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有陰晴圓缺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有陰晴圓缺

所謂的青木令牌並不是一件值得關懷的大事要事,何望舒之所以提及,也是為了打趣罷了,畢竟如今的氛圍多少有些嚴肅,這是他看不慣的。

微風止息,蟲聲沉寂,空氣彷彿在極度的緊繃中漸漸凝固了。

傅芷支支吾吾地交還了自己從林芸處順手牽羊的青木令牌,臉上有些發燙。無論是不是林芸刻意為之,但總歸是讓她得逞了,這在其他師叔們瞧來,多少有些違逆。

秋舫可不是傻子,經過近些日子的觀察,他也知道門規是立門根基,稍有逾越便會經手責罰,於是朗然開口道:「小師妹心繫於我,所以除此下次,若有責罰,弟子願一力承擔。」

此話一出,不僅是傅芷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就連冷若堅冰的熊珺祺也面露異色,要知道門中法規頗為嚴苛,特別是此類有違宗門大忌的行為,責罰定然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但秋舫卻願意為傅芷承擔所有,下細想來,多少有些令人動容之處。

不過吳秋舫這樣的寶貝疙瘩,無論從上還是從下看來,都是周宗乃至於何望舒等人的心頭肉,且不說他天資聰穎,是東極門百年難得一遇的修鍊奇才,單說在二代弟子中的貢獻,短短數月已位居前列,如此一來,他們又豈敢忍心責罰。看書溂

「你師叔當真能讓你再閉關個一年半載的不成。」

何望舒擺弄著玉骨摺扇,眉間微蹙,為秋舫解圍道,此話雖然明面上承認了秋舫的過失之處,但暗地裏卻是為他開脫,好像在暗示周宗,面對秋舫,當然是罰不得。

周宗豈會不知何望舒對秋舫的照護,只好笑道:「罰,當然是罰不得。」

聽了周宗的口吻,秋舫這便是長舒了口氣,神色正有鬆懈,卻聽周宗接道:「不過嘛,若是今日你的小師妹因你受傷,又當如何?」

此話是秋舫未曾設想過的道路,的確,雖然二人現如今是相安無事,但並不代表二人不曾落入危險的境地當中,若是金面黑衣人今晚動了手,自己當真能護住小師妹的周全?

答案顯而易見,或許自己拼盡全力,恐怕也護不住。

念及於此,秋舫頓時覺得汗如雨下,心中后怕連連,竟連垂在腿邊的手也隱隱有些發顫,或許自己有時候還是太過隨着一時之間的念頭了,並沒有想到這些可能發生的故事,也不曾想過自己實際上一直將傅芷置於險境之中。

見秋舫沉默不答,周宗並不想為難他,秋舫這孩子雖然未經多少世事,但悟性並不輸過常人,想必幾句提點,便能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將話鋒一轉道:「你倒是說說,那弄弦書又是何事?」

關於自己如何獲得弄弦書的經過,秋舫只是告訴了熊珺祺而已,當然,熊珺祺對此也不曾藏着掖着,早已通過靈鳥告知於周宗與何望舒二人。

但周宗此時問起,自然是想要再通過秋舫的口述,認真品一品整個經過。

面對周宗的疑問,秋舫自然不會有半分隱瞞,便是事無巨細地將此事與周宗詳細說了。看書喇

不得不說,秋舫這小子總有一些令人咂舌的奇遇,從李長風的一劍之始,無論是玄霄九雷瞳,亦或是弄弦書與饕蛇,都給了周宗許多意外之處,不過這些意外,周宗倒也不覺得奇怪,要知道,憑空畫符本就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了,秋舫竟然會這個,那其他的,自然也不在話下。

「如此說來,倒是一番不小的奇遇了。」

周宗喃喃說道,言辭之間並無對秋舫涉險的責罵,在少年郎聽來,反倒是覺得有幾分為他高興一般。

念及此處,秋舫也懂得趁熱打鐵的道理,順勢問道:「掌門師叔,弟子若是學習兩樣功法,是否...」

說到最後,秋舫的聲音微弱了下去,依照常理說來,一個門派的弟子,身負本門的絕技,那是自然而然的事,若是同時修行門外的功法,在他人看來,總歸有些不妥,甚至是一種背叛門派的行徑。

