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哦哦哦哦哦~雞圈裏大公雞已經等不及要出來覓食了,大傢伙聽到雞叫翻了個身打着哈欠從床上起來。「玉珠,去燒火,我一會兒來把飯煮了。」父親路過陸有為的房間招呼母親。陸有為聽見父親的聲音從床上下來,父親叫陸先明,是這個家裏唯一的男人,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父親幫忙打理,母親不工作,但會上山找竹筍菌子之類的拿去賣錢,在家裏照顧兩個老人,父親一個人擔起養育兒女的重任。父親一般都是在工地幹活,平時上學時學校嫌工地噪音大不讓施工,現在暑假正是施工的好機會,可這次父親沒去成,聽說是他的老闆和學校起了矛盾一直沒解決,父親也一直久久沒能去上班,沒有經濟收入一家人都很頭疼。正值暑假,父親遲遲等不到老闆開工的通知,就在家裏幫別人做起了一些小活路。他會編竹籠,背篼什麼的,還有些廚房工具,像刷把,小的這種手工竹製品一個只能賣幾塊十幾塊,可大的那些一次能賣好幾十。但是做這些既費體力又耗時間,每次做完陸先明手上都會被勒出幾條痕迹,或者幾個水泡。家裏最近有處屋檐地方漏水漏得厲害,過幾天又要找磚找瓦來修。

陸有為從床上起來,母親在灶台生火,父親在砍柴。見陸有為過來,母親招呼他去把雞鴨餵了,陸有為麻利地喂完雞鴨才去洗漱。

一家人洗漱好都準備吃早飯了還沒見陸萱起來,母親在燒最後一道湯,她往飯桌上看了一眼,「有為,去叫你姐起床。」陸有為跑過去敲門,「姐,吃飯了,就差你了。」陸萱磨磨蹭蹭地打開房門走出來,一副剛睡醒的樣子,眼睛上還掛着兩顆眼屎。陸萱拖沓著拿了牙杯和牙刷走出去,陸有為又跑回自己房間把手機放在陸萱床頭。

「開飯!」母親在廚房吆喝大家過來吃早飯,陸有為跑過去從奶奶手裏接了筷子和碗坐下。「陸萱呢?」奶奶問陸有為,「哦,她還在洗漱呢。」奶奶聽完用筷子敲了一下碗,發出「襠」一聲清脆的聲音。「這麼大個姑娘了像什麼話!」,奶奶好像有些生氣。「叫她快點!」,奶奶吩咐陸有為。陸有為端著碗跑出去,「姐,奶叫你快點兒。」陸萱還在洗臉,對陸有為愛答不理的。陸有為跑回去,奶奶又問他「來了沒?」「沒,她沒搭理我。」大家都沒說話,只是在吃着手裏端著的飯。

沒過幾分鐘陸萱進來了,愁眉苦臉的,母親問她怎麼了,她狠狠地瞪了陸有為一眼,「爸,媽,奶,外婆。」陸萱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唯獨沒叫陸有為,陸有為知道她這是要告狀了啊,「陸有為昨天晚上進我房間偷我手機!」。陸先明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陸有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為什麼偷她手機?」陸先明用一種嚴肅的眼光看着陸有為,「就是……想看看嘛」沒想到父親一耳光打在陸有為臉上,廚房裏傳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陸有為的眼眶馬上就紅了,淚水在眼睛裏打轉。母親上來拉住了陸先明,「你打他幹嘛?」「小時不學好,還學會偷東西了,偷看人家的東西,真齷齪啊你!」「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母親連忙拉住陸先明把他按在凳子上,奶奶上來捂住陸有為的臉,「哎喲我的乖孫,這不得疼死啊!」「奶,你別老是慣着他。」陸萱站起來指着陸有為,母親連忙對陸萱使眼色,奶奶一聽陸萱說話立馬就不高興了「嘿,他可是你弟弟,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陸萱不說話沒有反駁奶奶,外婆也沒說話。母親努力地緩和氣氛,「行了行了,都吃得差不多了,你爸最近心情不好,你跟你姐去玩吧啊。」母親吆喝兩個孩子離開,奶奶看兩個孩子走了又對王玉珠做出那副表情,五官全都扭在一起。

陸萱飯都沒吃幾口就被叫出來,心裏很是窩火,她也搞不懂為什麼奶奶老是偏心陸有為。她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又開始玩起手機。在朋友圈裏發表了:搞不懂我家為什麼老是偏心我弟。而陸有為委屈巴巴地回到房間,滿腦子都是父親給他的那記響亮的耳光。

廚房裏陸先明和王玉珠起了一點矛盾,陸先明要養活一家六口,開學了還要給陸有為交一筆學費,以及他在學校的住宿費各種書費和生活費,而現在自己卻遲遲上不了班,工人們不管怎麼給老闆打電話,老闆給的答覆始終是:事情還未解決,學校不讓開工。

大部分工人都沒上過學,沒有文化,只有一身蠻力,除了工地,他們也不知道去哪。和陸先明一起工作的工人們甚至商量一起去把老闆打了,然後再換個工地,又有人擔心打了老闆就沒人肯用他們了,誰也不想要一群打過老闆名聲又臭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有為好久沒跟陸先明講話。兩個人在一起一般都是陸先明招呼陸有為過去做事,讓他幫忙砍根竹子找找斧頭什麼的,陸有為也只是照着陸先明的話做。

