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生

零城一中

溫暖的日光透過雲層將整個學校照拂在內，林立的教學樓如同被塗上一層黃金色的蜂蜜一般，顯得格外溫和與靜謐。

高三一班。

教室內，每一張被刷上金色油漆的木質課桌都堆滿了書，形成一排一排的書牆。

嚴肅而又緊張的氣氛充斥著這個幾十平米教室，學生們的神情異常專註，這是只有在高考備戰前才會出現的狀態。

偶有幾個人打瞌睡，不過他們的意志力倒是很頑強，在眼角邊抹上幾滴風油精之後，便繼續奮筆疾書起來。

三尺講台上，一位年紀已近五旬的教師正眉飛色舞地講課。

黑板上有許多串數字，奇奇怪怪的圖形，像是函數。

那些數字元號看上去複雜而又晦澀，令人生畏。

講台之下，也不乏有聽得懂的人，他們積極地跟著老師的思路互動著，甚是美好。

不過，再有能耐的漁網上，也難免會有漏網之魚。

在教室的右下角處，那是一個靠著窗口的位置，一位神情安詳的少年正趴在桌上睡覺。

陳末把頭埋在桌上，橙色的太陽光穿過被微風徐徐吹動的窗欞打在他那英俊的臉上。

將那清秀如山水墨畫的五官勾勒得異常俊逸，那微微震顫的眼皮之上附著著修長的睫毛。

這人倒是有點特別，他的桌上異常乾淨，連書都影子都沒有看見。

但那從嘴角流出的少許哈喇子，已是將他那本是有些好看的睡相給出賣了。

在全人備戰的課堂上睡覺，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好，我們來看下一道題……」

數學教師推了推眼睛，略微一瞥，便看見了陳末趴在角落處睡覺。

「陳末，你給我站起來。」，他此時心致正酣，見有人敢在他的課上睡覺，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氣地說道。

教室里頓時躁動了起來，前排的學生都好奇地朝後面看，一副看戲不給錢的樣子。

那後者似乎挪了挪身子，彷彿是要清醒了。

不過這一細微的動作結束后，他翻了翻身，繼續趴在桌上睡了。

「陳末！」，數學老師臉一黑，頓時將聲音提高。

陳末眼皮跳了跳，他站起身來，睜著惺忪的睡眼，平淡地問道：「幹嘛？」

他伸了一個幅度很大的懶腰，隨後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哈，一副剛從睡夢中醒來而又意猶未盡的樣子。

「哈哈……哈！」

全班瞬息爆發出一陣鬨笑，甚至有些男生吹起了口哨，氣氛儼然聒噪起來。

「陳末，你這三年就打算這麼混下去嗎？」，數學老師滿臉通紅地斥道，那有些失控的情緒可以看出他氣得不輕。

陳末秀眉挑了挑，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

「那是當然，我們陳哥是多麼厲害的人物，連校花都敢調戲。」

不知道是哪位男生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全班再次起鬨，不少學生開始圍成一團開始討論起了陳末的八卦。

那數學老師眉頭緊鎖，顯然對先前這麼好的氣氛被破壞了有些不高興。

「陳末，你給我站出去！」，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陳末無奈地聳了聳肩，隨後轉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他身著肥大寬鬆的藍白相間的醜陋校服，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淡笑意，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我們的出頭鳥走了？……」

「渣子就是渣子，到高三居然還在課堂上打瞌睡……」

「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整鍋粥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我們班的，我們可是個重點班啊……」

「有什麼奇怪的，關係戶唄。」

「嘁，真丟人。居然還有臉給人家校花表白寫情書，我看啊，那校花都恨不得從教學上跳下去吧……」

「呵呵，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時間，教室里的討論聲不絕於耳，顯然這個陳末在學校的名聲並不好聽。

「行了，你們也別說了。」，數學老師揮了揮手。

教室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教室外。

陳末歪著身子靠牆站著，同學那些難聽的話他好像都沒聽到一般。

那黝黑而又濕漉漉的眼瞳流露出的情感很是淡然，彷彿絲毫不在意。

高一三班的教室在一樓，這棟整整有著六層的教學樓此刻正被籠罩在溫暖的橙色光芒中。

陳末聽著裡面的講課聲，先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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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邁開腳步，準備離開這裡，正當他剛踏出教學樓的一刻。