對這個道理,秋舫心中當然有數,但以他的性格又怎會欺瞞着周宗,無論周宗最後的決定,於他而言,是一定要將此事說出來的。

可周宗畢竟見過了太多大風大浪,加之他心胸寬闊,並不細究所謂的小節,面對秋舫的忐忑,反倒是爽朗地笑了起來:「怎麼,怕我不讓你修鍊?」

周宗的語氣,早已告訴了秋舫他的答案,少年郎對此展顏一笑,不過口中卻不敢過於放肆,仍舊是低聲說道:「師叔覺得我可以修鍊?」

「練!這樣的寶貝,豈能不練!」

周宗的話音一落,便讓緊張得有些凝固的空氣瞬間散開,特別是這輪殘缺的月兒倒映在溪中,折射出的瑩白月光投射到周宗身上,令他顯得沐了一身清輝,顯得更加高大起來。

秋舫再次拱手一拜道:「可弟子若是符道與弄弦書同時修行,是否會有些衝突?」

秋舫的提問並非沒有道理,一旁的熊珺祺與何望舒聽了,眼中多少流露出一絲遲疑來,這件事對他們而言都有些吃不太准,既不能給予肯定,更不可能給予否定。

但周宗卻不以為然,反而將雙手負在黑袍之後,淡然道:「你怕了?」

「弟子不怕。」

「既然不怕,那便放手一搏,何故擔憂其他。」

周宗隨興地說道,看得出,他並不能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可這個答案,當真是不夠完美?

遇事不決,當隨心而行。

作為東極門的堂堂掌門,縱然前方路遙馬急,他也絕不肯瞻前顧後,捨不得闖蕩,便見不到一馬平川的未來,這是他的信念,也是他必須為東極門這輛往前方疾馳的馬車把握住方向,這同樣是他的宿命。

對於周宗的肯定,秋舫用力地點了點頭,如此一來他倒是知道未來應當如何去做了。

見此間事情總算是把該說的都說了個明白,周宗淡然一笑道:「這月色,看久了,便也不過如此,你們可還想再瞧瞧?」

眾人心知,周宗此番當真是萌生了去意,便齊齊開口答道:「不願了。」

見眾人會意,周宗朗聲笑了起來,一個箭步邁出,轉瞬間,身形便沒入夜空,秋舫等人見狀,紛紛起身跟去,片刻后,此地只留下撒了一地的月色,和潺潺溪流。

洛城,墨宗。

風政的心思縝密,即使吃過了東極門送給他的大虧,也不會由此氣餒。

寬敞的大廳之內,一股寒意撲面而來,風政正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眉頭緊鎖的樣子昭示着他心中正是風起雲湧。

可他很快就腳步一頓,目光順着窗戶看向外門,儘管是深夜,可藉助月光依稀可以看到門外的大樹之後露出一個人影,正緩緩向著廳中走來。

須臾,他那低沉而嘶啞的聲音顫抖著響起,像是頗為激動一般。

「夜深,有勞你了。」

隨着風政的話音落下,一個微微弓著腰,駝著背的人影緩緩走入廳堂,來人正是劉總管,他手中顫顫巍巍地端著一個紅木餐盤,當中擱置著一枚紅色的瓷碗,還附帶着一縷熱氣騰騰升起,更順勢飄來一股濃香。

「宗主還是喝了這碗參湯吧。」

劉總管一邊說着,一邊恭敬地將餐盤遞了出去,這些小事本來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但作為跟隨風政多年的奴僕,也不管他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在明面上總歸是風政親近之人。

風政斜着眼,瞥了一眼劉總管端著的參湯,眼中倒是波瀾不興,似乎並未將其放在眼中一般,也沒有立刻伸手去接過,反倒是說了一句:「凡夫俗子的東西,大可不必。」

對於一個凡人而言,一碗參湯更像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好多人終其一生,別說嘗上一口,就算是聞聞這股濃香,都不過是奢望罷了。

可對於一個修真者而言,這便是稀疏平常的東西,更甚至對於修鍊而言毫無裨益。

劉總管當然知曉這碗參湯對風箏而言算不得什麼,但他仍舊是固執地將雙手拖起,低低地將頭埋下,一言不發地候着。

風政見狀,卻難得一見地淡淡一笑,將紅木餐盤中的參湯接過,斷然一飲而盡道:「味道,還算不錯。」

「老奴,熬了一日,等著宗主回來嘗嘗。」

見風政喝下參湯,劉總管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風政扭頭看了他一眼,卻是緊接着喟嘆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覺得墨宗此次,是賺了,還是虧了?」

風政的話並不容易回答,特別是劉總管作為墨宗的大管家,說虧說賺都有些令人玩味,他沉吟片刻道:「宗主覺得賺了便是賺了,宗主覺得虧了,便是虧了。」

「如何說?」風政挑眉,此時他的眉宇間終於是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一切,全憑心中所想,尤其是宗主心中所想。」

面對劉總管玩味的回話,風政的雙眸微微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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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從來不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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