流水帶走時間的憂愁,沖刷過去的回憶。陸有為又開始和父親說話,和往常一樣,可這時的他已然對父親產生了一絲敬意。

過了暑假,學生們又要重新開始上學,老闆終於跟學校談好了,允許施工。可眼瞅著這離學生們開學剩下不到一個星期了,一個星期能做什麼,工人們不敢懈怠,都各自準備好自己的工具,離家遠的工人拿上自己換洗的衣服,跟家人們告別,老闆答應他們給他們一星期的工資。陸先明從家裏帶了一小包辣椒油和鹹菜,他說這個下飯,在工地有了上頓沒下頓的。陸先明幹活的地方在小學,除了長假,其他工作日施工的聲音太大不得已只有在周末才能開始施工。雖然發出噪音的是其他工人,而陸先明他只需要糊水泥,爬上架子刷牆,但老闆卻說停工就要一起停,說什麼工地太危險為了照顧孩子的安全,可陸先明總不相信他的話,工人們幹活是按幹活的天數領錢的,老闆這顯然是不香讓他們多領錢,這裏的工人多少看老闆有些不順眼。陸先明周末去學校,其他時間就去飯店裏洗洗碗然後每天騎摩托車回家。

過完這個暑假,陸萱十七歲了,陸有為也要上學了,王玉珠在街上買了個最便宜的蛋糕給陸萱,蛋糕並不大,買來只是讓兩個孩子過過嘴癮,上面還有很多劣質奶油和過期的水果罐頭。兩個孩子點完蠟燭唱完生日歌就拿起刀叉把蛋糕瓜分了,奶奶和外婆不能吃太甜的,媽媽也只是淺淺的嘗了一口就把蛋糕全部分給他們了。「有為,東西收好沒有,待會送你去報名了。」「知道了。」兩個孩子還在舔舐着手裏的劣質蛋糕。

烈日當空,陸有為的班主任老師規定好了報名的時間。陸有為收拾好東西,把書包放進三輪車裏。張來福他爹急匆匆跑到陸有為家裏來,「有為他媽,我求你個事兒。」「啥事兒你說唄。」「你看我這是在騰不出手來,這孩子馬上就要報名了,我想請你帶狗蛋和有為一起去報個名。」「哦……那也行。」王玉珠順手把裝給陸有為的被子放進三輪車裏。「那就麻煩你了,多謝你啊,狗蛋的生活費我已經給他了,學費多少我也不知道,有為媽還請你先幫我墊著,等你回來了我再全數拿給你。」王玉珠有些猶豫,等陸先明回來了知道她借錢給別人還不得挨打挨罵啊,見她有些猶豫,張牛又從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我是在是沒法了啊,我也沒個車,狗蛋跟我走下去天都黑了,還是怕孩子報不上名。要不我把密碼告訴你,等你到街上,直接把錢給取了。不然你捎我倆下去也行吶。」王玉珠有些生氣,一向溫柔的母親這時也紅了臉,「你別擔心,裏面肯定有錢。」張牛又安慰他。「這怕是不合規矩吧!我這小破三輪車也坐不下啊,還有這麼多東西要放呢。」王玉珠看着他伸手把銀行卡遞過來。「哪裏不合規矩了,都是一個村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玉珠知道他就是在威脅她,不答應他又破壞了村鄰關係,孩子來不及報名,答應他了就曉得人家的密碼了,這不就等於窺探別人的私隱嘛,到時候他因為這個再找上門來,村子裏的人一向曉得張牛的德行。王玉珠考慮了一會兒,「這樣,我把錢借你,但是你得給我打個欠條。」「打什麼欠條啊,你家老陸今晚不是要回來嘛,這樣,你跟他今晚一起來我家吃飯,我把錢還你。」「寫個欠條才有保障啊,這年頭不都興打欠條嘛!」王玉珠哭笑着,硬生生地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那咱也不知道到底要借多少啊。」兩個人僵持着,王玉珠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她撥通了老師的電話,問清了學費的情況,在電話里老師把所要交的學費全都告訴了她,王玉珠特意開了免提,讓張牛能一起聽清。張牛剛剛還在笑,現在他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他極不情願地從兜里掏出錢,一張一張數給了王玉珠,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狗蛋還拿着自己的東西楞楞地待在原地看張牛頭也不回地走了,「阿姨,有為呢?」,王玉珠擺擺手,走進廚房,「在他姐房間。」狗蛋把書包行李放進王玉珠的三輪車裏,然後跑到陸萱房間。他站在門口往裏看,「有為,你們在幹嘛呢?」陸有為見狗蛋來了招呼他進來,狗蛋躡手躡腳地鑽進去。陸萱和陸有為在打遊戲,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愛玩的「王者榮耀」,陸萱玩的是安琪拉,一個帶着眼鏡,會使用魔法書,連頭髮都是紅色的少女。陸有為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儘管她連續死了好幾次,陸萱氣的好幾次爆了粗口,可並沒人在意,他們都緊緊地盯着陸萱的屏幕。

王玉珠解掉身上的圍裙,從兜里掏出個手機,雖然是老人機,但足夠陸有為用。「有為走了,該給你報名去了。」她走進陸萱房間里,看到幾人還在打遊戲,她一把揪住陸有為的耳朵,「報不報名了?」「報報報。」「你這報名也就要初二了,媽給你個手機揣著,有事就給家裏打電話,聽見沒有。」「知道了」。陸有為接過手機,心裏念念不忘的還是陸萱打的那把遊戲。

三個人坐在三輪車上,顛顛簸簸好不容易才到了學校,母親給陸有為交了學費,簡單地交代了陸有為就趕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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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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