一道黑影如同風馳電掣的流星一般狠狠地砸在陳末身上，他的身體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擒住一般。

陳末感到自己大腦一陣劇痛，彷彿頭蓋骨都為之碎裂，他的身體也被震飛出去。

腦中傳來一陣又一陣嗡鳴，他感覺自己所看的世界都天旋地轉了動起來。

在地上足足翻滾了幾米才停下來，他看著不遠處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那道纖細的身影渾身沾滿了血污，已是變成血肉模糊的樣子。從身材上看，是名女性。

她純黑而又微卷的秀髮凌亂地披散在地上，雙眼緊閉，秀髮中絕色且分外姣好的白皙面容被一絲絲死氣攀爬而上。

他的目光彷彿失去了焦距，變得渙散而又紊亂了，淚水從他眼中奪眶而出。

「張……妍……」，他的嘴唇彷彿水中的游魚在翕動呼吸時略微地動了動，陳末無法發出聲音。

他想挪動自己的身子去夠到她。

可是，這僅僅幾步的距離對於此時的陳末來說彷彿天塹。

陳末的內心慢慢被恐懼所充盈。

緊接著，在他驟然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瞳孔中倒映著一泉即將形成的血色湖泊。

以陳末的身體為中心逐漸向四周蔓延出一些觸目驚心的紅，而後，他的雙瞳頓時布滿了血絲。

那是一種強烈的掙扎和不甘。

他能感覺到自己正被粘稠的鮮血侵染，生命正在飛速地從他體內流逝而出。

陳末的嘴唇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像是在說話。

而後，眼前一黑，雙眼緩緩地閉上。

「啊！……那不是張校花嗎？」

周遭頓時變得躁動了起來，很快，教學樓很快都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不知過了多久，陳末的鮮血與張妍的交匯成一條小型河流。

「咔嚓！……」，一聲脆響，彷彿是什麼東西破碎了一般。

隨後，整個世界都為之沉浸了下來。

……

……

「我就這麼死了么？」

冥冥之中，陳末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已經脫出身體，那種極致飄忽而又酣暢淋漓的感覺居然讓他有些解脫。

他沉醉在這種恍惚和如痴如醉的狀態里，似乎一切都已離他而去。

漸漸地，陳末感覺他的意識越飄越遠，似乎是穿透了一層不可見的薄膜。

不知過了多久，陳末彷彿來到了一個白色混沌且朦朧氤氳的世界。

或許是一種錯覺，陳末感到這個世界極其地熟悉。

但熟悉之間又帶著一絲陌生，這種矛盾衝突的心理，令他有些疑惑不解。

陳末看到自己處在一個川流不息的巨大黑色台階上。

他的周圍全是緊挨著的身影，詭異的是，陳末卻看不清他們的臉龐。

這些身影渾身上下都被一層單薄聖潔的白光包裹著，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不知怎的，陳末感覺這些彷彿失去了意識一般，僅僅只是一具空殼。

他們本能向著這條偌大寬闊而又無限冗長的黑色台階上行，這條台階不知有多少級。

陳末開始看向周身的遠處。

這條台階似乎是憑空懸浮在這片神秘空間，台階周圍，是無窮無限宛如宇宙一般廣袤的布滿星宿的異常璀璨的空間。

遠遠望去，那些泛著白光的身影，就好像一顆顆微渺如塵埃的白色光點。

它們密密麻麻地堆積在台階上，彷彿是無數只螞蟻，又像是成群結隊的飛蝗。

不過這般麻木失去意識的它們，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它們木訥地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不停地向上攀爬。

向上看去，那遙遠且夢幻的台階最頂端處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漩渦。

那道圓形漩渦同樣附著著白光，它彷彿帶著一股神奇的魔力，將那些白色身影吸引到裡面去。

陳末停在原地，即便他看不清那些白光身影的表情，但它依然能感受到它們透露出的那種茫然且對任何事物無動於衷的的情感。

陳末望著極為遙遠的巨大白色漩渦，一時間，他也有些迷茫。

陳末猜測那也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進入其中，便是重新投胎成人了。

他低頭沉思著，一瞬間陷入了緘默。

——是像它們一樣，順著台階往上，進入那白色漩渦，投胎成另一世？

——還是……

陳末轉過身去，他極目遠眺，看向那偌大黑色台階的最底部。

台階的最下方也是一個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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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不過那漩渦的色澤，卻與之前陳末在頂端上看到的白色漩渦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純黑的，彷彿是一種無盡的夜色，又好像是永遠醒來的噩夢，森然可怖。

