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溝通

霍岩離開雲起城后，孫默他們這些難民受到安排，各自到雲起城內外勞作，開始參與生產。

武者並非不食煙火的神仙，他們也需要勞動者提供的種種服務。譬如煉器師需要工人開採礦石、煉丹師需要葯農種植草藥……這些辛勞繁瑣的工作，高貴的武者們自是不願做的。

孫默隨十多個難民被分配到青雲州聲名最為顯赫的煉丹師——林滄的葯田工作。

林滄的葯田佔地數十里，家奴和僱工數千人，與其說他是個煉丹師，倒不如大地主來得貼切。

葯田的管事林三是身材健壯、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他叫孫默這群初來者站立成行，開始趾高氣揚地訓話。

「你們可都給三爺聽好了，這會子我說的話，回頭要誰忘了一個字，我必教你們品品這蘸水藤鞭的厲害，都聽到了沒有！」林三甩着手中的長鞭，立時發出「噼啪」響。

「聽到了。」眾人答道。

「你們這幫窩囊廢，餓不死累不昏的臭蟲，答個話都這麼沒力氣！」林三罵道。

「聽到了！」眾人高喊。

「好毒的嘴……」孫默站在後排輕聲感慨。

林三耳朵甚是靈敏，將孫默的話聽得真切，瞟了他一眼，卻沒當下發作。

「林大師的葯園雖大，要緊的活計只有三處，種苗摘葉的花圃、采露煮泉的水台和搗葯和泥的工坊。這三處活計里又細分了十多個細活，難易有別，但都前途大好。只要你們肯鑽心消磨，幹得出眾，自會得到林大師的賞識……」

說到這，林三臉上頓時顯露出驕傲的神色，道：「我是三處活都幹得通透了的，於是林大師命我作了葯園的管事，還特地賜下靈丹一枚，助我這個卑微的凡夫踏入了武者的大門。」

林三說罷抬手一劈，掌風勁氣一出，使得地面陷出一道微微的凹痕。

這是武徒入門的標誌——催動內勁、凝聚真氣，儘管威力遠比不得孫默那天遭遇的武者，但隨手打翻十來個凡夫壯漢不成問題。

初來乍到的人聽到有機會成為武者，個個興奮不已，恨不得立刻開始工作。

除了孫默，他現在只想尋個清凈地方來好好研究石板和月玫的秘密，可惜手頭上沒錢沒糧。

「你們各自憑面相挑人，留出後排那個獃子，我來盤弄他。」林三對身後的幾名小管事大聲說道，毫不避諱。

站在後排的人此刻緊張不已，林三這擺明是要給人小鞋穿，沒人希望自己是那個「獃子」。

「我靠，不會是說我吧？」孫默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隨着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被帶走，最後只剩下自己一個，孫默也是一臉的無語和無奈。

「獃子，跟我來。」

林三說了一聲，隨後領孫默到了一片樹林之中。

葯園裏凸起一片樹林，顯得很是突兀，但這卻是葯園作業中極其重要的一環——采露。

林子裏有間乾燥的石頭堆砌成的屋子，裏頭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玉瓶，瓶中裝着每日從樹葉上採集的新鮮露水。

