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恍如昨日見故人

第十六章、恍如昨日見故人

皇家獵場並不遠,鴻儒與青楠同乘一輛馬車,一直到地方再到她們的帳篷里,鴻儒都沒見到顏煜一眼,晚上皇上特意安排了篝火晚宴,一些達官大臣和諸位皇子參加了晚宴,一同歡迎千翎族的使臣。鴻儒和青楠坐在帳篷里吃着小廝送來的膳食,青楠委屈:「為什麼我們不能去正席啊?」

鴻儒:「這種場合算是應酬的場合,沒我們什麼事也算正常,再說,你去幹嘛,人多規矩也多,哪有我們兩個在這裏自在,再說,萬一那個什麼族的王子看上你了,要你去聯姻怎麼辦?」

青楠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不能吧,不是說父皇疼我嗎,怎麼捨得把我嫁那麼遠?」

「舍不捨得先不說,若是那邊直接提了想娶你,怕是皇上這邊也不好拒絕。」

「那怎麼辦?我不能嫁啊,我不能離開你啊,我才剛找到親人!」

鴻儒對她情緒的轉變深感無語,瞟了她一眼:「先不用操心,人家也未必就看上你了啊,只要沒看上你,聯姻就連不到你頭上,畢竟那麼多公主呢是吧。」

她托著腮看她:「你剛剛...是在嘲諷我嗎?」

她笑笑不說話繼續夾菜,某人生氣把菜挪到一邊,小人得志的樣子:「我是公主,不許你吃!」

她冷哼一聲就去奪,青楠就護著,這樣一來二去,你來我往了一會,就折騰扭打到了一起,鴻儒撓她癢,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顏煊進來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等到兩人發現他老實坐在一邊,他才皺眉道:「你們兩個這是吵架還是嬉鬧?」

鴻儒答非所問;「十爺怎麼過來了?」

「你不是讓我幫你尋四哥,把他單獨約出來嗎?」

「人呢?」

「我跟他說好讓他一刻鐘後去後面的馬場了。」

等到顏煊前腳剛走,鴻儒便也準備跟着離開,青楠打趣:「怎麼,姐姐去私會情郎嗎?」

「不,姐姐去私會你哥哥。」

她聲音涼颼颼的:「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去了,怕可不是說沈家家風不嚴這麼簡單了。」

鴻儒:「......」

顏煜原以為是顏煊找他有何事,並沒有想到見到的會是鴻儒。

他問:「你找我?」語氣並沒有多友好,許是還記着上次她誤會了他的仇。

她點頭,卻是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半晌后才道:「上次害你的人不是六爺。」

反應出她指的是哪件事,他皺眉望她:「你怎麼知道?」

「他與我說的,」她抬眸望他,目光無比堅定:「而我相信他。」

「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小心一點,畢竟傷你的人沒有得逞,難免不會再次動手。」

「嗯,我知道了。」說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轉身想離開。

鴻儒脫口而出:「這次狩獵,是個好機會。」

他再次回頭望她,便聽她說:「這次狩獵,是你敵人想要害你的好機會,我與四爺雖然交情不深,但我絕無害你之心,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次狩獵,四爺最好不要上場。」

他的目光逐漸開始打量,「你聽到了什麼消息?」

她心下一慌,卻面上雲淡風輕:「我最近一直待在宮裏,能聽到什麼消息?只是剛剛來之時,在狩獵場外見到太子,感覺他在策劃什麼。或者四爺想從我口裏聽到些什麼,四爺,話,阿儒不敢亂說,惹來什麼禍事是阿儒承擔不起的。」短暫的沉默,鴻儒先一步敗下陣來,「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你便當我聽到什麼也好,這次狩獵,可以不要去嗎?」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地見不到底一般:「你在擔心我會出事?」

「我知四爺與我有意疏遠,我也不敢僭越,可我本以為,我們是朋友,之前路上,四爺對我頗為照顧,今日我的好言相勸,便當是還了之前的人情。」

他笑容有些陰鷙:「還人情?你就不怕你的好言相勸給你薛家帶來什麼禍事?」他並未想嚇她,只是沒想到她在自己面前也學會了欲蓋彌彰,避重就輕。

她目色逐漸清冷:「今日站在這裏的,是阿儒擔心王家四公子,離開這裏,殿下是四爺,我是薛家姑娘,於此處相見,也不過路上偶遇,不曾交談。」

他冷哼一聲:「你倒是撇得乾淨。」

「四爺既然這般想,那便當成這樣吧。」說着,想起來什麼一般,伸出手,平攤在他面前,目色清淺的望着他:「今日約四爺相見,還想討回一樣東西。」

顏煜皺頭皺地極深。

便聽她繼續道:「我的香囊。」

他沒來由地,心下一沉。

那安神香囊是之前在清幽園時,她聽說他要離開辦事,特意相贈於他,因為他身有舊傷,夜裏難以入睡,而那香囊是鴻儒根據藥典所制,有安神助眠,緩和情緒的功效。

顏煜一口氣如鯁在喉,只得很不友善地看着她。

然後就從那一張一合的口中聽到令他更為生氣的話,「既是要撇清關係,殿下身上帶着我送的東西也委實很不妥帖。」雖說本來也沒什麼關係,但她向來懂得強詞奪理。

顏煜並未拿出那隻香囊,雖然它此時就在身上,他只是微閉着雙目,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些。

