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綻

平安鎮，街上。

一個中年男人從鎮口走了進去，只見他四十歲左右，臉上寫滿了滄桑，眼中還帶着一點點的憂傷。

從進入鎮子裏開始，走走停停。

走的時候，頭一直在左邊，停了之後，頭又會轉向右面；在走時，頭又轉到左邊；在停，頭又轉了過去.....．

雖然他走的不是很快，但鎮子始終是有限的。

到頭了嗎！

轉身。

又沿着剛剛的路走了回去，走的過程中，還是和剛才一樣的動作，眼看就要走出鎮子的時候，中年男人在一間破舊的木屋旁停住了腳步。

一路上雖然停了無數次，但這次他停的時間比剛才長了很多很多.....．

「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沉迷其中的中年男人被這句話驚醒了，慢慢的轉過身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穿着華麗的絲綢的胖子......不過，此時最引人注意的，還是他旁邊的那條，將近一米高的大黃狗。

「汪汪。」

看見轉過身子的人，獃獃的看着自己，顯然很不滿大黃狗叫道。

「小黃？」

聽見大黃狗的叫聲，中年男人的嘴無意的張開了。

雖說聲音很小，但那個胖子顯然是聽到了，有些生氣的說道：「什麼小黃！它不叫小黃，他叫大黃。」

額...聽了胖子的話，中年男人顯然是從那副獃獃的表情中走了出來，心道：「大黃嗎？是啊，小黃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在了！」

「怎麼了，大叔！你的耳朵是不是不好用了，我說他叫大黃，不叫小黃。」看來胖子還是很不滿中年男子的表情。

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說道：「我的耳朵還好，知道他叫大黃了。」

胖子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一臉堅定的說道：「而且我告訴你，我的大黃要比任何的小黃都要厲害。」

「比小黃還厲害？」

「你這是什麼口氣，不相信還是不滿？」

「沒什麼！」

既然已經不在了，厲害和不厲害又怎麼樣呢！

只要在心裏，一直認為它才是最厲害的，就夠了不是嗎！

小黃你會怪我這樣想嗎！

胖子感覺他有些傷感了，就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穿的比較破舊，長的濃眉大眼，看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是個苦命的人，看他這個樣子胖子心裏想到：「算了，人家也不容易，和他計較這些幹什麼。」

胖子轉身正準備離去的時候，好像想到了什麼，又把身子轉過來了，再一次從頭到腳打量起，眼前這個中年男子。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站在這裏大半天的幹什麼，那間木屋早就沒人住了，還有你剛才看到大黃就叫了聲小黃，你還知道小黃？」胖子打量完問道。

「看到這間房子，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至於小黃，以前我看到過一隻和大黃一模一樣的狗，它就叫小黃；所以看到大黃就以為是那個小黃，順口便說了出來。」中年男人並沒有隱瞞着說道。

「你知道小黃的話，也應該知道那小子，不過早在十幾年前，他和他父母就已經失蹤了。」胖子一臉我明白的表情說道。

中年男人奇怪的問道：「失蹤，不是死了嗎？」

胖子不滿的說道：「死了，哼。」

中年男人看胖子這幅表情就更加奇怪了：「聽你這樣的口氣，難道知道他的消息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看你就不是個好人。」胖子第三次上下打量中年男人說道。

中年男人聽胖子這麼說，就明白他肯定知道些什麼，再次帶着疑惑的表情問道：「難道他們一家真的沒死，只是失蹤了？」

聽中年男人這麼問，胖子挺著高傲的頭說道：「別人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是那個小子肯定活的好好的，而且就在離我們不遠處。」

中年男人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瞟了胖子一眼，知道他是不會告訴自己原因的，但是.....．

眉頭舒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告訴我行不行。」

胖子jian笑着說道：「可以呀，你拿多少錢來買。」

「你要多少錢？」

「看你這個樣子，算你便宜點好了，給個萬八千兩銀子我就把消息賣給你。」

中年男人：.....．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是個窮鬼，好吧，咱們拿消息換消息。」胖子又說道。

「什麼消息，怎麼個換法？」中年男人看來的確很想知道的樣子。

「你應該也認識那小子，把你知道有關他的事情，都跟我說說，然後我在跟你說。」

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他叫小奇，養了一條大黃狗叫小黃。」

胖子：.....．

「你這是什麼消息，這些事情鎮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看中年男人這幅模樣，胖子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中年男人喊道。