林三將兩隻空玉瓶拿給孫默，道：「獃子，給你派個容易的活，將這兩隻玉瓶裝滿露水，必須是子夜后大樹新葉上滴落的露水，混雜了一滴都不行。」

「這是容易的活？」孫默看着兩支容量接近一升的玉瓶，整個人都要懵了。

「葯園的規矩，活做得不齊備，不準吃飯。」

林三說罷，揚長而去。

孫默盯着兩個玉瓶犯難，最後索性先放着不管，靠着大樹一倒，拿出石板來研究。

過去他苦心研究許久都得不出結論，那是因為一點頭緒都沒有，現在他知道石板中寄居著一個實力強大女人，並且知曉了對方的名字，那就有了線索。

解密不怕問題難，就怕沒線索。

「假設石板上記錄得是月玫的信息，那麼第一行句子中大概率會有她的名字……」

孫默耐心地一一比照，先是通過圖形猜測法進行大意推斷，再通過密文破譯法進行推斷……每個不同方法破解出來的譯文都被他用樹枝在地面刻下。

經過數個小時的破譯，孫默得出了十多個結構、大意相近的句子。

「果然有線索就是好辦……誒，如果當初我能將那幾個關鍵提示告訴同事們，估計整塊石板都被破譯完了。」

孫默不覺有些遺憾，但很快打起精神，他相信自己完全破譯石板上的信息后，總會回去和親朋好友們重聚。

孫默將十多個句子中相通的詞語挑出來，再通過對比法劃出相似句，再經過一段複雜的破譯流程，終於得到了一段最為合理的話……

「月玫，偉大的法師，魔法造詣超凡入聖，某帝國的女皇。」

孫默心中默念著，似乎與石板建立了心靈感應，那一行被他破譯出的圖文光芒大作。

原本在石板中沉睡的月玫突然驚醒，她感到石板對自己的束縛減輕許多，立刻從中閃出。

「你做了什麼？」月玫立刻問道。

孫默被突然出現的月玫嚇了一跳，稍緩道：「我在破譯石板上的文字。」

「哦？你破譯出什麼了？」月玫又問道。

孫默將那段話念給月玫聽。

「我的身份……這上面記着我的身份？」月玫很是訝異，她原以為石板上記刻着某個強大的咒語。

被束縛在石板中這麼多年，月玫也迫切地想要了解上面記錄的內容，尋求重獲自由的方法。

「您還不知道？」孫默有些疑惑。

「我被困在這塊石頭裏幾千年了，如果你能完全破解它，幫助我找到脫困之法，我可以施法送你回到地球。」月玫道。

「真的嗎？」孫默很是興奮，而後道：「但我還需要時間。」

「我有的是時間，不急。」月玫很快又恢復了平和，她已經等待數千年，不差這幾天。

「您能給我講一講自己的過去嗎？我並不是有意打探您的私隱，只是這很可能成為我破譯的線索。」

孫默面對月玫這樣強大的美人，誘惑和畏懼齊齊擺在他面前，不免有些慌神。

月玫沉默了一會，過往於她而言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但終究選擇了告訴孫默。

遙遠的時空之外有一處魔法世界，那裏是屬於人類、精靈的魔法國度，儘管孫默尚未聞聽，但諸界之中有許多聲名顯赫的大法師都是從那而出，那片世界被稱作法靈奈。

法靈奈中有一個強盛的帝國——永月帝國，月玫則是帝國的第七任皇帝。

月玫是天縱之才，魔法造詣十分了得，二十歲出頭便獲得奧術、火焰、冰霜、暗影、風暴五系法術的大法師頭銜並精通其他法系十餘宗。

月玫的天資得到父母的賞識以及諸多朝臣的擁護，但她的長姐——帝國名義上的儲君害怕月玫威脅自己的地位，於是親自帶領心腹謀害月玫。被逼無奈之下，月玫反殺了長姐，而後在一眾文臣武將的支持下繼位。

加冕為皇的月玫憑藉自己高超的魔法和精明的政治手段，在百年間整飭內政、外征諸國，大有統一法靈奈之勢。可就在畢其功於一役的前夜，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住，無可奈何地被束縛禁錮在這塊石板中。

許多年來，這塊石板流經多人之手，其間月玫也顯現過自己的力量。那些人將其視作神明，但都好似受到了詛咒一般，過不了多久都會遭遇到離奇的事件暴斃而亡。

孫默聽完以後，沉寂半晌，而後說道：「我一定會還你自由的。」

「你不害怕嗎？那些渴求我的力量並試圖解放我的人都死了，還是你想要藉此要挾我為你效命？」月玫盯着孫默的眼睛問道。

「我知道被困在一處而不能歸家的滋味，沒有回報我也要幫你。」孫默堅定地說道。

孤獨、災難、暴行，孫默都一一品嘗過了，如果有能力，他願意去幫助更多的人，何況月玫還多次救他性命。

看着孫默毅然的表情，月玫心底升起一陣感動，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命運將依託於一位凡人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