半晌睜開雙眸,目色清明地望向她:「阿儒,我已經盡量忽視你與薛家的關係,所以,我們之間能不這般嗎?」

「我也不想如此,難道不是四爺威脅我在前?」

良久,才聽到他一聲嘆息。「是我今日,脾氣沖了些。」

鴻儒沒想到,他竟也會服軟。

鴻儒覺得,自己從未看明白他,只知此時此地不宜再過久留,否則被人看到,顏煜再當真拿此事做文章,她可就真的說不清了,於是只簡單道了句,便匆匆離開,而離開前她並未看清,顏煜那錯綜複雜,大概是後悔的表情。

鴻儒回去的時候,青楠不在,她在房間里平復了好一會兒,才出去找她,結果剛出來便見到行色匆匆的她。

鴻儒見她的模樣,調侃道:「怎麼,看到怪物了?」

「不是,我看到逸晗了!」

「在哪?」

青楠帶她去了以後,隔着遠遠的,她就看到對面站在某人身後,一身灰色長袍的逸晗,她一身男裝,目色冷清地站在那,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們熱切的視線。鴻儒望向坐在逸晗前面的人,他坐在八爺身旁,隨着八爺一同朝她們望了過來,那目光淡然冷清,毫無波瀾,鴻儒從沒見過他,以前也只是聽逸晗形容過,如今看來,竟也是官家的人。

青楠在旁邊有些急切:「我們要不要找她過來?」

「等一下。」鴻儒見九爺坐的不遠,便湊了過去,問起了對面那人的身份。

九爺瞟了一眼,問她:「你問他幹嘛?」

「長得蠻好看,想問問是誰家的?」

九爺嗤笑一聲,打趣道:「他叫楚墨,你最好離他遠點,他可是個狠角色。」

鴻儒思索了片刻:「他是四爺的人?」

「不止,他不止是四哥的人,也是七妹看上的人。」

鴻儒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半晌才回過神:「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他?」

「他是楚王世子,一般都是出現在朝堂之上,你沒見過也不奇怪。上次太子壽辰本是要去的,但聽說是害了病,所以並未出席。」

「他明天狩獵會上場嗎?」

顏焃思索了半天,也不明白她為何問這件事,見六哥朝他們這邊望過來,才忽然腦袋一熱:「你該不是要趁我們不在去幹嗎吧,我可提醒你了,離他遠點啊!」

鴻儒不動聲色地瞟了他一眼:「你想太多。」

如果想把楚墨支開,單獨見逸晗,只能找別人幫忙,而可以少了那些沒必要的解釋就能直接達成目的的,她望向不遠處的顏煊,笑地身心舒暢。只是她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便在側頭的一剎那,生生頓住了。

她本以為,那張臉,這輩子可能都再難遇見了。好似許久以前,又好似昨日光景。那時的她在山上採藥時遇到了渾身是血的他。她怕血,不敢直視,可他氣息微薄,危在旦夕。她脫了身上的外袍,蓋在他身上,又費盡千辛萬苦將他從死神手裏救了回來,而後又護着他躲過了追殺。

他穿着怪異,是為外族之人,鴻儒不敢貿然帶回沈家,恐連累家人,便將他安置在山中養傷,一晃便是半月有餘,才得以痊癒。

她還記得水溪邊上,他為她烤著剛打的兔子,便那樣定定地望着她,他說,他想看看她面紗下的模樣。

她婉言拒絕,謊稱自己相貌鄙陋,不願以面示人。然後他說,既是醜陋,該是還未成親吧。

她不明所以,微微點頭,便又聽他說,沒成親就好,到時我來娶你。

她還記得,那日的她,紅暈著臉,連那快烤熟的兔肉都未來得及嘗上一口。

昨日之事過往雲煙,鴻儒微微垂眸,收回目光,在那人目光投過來的前一秒,避開了身子,藉著周圍的遮擋,原路繞回了營帳。她還記得那時他雖未見過面紗下她的模樣,卻總是誇她的眼睛好看,如今在這裏若當真是避不過去,也不知他會不會認出自己。

這一夜,鴻儒睡得並不好,夢到很多以前的事情,還有顏煜,沒聽她的話,在獵場上受了傷,渾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她嚇得渾身無力,感覺目光也躲避不開,哭喊著便醒了過來,青楠又安撫了她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睡去。

第二天起床以後,鴻儒氣色不是很好,吃過早飯便拉着青楠到了狩獵場,她有些擔憂地望去,卻發現顏煜已經全副武裝,果然還是要不聽她的勸阻嗎?可此時她能做什麼,又不能衝過去喊他不要去,說什麼太子要殺他。又或者這人還做了什麼別的打算,比如,關於她薛家?她眸底一片凄然,再抬眸,偏巧撞上顏熠的目光,他輕瞟了她一眼:「姑娘,你太明顯了。」

