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深夜歸行
「來了再說。儘快，抓緊時間。」黃興國聲音低沉，說完又叮囑道：「給家裡打聲招呼，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好的。」沙樂天掛了電話，稍覺蹊蹺的看著羅亞安：「黃總讓我回分行，好像出什麼岔子了。」
「噢？」羅亞安放下酒杯，不以為然的嗤笑道：「老黃這人吶，就喜歡小題大做，一驚一乍的。大半夜的，有什麼事兒值得專門把你叫回去？」
「誰知道呢。」沙樂天麻溜吃了幾個餃子，把筷子一扔：「你們繼續吧，我去看看。」
朱蕊不放心的起身去拿外套：「你喝酒了，我開車送你吧。」說罷沖羅亞安和賈喜奮擺擺手：「今晚聊的挺開心，改天咱們再聚。」
吃飯的地方離分行不遠，朱蕊順利把沙樂天送到樓下，柔聲問道：「我在這兒等著你？」
「不用等，還不知道要到幾點呢。你回家吧，我完事兒打車走。」沙樂天目送朱蕊開車離開，轉身快步走進了分行大樓。
風險管理部所在的樓層燈火通明，幾個同事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外套還穿在身上，顯然他們也是剛剛被叫回來。
情況好像很嚴重。沙樂天剛想過去打聽幾句，就見黃興國在走廊上沖自己招了招手：「這邊兒，跟我過來。」
「哎。」沙樂天小跑幾步跟在他身後，斜眼觀察著他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黃總，怎麼了？」
「出事了。」黃興國語調低沉，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先跟我去見一下楊行長。」
「好。」沙樂天滿頭霧水，跟著他走到一間會議室門口。黃興國推門向里探了探頭：「楊行長，小沙到了。」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長桌邊圍坐著一群人。沙樂天一瞥之間看到了審批部總經理、會計部總經理、合規部總經理、稽核部總經理、公司業務部總經理、監察室主任和放款中心主任，還有幾個授信審批人。
這幫人表情各異，有的茫然、有的凝重、有的惶恐，幾乎每個人都在一口接一口的吸著煙，氣氛一片愁雲慘淡，詭異的令人窒息。
看這陣勢，肯定是出大事了。沙樂天正胡思亂想著，楊衛東已穩步走出了會議室，反手關上門沖黃興國努了努嘴：「找個沒人的屋子。」
黃興國打開旁邊一間小會客室，三人匆匆進屋落座，楊衛東面無表情的看著沙樂天：「你在系統里有一個叫付嘉良的客戶，這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付嘉良？」沙樂天一陣恍惚：「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你朋友是誰？幹什麼的？」黃興國插嘴追問。
「是我的發小，高中畢業后一直在莫斯科，去年剛回國。現在…乾的事兒挺雜，除了跟俄羅斯那邊做點小貿易，還和其他人一起搞了一家網吧，聽說最近正打算投資快捷酒店生意。」
「說說付嘉良吧。」楊衛東語氣平靜，表情嚴肅，雙眼緊盯著沙樂天：「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他為什麼給你存錢？講講你們結交的全部過程，具體一些。」
「全部過程？」沙樂天隱隱感覺不妙，一五一十的從頭講起：「我那個朋友前些年在莫斯科為付嘉良的堂哥家裡打工，去年回國閑聊的時候說可以幫我拉存款——當時我還在個金部，有存款任務——然後他就介紹了付嘉良的父親，是好幾家公司的老總，很有錢。」
楊衛東和黃興國對視了一眼：「吉星實業的老總付全？」
「是，吉星實業、吉星投資，
還有…好幾家，都叫吉星什麼的。」
「後來呢？你跟付全見過面嗎？」
「只見過一面。第二天環山路支行的曲行長就找到我，說付全是她一直在營銷的客戶，讓我不要插手。個金部馬總為這事兒還去找宋行長評理來著，但是沒爭過曲行長，所以就作罷了。」
楊黃二人又對視了一眼：「那付嘉良的存款是怎麼回事？」
「我那個朋友和付家關係很好，付全大概是為了照顧他的面子，就讓付嘉良來給我存了二百萬，算是給他一個交代吧。」
「除此之外，你和付嘉良還有其他來往嗎？」
「為了表示感謝，請他吃過兩次飯。」沙樂天翻著眼珠回憶了一下：「他的錢在賬上放了幾個月，後來陸續轉走了。那時候我已經調到了風險部，所以就沒再找他要過存款，算起來我們已經有大半年沒聯繫過了。」
「就這些？沒別的了？」
「沒了。」沙樂天斬釘截鐵的搖搖頭。
楊衛東和黃興國再次對視，表情稍稍舒緩了一些。沙樂天看看他倆，小心翼翼的問道：「付嘉良他怎麼了？」
「他沒怎麼，他爸的公司出問題了，找你問話是為了落實情況，撇清楚你們之間的關係。」楊衛東鎮定自若的笑笑：「行了，回工位等著吧，準備幹活。」
黃興國跟著楊衛東進了大會議室，沙樂天滿心疑慮的回到工位，同事們一起圍了過來：「黃總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問了點事。」沙樂天含糊帶過，一臉迷茫的反問道：「到底什麼情況？我還糊塗著呢。」
一個同事神秘兮兮的壓低了嗓門：「你不知道？環山路支行的吉星實業出事了，可能涉嫌詐騙。」
「詐騙？」沙樂天一驚，軟軟癱坐在了椅子上：「多少錢？」
「還不清楚，目前已知在其他行爆出了幾十億涉案金額，據說還在不斷增長中。」
「多少？！幾十億？！」
「嚇一跳吧？領導們全都傻了。」同事呵呵冷笑了幾聲：「吉星在咱們行有將近七個億貸款吶，依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不會吧？吉星做的不都是些低風險存單質押業務嗎？」沙樂天目瞪口呆：「他，他們…怎麼做到的？」
「現在消息比較亂，眾說紛紜。大概情況是付全先介紹其他企業去銀行存款，然後用開戶企業的存單為自己提供第三方質押獲取貸款。但是辦理質押時提供的材料是偽造的，企業很可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