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病態
「姐姐，你怎麼了？」姝磊肉乎乎的小手搖了搖，把姝妤從想像里拉出來。
「沒什麼，我們回家。」
晚上她也沒在家裏過夜，爸爸這次叫她回來，也沒有說是什麼事情，姝妤覺得很可能就是找男朋友的事。
如果沒有出現周瑾軒，那麼他們已經到了雙方家長見面的地步了，但是現在，姝妤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年受的白眼，姝妤沒有在身邊陪着。
這一次，她一定要保護他。
這個想法愈演愈烈，姝妤吃完飯就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的家，臨走前只留下了一句，「下次帶回來給你們認識。」
在計程車上姝妤就開始給嶸崎打電話了，他也很快接了起來，「怎麼了？」
「你在哪？」
「準備登機了。」
登機。是他的工作。
想說的話說不出來了，姝妤心裏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其實他走了也挺好的。
像那些年一樣，自己知道他是安全的。
哪怕是不再見了，也……
挺好的。
「姝姝？」
「嗯。」姝妤嘴唇發抖，「我等你回來。」
「好。」
聽着手機里傳出來廣播的聲音，再慢慢變成掛掉電話的嘟嘟聲。
姝妤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回想着，是她把事情搞砸了，周瑾軒現在要直接找嶸崎談話，姝妤沒指望自己能阻止得了兩個大活人。
心裏慢慢被負能量堆積起來，像是早就埋藏在她心底的，此刻一哄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司機見到她這個樣子也擔心起來，「小姑娘，你沒事吧？需要去醫院嗎？」
「沒，您到地方停就好。」
深埋着頭，悶悶的說出這句話，司機以為是小情侶吵架鬧個彆扭，就在一旁侃侃而談，為她開解。
說了什麼姝妤根本沒聽到，她現在的狀態，就很像高中那個時候。把自己封閉起來，像是獨立於世界之外的。
車停下來，姝妤緩慢的下了車，潛意識裏去了嶸崎的家。
雖然快一個月沒來了，但這裏還是充斥着嶸崎的氣息，讓她覺得安心。緩慢地爬上了嶸崎的床上，悶着頭，身體蜷縮成了一小塊。
就這樣，靜靜待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嶸崎是上午十點回來的。正準備回家，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喂，哪位？」
電話里，赫然就是周瑾軒的聲音。
「請問，是嶸崎嗎？」
「是的。」
「你好，我是周瑾軒。我有一些關於當年臨和坍塌案的想法，想跟你聊聊，你現在有時間嗎？」
嶸崎看了一眼這個陌生電話，想了一會。看了看錶，覺得現在姝妤可能還在睡覺，先去見面，然後剛好回去叫她吃飯。
「可以。」
到了指定地點，還是一家咖啡廳。嶸崎看見一個身穿西服的人在窗邊的位置等人，就朝他走了過去。
「你好，我是嶸崎。」
先握了個手，嶸崎打量著這個人，一看就是個經商的。坐下之後，嶸崎開門見山。
「你剛剛電話里說，當年臨和的案子？」
「是的。我想問一下，你是不是嶸國安的兒子。」
嶸崎毫不避諱，「是。」
「嗯，沒找錯就好，我是想跟你說一下……」
話還沒說完，嶸崎的電話響了，看了一下是余渺渺，她不常給自己打電話，除非是為了姝姝。
他先示意對面的人停一下。
「不好意思。我需要接個電話。」
周瑾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走到一邊接，余渺渺急切的聲音就傳過來，「班長，我今天給姝姝打了二十多個電話，她還沒接。我有點擔心。你現在在家嗎？」
嶸崎的眉頭皺起來，姝妤是睡得沉，但是三個電話的聲音一定可以叫醒她。
「我現在回去。」
掛了電話，嶸崎走過來想結束這次談話。
周瑾軒像是知道了他的意圖，搶說，「那年的坍塌，是人為造成。」
這句話讓嶸崎有了一瞬間的停頓，但只是一瞬間。
「我現在更關心我的女朋友，還是謝謝你。我們改天再談。」
他快速的出去，周瑾軒心中感概萬千。從他進來到現在出去，談吐無一不完美，這樣為自己父親雪恥的事情，在他的心裏都沒有姝妤重要。
想到了姝妤官宣的文案里發的，「終於把完美的男朋友追到手了。」
釋懷一樣的笑了笑，他收拾東西離開了這裏。
回到姝妤家裏的嶸崎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姝妤的影子，馬上就想到了她可能在自己家裏。
又趕忙出門，下樓，跑的飛快，比當年當兵的時候訓練的速度還要快。