「幹嘛？」胖子停住腳步問道。

中年男人最後好像下了某個決心一樣：「我知道關於你的事情。」

「什麼，你在說一遍。」胖子嗖得一聲，就跑到中年男人的面前大聲問道。

「你的耳朵是不是也不好用了，我說我知道關於你的事情。」中年男人好像有意要抱一下仇。

胖子並沒有理會他說自己的耳朵，要是平時他敢這麼說，肯定讓大黃咬他了，不過現在卻.....．

「那你說說看，如果說的是真的，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胖子有些心急的說道。

「你叫於da海，今年二十三歲，是平安鎮富於千萬的兒子；小時候第一次見小奇是在他買東西回來的時候，你準備搶他剩餘的錢，最後因為小黃的原因反被搶了。」

「對對對，你繼續往下說。」胖子一臉驚訝。

「第二次，你在大街上又攔住了他，向他請教怎麼樣使大狗聽自己的話，最後你們約定，你每天給他十兩銀子，期限為一年，他就把讓大狗聽話的方法告訴你。」

胖子一邊聽，一邊不停的點頭。

「然後你便買了一條小黃狗，按照他教你的方法，每天親自餵養它；但是由於你第一次養狗，想讓他快點長大，每頓飯都是大魚大肉的，結果才三個月的時間，就把它喂成豬了......沒有辦法的你又找他來詢問怎麼辦，之後重新養了一條。」

胖子一聽到這裏臉就紅了，對於自己的這件醜事還有些不好意思。

「又過了大半年，你新養的那條狗，長得確實強壯；你準備實驗自己的成果時，現他怎麼也不會咬人，只會舔人！沒有辦法的你，再一次的找他詢問到底是什麼原因......在之後又養了一條，這次知道鍛煉它了。

「不錯，不錯，你說的都對。」

「而且你因為偷錢還被打過兩次，第一次是把手打腫了，第二次是屁股開花了。」

這時候胖子的臉憋的通紅，顯然又說到讓他尷尬的地方了。

過了一會，胖子的臉終於恢復平靜了，怪異的看了一眼中年男人。

如果不是年齡和長相都不對，他真的會認為這個中年男人就是那小子，說的太詳細了，有些細節他都忘了，聽中年男子這麼一說，他回憶起來了，因為這些事情的卻都生過。

「他對我說到你屁股開花的時候，笑的都爬不起來了。」中年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胖子哼了一聲。

「我還不是為了他才去偷錢，結果被我爹現了，看着我撅著屁股一瘸一拐的給他送錢，他抱着小黃笑的哈哈的，一想到這我就生氣。」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知道的消息了吧。」中年男人說道。

胖子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怕我反悔？」

「他說你雖然貪財，又膽小，不過卻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他很敬佩你。」

「真的？」胖子有些不相信。

中年男人很認真的說道：「是的，他說當初你知道方法后，可以不給他錢的，但是你依然每天給他錢，為此你還被你爹打過兩次，到最後也沒有少給過他一文錢，他就知道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

胖子嘆了口氣說道：「其實當初給他錢的時候，我就想着，等我把狗養大后，再去搶回來的，可是等我的狗真的長大了，也厲害了，正準備去找他報仇的時候，他卻已經消失不見了......我也去問過他爺爺，葯老給出的答案，跟村裏的謠言是一樣的，他們全家都因為一件寶物死了。」

「從小到大，因為我家裏有錢，無論是誰看見我，都點頭哈腰的！只有他，見了我不但對我不恭敬，還敢放狗咬我......從那之後我誓，定要好好的教訓他一次！結果等我再次來找他的時候，他卻不見了。」

胖子眼睛有些紅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怎麼會不見呢！當時我找了他好久好久，為了找他，我還大病了一場，那是我第一次生那麼大的病，好疼好疼，我對自己說，只要他回來，只要他肯回來，我不讓狗咬他了，錢我也不要了...而且我也願意每天，在給他十兩銀子，哪怕我在多挨幾次打也沒有關係，我只要他回來...病好之後，我還是堅信他不會死的，一定還會回來的。」

「但是，慢慢的我失望了，時間越來越長，對於他的那份心意，也慢慢的消失了...直到五年前的某天晚上。」

此時胖子的話語中帶着弄弄的恨意。

「有一夥賊偷偷的潛入我們家，家裏的護衛和下人都沒有現，就在他們把我們家值錢的東西都偷走，準備離開的時候，被我的第一任大黃給現了，之後就大叫了起來，護衛和下人們都知道我最喜歡大黃了，聽它這麼一叫都跑過來了，怕它出點什麼事情，到時候我會找他們麻煩...那一夥賊看到馬上就要到手的錢，就因為一條狗的出現，使得他們的計劃破滅，一氣之下就最先對大黃出了手...然而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跑不了了，最後被家裏的護衛拿下了。」

「而我也被大黃的叫聲驚醒了，等我跑過去的時候，它已經奄奄一息的倒在了血地上......看到我過來，它還劇烈的想起來，但是...我明白它的意思，它想要告訴我，它沒有讓我失望，有好幾個賊都被它咬傷了；最後我抱着它，眼睜睜的看着它死在了我懷裏，你知道那種痛不yù生的感覺嗎？」

一直在胖子眼中打轉的淚水，伴隨着話語的結束，也終於落了下來。

中年男子明白的，因為他也經歷了那種撕心裂肺的時刻。

當初小黃因為年齡大了，先是好幾天沒有任何的jīng神，他也沒有在意，後來有一天，它的jīng神非常的好，非要纏着他玩，不讓他練功；而爺爺那一天也讓他休息，沒辦法的他，只能痛痛快快的陪小黃玩了一天，那一天的小黃jīng神特別的好，一直纏到很晚才讓他去睡覺的。

但是，第二天一起來，他就現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小黃，已經再也起不來了！

後來才知道那是迴光返照，爺爺怕他傷心所以沒有告訴他，自此，他每個月都會停止修鍊一天......

