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寸步不讓
「是，一早就出去了。」沙樂天輕輕放下手機：「環山路支行正在談一個代發工資項目，廖總陪他們曲行長去見客戶了。」
「哦，曲行長。」馬晶晶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快，旋即笑著沖他招招手：「正好我有事兒找你，來我工位上說吧。」
雖然馬晶晶說話時的表情非常優雅，聲音也很清婉，但沙樂天感覺她神態不善，十有八九是要找自己的麻煩。
起身跟著她來到工位前，沙樂天拖了把椅子與她面對面坐下。馬晶晶抬手撥了一下頭髮，淡淡盯著他說：「昨天做了筆大業務呀。」
「誰？我？」沙樂天點點頭：「嗐，不算什麼大業務。有個客戶來貼現，四百多萬而已，不值一提。」
單純從金額數字方面來對比，對公業務與個人業務的規模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無論細分到哪種具體產品，四百萬在個人條線都是妥妥的大業務，而在公司條線看來則只能算微不足道的開胃小菜。
「呵，不值一提？口氣不小嘛。」馬晶晶臉上還掛著笑容，語氣中卻不知不覺帶出一股審訊犯人的味道：「這個企業是前幾天剛調到你名下的吧？怎麼回事兒？哪兒來的？」
沙樂天原本就對馬晶晶印象不佳，更不喜歡她這種夾槍帶棒的問話方式，一聽之下油然加深了對她的敵意，於是歪著頭冷冷笑道：「您這話問的可是挺蹊蹺。客戶還能從哪兒來？從他們縣城來的唄。」
馬晶晶一怔，立時收起了笑容：「說正事兒呢，別耍貧嘴。我是問這個客戶為什麼會在你的名下？羅亞安為什麼要把戶調給你？」
「您這不是了解的挺清楚了嗎？」沙樂天調整一下坐姿，翹起了二郎腿：「羅亞安打算調到放款中心，手上的存量客戶需要移交出去。正好這家企業是以前我介紹給他的，現在他只是還給我而已。」
「你介紹給他的？」馬晶晶將信將疑：「你到春江銀行來也不過才半年多吧？什麼時候的事兒？」
「是我在城商行干前台的時候。當時城商行貼現利率高，放款流程慢，客戶很不滿意，所以就把他們介紹給了羅亞安。現在羅亞安甩手不幹了，我就再接過來唄。」這套詞是他和羅亞安事先編好的，乍聽之下在情在理，任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是這樣啊……」馬晶晶眼神閃爍：「你和羅亞安什麼關係？以前就認識嗎？」
關於沙樂天和羅亞安的初中同學關係，他們倆並沒有在單位刻意避諱，但也極少主動向別人提起。眼下馬晶晶為了業務的事兒刨根問底，沙樂天心中很不痛快，忍不住懶洋洋的眯了眯眼：「我和他的關係？好像跟咱們談的事情不相干吧？有必要告訴您嗎？」
馬晶晶被噎的半天沒說出話。沙樂天是廖磊從城商行帶來的，一直以來都旗幟鮮明的跟廖磊站在一起，這點她心知肚明。但以往沙樂天對自己也算禮貌周到，今天冷不丁唐突一句，不由得讓她大感彆扭。
「無所謂。你不想說就算了，那些事不重要，我也沒必要知道。」馬晶晶笑的很勉強：「重要的是，作為個人金融部員工，接手一個公司客戶，你覺得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其實沙樂天內心深處也覺得此事稍微有點投機取巧的嫌疑，但面對馬晶晶還是要硬著頭皮閃爍其詞：「移交客戶必須得到各個部門領導和於行長的同意，如果不合適的話，他們怎麼會簽字呢？何況廖總也不認為這樣做有問題，
您說不合適是什麼意思？」
「你倒是挺聰明嘛。」馬晶晶眼神中半是嘲弄半是讚賞，似乎不想把話說的太重：「但是呢，你用一筆公司業務完成了利潤指標，我認為這是一種鑽空子的行為。」
「鑽空子？這話從何談起？您給我們下達了利潤考核指標，我只是想方設法完成任務而已。」沙樂天聳了聳肩：「再說了，公司業務也同樣是為分行做貢獻嘛，無論由誰主辦，春江銀行的利潤沒有受到任何損失。至於產生的業績和收入分配，那是我和羅亞安之間的問題。」
馬晶晶盯著他沉默片刻，意味深長的笑著嘆了口氣：「行，你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不過我得把話說明白，咱們這裡是個人金融部，如果你願意做公司業務，那不如乾脆調到公司業務營銷部。」
話說的平心靜氣，但裡面隱含的威脅意味不言自明。沙樂天伸手摸了摸下巴，沖馬晶晶微微一笑：「馬總，我覺得吧…眼下您暫時還沒有那麼大的權力。等到您說了算的那天，再來討論我的去留問題，行嗎？」
馬晶晶表情一滯，嘴角肌肉不自覺的抽動了兩下。沙樂天悠然自得的站起整理了一下襯衣下擺，在部門其他同事的偷眼注視下轉身揚長而去。
與馬晶晶有來有回的叮噹了幾句，沙樂天嘴上沒落下風，雖然心裡感覺挺痛快，但也自知著實有些魯莽。下午廖磊剛回到單位便把他叫進了會議室，一臉緊張的低聲問道：「聽說你上午跟姓馬的吵了一架？」
「吵了一架？哪有那麼誇張。」沙樂天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為了前幾天那筆貼現業務的事兒。馬晶晶問這問那，東拉西扯，就跟審犯人似的，還威脅要讓我去干公司業務。我也沒說什麼過火的話，就是隨便懟了她幾句而已。」
「哦，沒說過火的話就好。」廖磊咬著嘴唇尋思了片刻，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以後別招惹她，好男不跟女斗。」
沙樂天大大咧咧的一笑：「別擔心，我肯定不會閑著沒事兒去招惹她，只要她別主動來找咱的麻煩就行。」
「就算她找麻煩，咱也盡量讓著點，犯不上跟她一般見識。」廖磊神色嚴肅，不放心的再三叮囑：「你沒看我現在啥事兒都依著她嗎？只要宋行長還在這裡一天，咱就不得不低頭。你得學會忍耐，千萬別沉不住氣，不然吃虧的是自己。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