進門，掃視了一圈，視線定格在卧室里，走進去一看，被子隆起一個小小的疙瘩，不是很明顯。
包在地上，她的衣服什麼的都扔在地上。
找到了，嶸崎的心反而更加慌亂起來。
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
姝妤把衣服都脫了，只留了貼身的，縮在被子裏，滿頭的頭髮把她的腦袋遮了個遍。
白皙的皮膚都悶的泛紅，頭髮之下隱隱可以看見緊閉的雙眼，表情似乎很淡然。
這個狀態真的很差勁。
嶸崎強制讓她坐起來，眼睛有點酸澀，「姝姝，醒醒……」
聽到聲音，姝妤也真的醒了，緩緩抬起頭看他，目光獃滯。
「你回來啦。」聲音有些沙啞。
嶸崎都沒辦法確定，昨天一晚上她到底是睡著了，還是就這麼待到了現在。
還好昨天晚上溫度不高，現在是夏天，嶸崎都不敢想，要是沒回來她會不會一直就這麼躺着。
「姝姝，穿衣服，好不好？」
像她平常一樣的語氣，嶸崎輕聲哄着她。
「嗯，好。」姝妤很配合的自己撿起來衣服穿上。
穿上以後，嶸崎沒再說話，直接打橫抱起來就出門。這次，必須要去醫院。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嶸崎心裏很明白了，姝姝病了。
也許這個病，是長大后才有的。
但更為可能的是，這個病纏了她很久了，也藏的極為隱蔽。隱蔽到姝妤自己都意識不到它的存在。
姝妤順從地待在嶸崎懷裏，感受着他的心跳。
「阿崎，你別怕我，我跟你去醫院。」
耳邊傳來她溫軟的聲音，嶸崎知道她意識到了，嘴抿的平直，很儘力的在剋制自己的情緒。
心臟的位置，也為她這句話深深地觸動着，痙攣一樣的抽疼。
或許，他真的，從來沒有了解過姝姝。
她的演技太好了。
演到自己竟然傻傻的覺得她過的挺好的。演到自己竟然傻傻的覺得那一晚在床上，坐在自己腿上，姝妤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跟她說的那樣，後來沒再計較了。
進了醫院先做了全面檢查，姝妤也很配合。結果出來卻是身體機能各項正常。
姝妤坐在一邊看着嶸崎聽醫生說，醫生在聽了描述過後給了一個建議。掛一下七樓喬醫生的號。
嶸崎和姝妤都知道，喬醫生是人民醫院最權威的心理醫生。
「謝謝您了。」
出了診室，嶸崎讓姝妤坐在凳子上，自己蹲在她身邊。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嘴唇上，眼眶充紅的看着她。
那眼神里，除了深情，就是愧疚。
「阿崎，我真的病了。」
「嗯。我知道。」
姝妤的眼睛獃獃的，坐在這個凳子上四處望了望，視線又回來，「你會離開我嗎？」
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或許這個問題，姝妤自己比嶸崎還要糾結。
「不會。」回答的毫不猶豫，擲地有聲，像是宣誓一般。
姝妤笑了，彎下身用手去摸他的眼睛，帶來冰冰涼涼的觸感。「那我們去看醫生吧。」
「好。」
這條路上，嶸崎像往常一樣，右手攬住她的右手臂，左手抓着她的左手，極為珍視。用實際行動給她這份安全感。
喬醫生剛好在看診，很順利的就掛到了號。
進門的時候，他們看到一個長相年輕，黑捲髮的美艷女子，這醫院最權威的心理醫生，竟然如此年輕。
她的診室也很亮堂，比一般的診室大的多，窗邊還放了一個木製的躺椅，被擦的鋥光瓦亮，反射著窗戶外的光。
看到姝妤的狀態，她先給了一份測試題，要求獨立完成。
拿到完成的試題，喬醫生打量對面的女孩，那雙眼睛很清澈，長相也很純。又瞧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眼神不善，緩緩說，「你先出去。」
姝妤朝嶸崎點了點頭，讓他去買吃的。
出了門，嶸崎想了想，拿着姝妤的手機給她置頂的媽媽打了個電話。
「囡囡。」聲音很輕快，像是很高興姝妤打這一通電話過來。
第一次和她媽媽說話，就要說這麼不好的消息，嶸崎深呼吸，在心裏稍稍做了一下心裏建設。
「阿姨，你好，我是嶸崎。」
那邊停頓了一會，冒出一句話，像是有點生氣，「你怎會有姝妤的手機。」
嶸崎閉了閉眼，很是鄭重的說道，「阿姨，姝姝病了，很嚴重。」
想像中的責備沒有出現，只聽到一聲嘆息，婦人的聲音明顯悲傷起來，「我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嶸崎的錯覺，阿姨似乎早就知道姝姝這件事。心裏的猜測又確定了幾分，飛快的出去買了飯盒，打包了飯回來，就在診室門口坐着等待。
沒等到阿姨，喬醫生先打開了門。
嶸崎沒站起來，只是望着這門口，等待着宣判。
「先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