只是從遙遠處看去，陳末便能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那是一種刺骨的冰冷，彷彿從自己的腳底竄出，隨後，布滿整個身體。

那是一種精神乃至於靈魂的寒意。

奇怪的是，陳末並沒有多少畏懼的情緒。

相反，他感覺那純黑漩渦裡面，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氣息。

它彷彿在呼喚陳末的名字。

陳末停在了原地，周圍洶湧不息的人潮與他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知是良久，還是須臾之間。

陳末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他終於邁開了步伐——那是台階之下的方向。

陳末的腳步從不急不徐逐漸地變快，他開始小跑起來。

最後，像是百米衝刺一般，風馳電掣地向台階之下跑去。

「嗤啦！」

突然，一道極端尖銳的破空聲刺入陳末的耳朵。

他轉身向後看去。

——台階之上，漂浮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彷彿一團漆黑黏稠的噁心液體，令人髮指。

此時，那黑影正朝著陳末極速飛來。

陳末能感到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他知道，若是被那道黑影逮住，自己肯定完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轉身就跑，速度比之前不知道快了多少。

但這般速度對於那黑影，還是有些相形見絀。

陳末心中一冷，將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極限。

於是，那巨大黑色的台階上便出現了戲劇性地一幕。

一個微不可察的白色光點，朝著其他白色光點的反方向緩緩移動。

白色光點的後面，是一道巨大的黑影。

一前一後，像是追逐戰。

陳末在這樣極速奔走下，依然沒有感到疲憊，渾身上下好像用不完的力氣。

他看著眼前驟然放大的黑色漩渦，他知道，自己離那裡越來越近了。

咫尺百米。

陳末知道，只要跑過這最後的距離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然而，他忽然感到背後一涼。

他咬牙提步。

五十米！……四十米……十米……！

還有最後十米了，陳末心中一喜。

身後那黑影伸出一條不停蠕動的帶狀物質，像是黑影的手臂，猛然向陳末抓去。

陳末死命地往黑色漩渦裡面竄。

就在那黑色物質要碰觸到他的軀體時，他縱身一躍。

隨後，整個身體便沒入了那道巨大的黑色漩渦中，無跡可尋。

黑影停了下來，彷彿陷入了沉思。

黑影的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在巨大黑色台階的不遠方的星空處，黑色身影再次出現。

他的面前，是一團不知道比他龐大多少倍的蔚藍光霧。

蔚藍光霧裡面蘊含著一種極端強大的生靈氣息，像是一顆璀璨奪目而又流光溢彩的蔚藍星辰。

黑影與蔚藍光霧凌空對立。

一道古老而充滿威嚴的聲音從蔚藍光霧裡面傳出。

「大人，那道靈魂去了【詛咒之地】。」

「嗯，我知道了。」

「？！，大人，那可是極其危險的地方。他的靈魂很可能會就此湮滅，再也沒有迴轉的餘地。」

「呵呵……能在【往生之域】保持前世的記憶，想必那人的靈魂已經達到了極為至高的等級。」

「這種靈魂，不管到了哪裡，所投身的軀體都不會是泛泛之輩。」

「也許只有他，才能拯救那片即將滅亡的災厄之地吧。」

「放心，我已經給【詛咒之地】布下了規則。」

「以防萬一，你也去吧。」

那道黑影微微躬身。

「等等，把這個東西也帶上。」

一團黑白光霧從蔚藍光霧飄蕩而出。

那道黑白光霧懸浮在星空之後，黑白交織的光芒逐漸淡去。

「這是？！……」

那是一道奇怪的輪盤，由純黑輪盤和潔白輪盤重疊組成，內部中空。

盤身鐫刻著複雜且無比瑰麗的雲紋，那些雲紋如同虯龍樹枝纏繞在一起，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古樸氣息。

那中空的部分，有種強大驚人的魔力，彷彿能攝取靈魂。

它平靜地懸浮在星空上，周遭的空間都為此變得扭曲，那是一種剎那永恆又瞬息幻滅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