她斂了思緒,「少年,顧好你自己吧。」

顏熠嘴角一抽,卻見她已經轉身去尋顏煊了。

眼前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囑咐顏煊,看顧著點四爺,顏煊雖不知為何,卻也是一口應了下來。

比賽剛開始不久,便見了顏焜和兩名侍衛攙扶著四爺回來,鴻儒心下一慌,竟然這麼快就動手了嗎?剛想去看看情況,發現四爺無意投來的目光便老實待在了原地,顏焜稟明了皇上,說是四爺的馬發了瘋,將四爺甩了出去,好在只是點皮肉傷,皇上宣了太醫,扶著顏煜回了房間。鴻儒想,若是太子動的手,定不會是單單在馬上下功夫,看來應該是四爺自己動的手腳,可以不動聲色地避開這場暗殺。

鴻儒本想着等顏煊回來由他引開楚墨,她們再單獨見逸晗,卻沒想到她們去看顏煜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守在外面的逸晗,看來楚墨應該也在顏煜房間里,然後鴻儒便變更了去看望顏煜的主意,改成了和逸晗獨聊。

三個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倒是逸晗先張張嘴,卻是沒作聲。

鴻儒尋了個理由,說是九公主的物件丟了,勞煩她幫忙找找,等到走回青楠的帳篷以後,眼前又只有她們三個人的時候,鴻儒看她:「你是不認識我了?」

她搖搖頭,喚了聲「姐姐」。

她嘆口氣:「你過得好嗎?」

她點頭:「世子殿下待我很好。」

鴻儒看着她:「我知道你當初離開也是希望我們能去找自己的家人,如今我們兩個也找到至親,可我們三個永遠是家人,你可以和我一起生活。」

她忽然抱住她們兩個,笑道:「他真的待我很好,我跟在他身邊也挺開心的,如今你們找到家人我也就放心了。我從小就不喜歡那些詩書字經,只希望可以順着心意生活,自由自在就好。」

「好,你要怎樣隨你,但是你要記住,我們永遠是家人。」

她點頭應下,接着三人又聊了幾句近來發生的事,覺著時間差不多,逸晗也便先離開了。

沒一會兒無雙跑了進來,說是狩獵比賽結束了,少將軍贏了。眼下一群人正在陪着外族客人在遊玩,鴻儒吩咐無雙去多準備些冰塊拿來,無雙不懂:「夏季已經過了,天兒也不熱,要冰塊做什麼?」

鴻儒笑着解釋:「少將軍和十爺都是愛好習武之人,況且這種情況難免要比試一番,這射弓本倒還好,但是一來二去,頻繁拉弓,難免不會抻到胳膊,冰塊敷一敷,免得明日胳膊疼。」

無雙一邊感嘆小姐知道的多,一邊下去尋管事的人要冰塊去了,留下青楠無比感嘆:「哇,你這也太體貼入微了吧!」

鴻儒冷哼:「相對於公主您呢,我確實有好好練箭,所以這種倒確實懂一些。」

青楠:「......」

無雙連帶着青楠的丫鬟彩月過了好一會才回來,手裏還有從霍啟那要來的冰囊,原是出宮之前太醫院的人有備着這些東西,為了受傷以防萬一。無雙說起剛剛遇到霍啟時他說的話:「小姐,剛剛我去要冰塊的時候,霍太醫還問怎麼回事,以為您又傷到哪了呢?」

「你怎麼回答他的?」

「我說您給少將軍和幾位爺要的。本來想只說少將軍來着,結果霍太醫問起怎麼一個少將軍需要這麼多,我就跟他說了。」

鴻儒笑:「你倒還挺聰明。」

青楠在那兒看着鴻儒整理那些冰囊,一副旁觀的姿態甚是愜意,鴻儒托腮望她:「幹嘛呢公主?」

「看你啊!」

「看我有用嗎?送冰囊啊?」

「給誰啊?」

「我哥啊!」

她恍然大悟:「那我是不是有點明顯?」

「你多帶幾個,把幾位爺的一起送嘍!」

她沉思片刻,拿起一袋冰囊:「那我還是明顯一點吧。」然後又拍拍她的肩:「你不是說讓我親近些他嗎?你哥我去送,我哥你去送,豈不是公平?」

她呵呵一笑,公平個屁,你自己幾個哥哥自己心裏沒數啊!

不過最後鴻儒還是認命地去找顏煊去了,畢竟紅娘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牽線這種事她委實沒什麼經驗,可既出了這主意,總得給予一些人道主義的支持才是。鴻儒有點記不大清顏煊的寢帳在哪個位置,只是記得離她不遠,等到旁人將她引過去,她便直接自己走了進去,可沒想到的是,寢帳里沒見到顏煊,倒是看到了六爺和子規。三人皆是一愣,鴻儒抱着懷裏裝冰囊的盒子,詫異道:「這不是十爺的寢帳嗎?」

顏熠笑着答非所問:「你找十弟有事?」

鴻儒雲里霧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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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鳳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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