胖子傷心的樣子慢慢的恢復了。

「那時候全家人都很感謝大黃，如果沒有它，家裏一定會損失慘重的，而那個大黃就是我養成的第一隻狗，也就是我準備派它，跟那小子的小黃好好的較量一下，看看誰厲害，最後雖然沒有機會了，但是我明白，一定是我大黃更厲害一些。」

中年男子明白了，怪不得他一直強調自己的大黃比任何的小黃都厲害，原來還生過這樣一件事情。

胖子摸了摸在他一旁的狗，也就是現任的大黃。

「後來我因為思念它，又重新養了一條狗，也就是我現在身邊這隻大黃，因為那件事情的生，那小子的身影又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大黃，也就不會生那樣的事情了！」

「幾年前，我帶着新的大黃出來訓練的時候，想起了那小子，就又往山裏多走了一會，結果在一個小山頭現了一座墓碑，上面寫着......」

中年男人眼睛頓時一亮，他終於明白，胖子為什麼會這麼肯定他沒有死，因為那座墓碑就是他親手立的，上面的字也是他流着淚，一刀一刀的刻上去的：小黃之墓，主人小奇刻。

沒錯這個中年男人就是易容之後的赫奇，赫奇在山中的這十幾年，易容術也是他所學習的課文之一。

不久前鎮子裏流傳着他的事情，為了避免一些麻煩，就易了容，準備悄悄地離去，臨走前想在看一眼，他的家鄉，沒想到在他回憶過去，住在這裏生的事情時，胖子出現了。

「他既然連我的事情也跟你說的這麼清楚，想必你們經常生活在一起，現在的他長的那麼帥，而且看上去也是學了武功的江湖中人了，我希望他能看在小時候的面子上，幫我一個忙。」胖子對着易了容的赫奇說道。

看來他認出那天在平安酒樓上的那個二十歲左右，長的非常俊美的少年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人。

「你說吧，我會傳達給他的。」赫奇說道。

「平安鎮以北的那群山賊，七rì前通告我們家，讓我們在十天之內，給他們送五萬兩銀子，否則今後我們的生意，恐怕也無法再做了。」

「那群山賊不是只收過路費，從不搶人、傷人的？」赫奇有些奇怪的問道。

五萬兩啊，自己一天十兩，一年才三千六白五十兩，除掉那年已經花掉的，還剩下三千五百多兩，普通人一個月才幾十兩銀子，而那可是五萬兩啊！

「我們也是兩天前才知道的，那群山賊的領被人給制住了，現在他們的領是一個武功很高的大鬍子，而五萬兩銀子就是他向我們要的，府上的幾個護衛也試圖將他拿下，結果反而傷在了他的刀下，現在還在府上養傷呢！」胖子有些不甘心的說道。

大鬍子？刀？

胖子看中年男人沉思不說話，以為他不想幫自己的忙，嘆息說道：「要是為難就算了，反正我們小時候也沒有太多的交情。」

看着胖子這個樣子，想起他剛才說過的話，心道，「要不是他，或許爺爺和爹娘辛辛苦苦偽造的身份，會輕而易舉暴露，到時候，不光是自己，爺爺和爹娘都會，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而出事，到那個時候，恐怕......自己無意中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啊！」

「要我們幫助你也可以，不過你的答應我三個條件。」赫奇想通了說道。

胖子一聽他們肯幫忙立刻高興起來了「行行行，別說三個，就是三十個，三百個也行。」

「不需要那麼多，三個足夠了。」

「第一，關於你在山裏看到的那個墓碑上的字，不準對第三個人說起，而且要儘快把它忘了。」

「我於大hai對天誓，小黃的墓碑上的字，從此刻起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如果有人在從我這裏得知墓碑上的字，便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全家不得好死。」

看到他這麼毒的誓，赫奇也放心了。

「第二，事情過後，你要拿出一萬兩銀子改善平安鎮。」

「我替我爹答應了。」

五萬兩跟一萬兩相比孰親孰重，傻子也知道。

也只能這樣為家鄉做貢獻了，赫奇想到。

「第三，這兩個半錢，我們一人一半，如果將來有一個人，拿着我這半個錢來找你，你要儘可能的幫助他。」

看着中年男人拿出一文錢，用手一捏，錢就被分成了兩份，這使得胖子更加相信，他們能幫自己家度過難關了。

「這個我也答應。」

胖子從他手裏遞過半個錢說道。

「那就這樣約定好了，我和他一樣的相信你，要記住再也不要靠近那個地方了，否則......」

看着中年人這個表情，胖子好像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

黃昏。

赫奇來到埋葬小黃的地方，在旁邊也挖了一個坑，把碑也埋了進去，他不舍的毀掉，只能這樣做了，否則後果太嚴重了，他擔不起。

等下次回來的時候，會重新把它放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再也不會改動。

夕陽下，一個人穿梭在古道上，最後慢慢的消失在了夜sè中。

平安鎮，終於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