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科技市場
「幹嘛？我們全家那點兒錢可都存在你們銀行了，還怎麼幫？」
「放心，不搜刮你的存款——你們店裡的茶葉都不便宜，裝個POS機如何？既方便了客人，又能避免收到假鈔的困擾。」
「裝POS機？我說了不算，得請示一下。」仇凱有些猶豫：「前些天也有銀行上門來找過，但是老闆覺得刷卡手續費太高，所以沒答應。」
「手續費太高？」沙樂天略一尋思，眯起眼睛沉吟道：「我明白了。你們這種地方申請POS機具有一定的模糊空間：如果按批發零售業上報，刷卡費率很低，有封頂金額；如果按餐飲業上報呢，費率很高，而且上不封頂。所以有些銀行為了多掙點中間業務收入，就會傾向於按照餐飲業給你們進行分類。」
「哦…原來這裡面還有門道。」仇凱緩緩點頭：「那你打算給我們裝哪種？」
「當然是按批發零售業上報嘍。我再在能力範圍內幫你們盡量申請優惠，保證比其他銀行的報價都低。」沙樂天無奈的聳聳肩：「其實我不圖掙你們的手續費，無非是為了完成裝機量任務。」
「為了湊數啊？那你這樣一家一家跑，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仇凱抿著茶為他支招：「你應該去那些大型市場，一棟樓裡面幾百家商戶，掃一趟下來肯定有不少收穫。」
「是，你說的沒錯，我們也不是沒去過。不過呢...…嗐。」沙樂天苦笑一聲端起茶盅：「不說這些了，一提就鬧心。來，你給我講講茶葉知識。」
和仇凱喝著茶聊了一個小時，沙樂天離開茶莊，回到單位上樓取了一摞POS機申請表，接著又上車疾駛而去。
剛才仇凱的話給了他一定的啟發，雖然支行附近幾處批發市場都已經被他和同事們掃蕩過幾遍了，而且這種大型市場的商戶往往存在著信用卡套現的風險隱患，但是眼下三季度過了大半，支行任務指標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再去碰碰運氣也是值得的。
按道理說，整個支行的任務指標輪不到他這種小角色來操心。可是老葛受傷后遲遲無法投入工作，分管營銷的廖副行長只好沖著他們幾個小兵使勁，並且對沙樂天多有勉勵之意。
年輕人的幹勁兒往往更容易被鼓舞，沙樂天也不例外。在老葛請假的這段日子裡，他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屢屢為完成各項任務指標出謀劃策。可惜他人微言輕，壓根支使不動部門其他同事，只能獨自踐行自己的營銷方案。
POS機是總行從年初開始下達的營銷任務，上半年他們已經跑過了鋼材、傢具和建材等各種門類的大型市場，總體成效不大。所以沙樂天準備嘗試去稍遠一些的科技市場，希望能有所斬獲。
湖山市科技市場坐落在一條馬路的兩側，除卻街邊林林總總的門頭店面之外，還有幾棟小商戶扎堆聚集的高樓。沙樂天在其中一棟樓里逛了半天，一筆業務都沒談成，只給幾位有意向的客戶留下了名片，自己倒是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由稍感心灰意冷。
沿著過道一路慢慢溜達到大廳邊緣，這裡客流量稀少，旁邊攤位裡面有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夥子正坐在電腦前玩遊戲。不經意間抬頭一看，只見頭頂黑色匾額上工工整整寫著四個燙金楷體大字——「裝個機吧」。
「靠，真有才。」沙樂天噗嗤一樂，感覺這家店的主人性情詼諧，應該比較好說話。於是清清嗓子走近櫃檯，對著玩電腦的小夥子朗聲說道：「老闆，
打擾一下。」
「啊？我不是…您稍等。」小夥子局促的一笑，起身走到隔壁攤位敲了敲櫃檯：「表哥，有客人。」
「好好！馬上！」有人瓮聲瓮氣的答應一聲，緊接著一條大漢晃著膀子擠出櫃檯，沖沙樂天大大咧咧的笑笑：「來啦？要點啥？」
「嗯，我…咳。」沙樂天稍一停頓。面前的大漢著實扎眼，一米九多的身高，寬肩膀粗腰身，頭髮剃的光溜溜一根不剩。精緻柔和的雙眼皮無法完全掩蓋面部若有若無的兇悍之色，鼻樑上的窄框眼鏡和手腕上的蜜蠟串似乎是想極力向外人傳達一些文化氣息，但無論怎麼看都與整個人不太搭調，
從外錶帶來的第一印象判斷，對方應該不是一個喜歡繞彎子的人。沙樂天果斷省去了套磁的廢話，從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雙手遞上，直截了當的說道：「你好，我是湖山市商業銀行的客戶經理。請問您有安裝POS機的需求嗎？我們城商行費率低、到賬快，附近有網點，取現方便。」
幾句話簡明扼要說明來意，沙樂天雙手交握，笑容可掬的看著大漢。大漢接過名片掃了一眼，微微一挑眉毛：「POS機？」
「是的。您這裡兩個攤位，主營裝機業務，單筆交易金額隨隨便便就是幾千上萬，裝個POS機會比較方便。」
大漢漫不經心的點點頭，似乎對他的說辭不太感興趣，垂下眼皮看著手中的名片逐字念道：「湖山市商業銀行，城北支行業務部，客戶經理，沙…樂…天？」
「呵呵，是我。」沙樂天稍覺尷尬，從包里取出工牌向前一遞：「您不用擔心，我的確是銀行工作人員，不是騙子。」
大漢仔細看看他的工牌，又盯著沙樂天端詳片刻，徑自繞到櫃檯裡面拖過椅子坐下，從櫃檯下面掏出一隻POS機沖他晃了晃：「我已經有了。」
「哦，沒關係。您可以再裝一台我們行的，對比一下費率和服務，哪個好用就用哪個嘛。如果您覺得……」
「不不，」大漢抬手打斷了他，眼中滑過一絲略帶嘲弄的狡黠：「我可以裝你POS，但是有個小條件，行嗎？」
「嗯？」看他的神色，這個條件十有八九是超出銀行合規範疇的。沙樂天心中暗自警覺，臉上笑容不減：「您說，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一定儘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