,青蚨果然還在那裡小口的抿著茶,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青蚨!你爹的人員帳在哪?快找給我。掌柜要我去你阿檌叔的老家捉鬼,你爹醉的把這事忘了,趕快幫哥哥找一下,晚了掌柜怪我。」

「你明明才回來,嗚嗚嗚嗚嗚······」

「唉,青蚨,你不是最喜歡看美人畫冊嗎,上面還題的有詩的?哥這次回來給你買個十多本。」

「嗚嗚嗚嗚······」

「還有簪子,像,像紫爍戴的那樣的!比她那個還好看!」

小姑娘抽泣著去找他爹的本子,真是一個小人精。

嫂子還沒出來,我飛快地找到了地址,抄在紙上,隨即和青蚨告別。

我策馬飛奔,馬鬃飛揚到我的臉頰上,颯颯作響,我看了一眼指南,駕馬駛向遠方。

面前是寬闊的馬道,一望無際的橘色天空下只有一棵被雷劈過的樹,斷成了兩半,上面停著一隻大鳥的屍體,燒成了焦炭狀。

我的右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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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亡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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