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凌峰英雄試險 亂雲谷俠女刺虎

第一章 絕凌峰英雄試險 亂雲谷俠女刺虎

煙漫青山,霧罩林海,碧森冷影,群山巍峨。冬季已去,驚蛭初醒,鳥語花香。

正是開春之際,氣候回升溫暖,怡人心脾,此時此節,最得游賞。古蜀山河,川流天峽,山抹粉黛。只見一處峰巒之間,方圓中獨立起一座千丈危峰,挺拔高秀,搶百十里眼境風騷。此山峰有名,喚做絕凌峰,甚為險峻,望而肅敬,不可攀爬。遙遙望之,似峰入雲,石柱擎天。接攘天宮大道,觸手可摘星辰,常人如何敢攀?

偏其不然,常人不可預想之事往往總是出乎意料,反生其巧。只見絕凌峰之巔,果真傲立着一個劍客,在那四處眺望。那少年姓楊名瓊,中原著名劍客、劍風天王楊順天之後。然他卻並不知曉自個身世,與楊順天也只是一般師徒相稱,二十年間一直如斯。

我且不說他是如何的來歷,這楊瓊似乎是剛攀上這陡峭絕壁的山顛,累得一身臭汗,唏噓半晌,不住的用袖腕點擦額頭汗水。他山巔上座立無常,四周打量一番,見眼前更無其他高峰,精妙的發現自己已經飄浮於雲海中,霧繞其身,茫雲冷清。他不禁嘀咕道:「這座山峰雖小,卻又陡又高,萬分危險,站立山頂之上,身在雲霧之中。我記得此刻已近卯時,怎的卻還這般大霧天色?」

楊瓊納悶不解其惑,握劍倚座在凌石上,只待天明。頃刻,忽覺山風濕寒呼嘯,吹聚雲霧來襲,將他又刮又刺,好不寒冷。那陣山風過盡,不一時便見天色漸漸明朗開闊,雲開霧散,捲入九天。東方緣邊的扶桑國度,金日鬚生,一道金光刺芒過後,天色大為好轉。他十分的歡喜,雙睛遠眺觀賞日初出之美。剎那,世界清朗在眼前,光明耀眼,端的是一派好景色。

他喜不自勝,暗自稱奇,心想我能看到日出之景,享受仙境神怡,如此這般,總是不曾虛勞費了一番精神。驀然間尋思起「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唐詩名言,今番也當是深有體會。

此刻楊瓊飽賞景秀之美,濃情悄然退卻,無意在山顛多留,正要覓下山的路徑。猛的這絕凌峰甚是怪石切就,只人望山峰上攀爬卻是不難,只需蹬足攀牢既可,若是下山時,當真是險懸。這絕凌峰的山顛猶如一塊方方正正的青花巨石,高低近有千丈,顛口下方的百十丈並無禿尖石枝冒出,人往下退時,必要尋規下攀,不可胡亂大意。貿然下蹬,必然損命。

楊瓊驚嚇中省悟道:「是我的不是了,我道這山峰難爬哩!原來是這等危險,害得我費了不少的氣力。為何我初時卻渾然不知?如今困在這兒,上不得天,下不得地,又無人來救,這該如何是好?」焦急徘徊之間,禁不得思緒萬千,眼睛一撇之際,忽見側旁的凌石暗裏有幾行筆跡,好奇一看,見是有八句整潔清晰的詩句。驚奇之下,蹲身尋頭念道:

山顛伴殘月,蒼歲嘆歌桑。茫茫南柯夢,渺渺萬事空。高語多餘恨,沉吟更思憂!一目回首望,感思煙霧中。秋賞至題

楊瓊反覆念畢,琢磨半晌,用手指輕拂這石筆之作,見字字入石几許,或是輕描淡寫,或是重指力刻,皆有門道。借上這石壁裝裱,見解深奧,意味頗蘊。感慨不盡,甚覺題詩人真乃世外高賢。若非驀然回首的高明前輩所題留,當今濁世,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凡夫俗子,無不垂誕於功名利祿,爭名奪利,忘恩背義。便是今日的海誓山盟,明朝也會是風言浪語,怎會有此等豪邁的情懷?

他被詩中情意所感染,點頭傾佩,卻又楞的發現側面也有一首油詩,五律八句。楊瓊十分驚喜,滿以為這山峰如此險絕,只道是自己一人敢於登山,卻不料早已有人之前便捷足先己,且不止一人,又留下詩印為證,不得不驚。又將詩尋頭念道:

鴛鴦離枝痛,蝴蝶恨單飛。紅塵戀如玉,夢樓思物傷。天涯斷腸路,孤客絕飄零。鏡花水月影,溫馨一霎休。文郎絕筆。

楊瓊見詩中之意,所抒之情,卻是情感上的傷心之言,暗尋思道;「此人竟有如此的絕望厭世?我曾聽說過文郎這人,說是南江湖尚武堂的第一刀客,曾殺死黑蓮神教中總教官葉雲風,現任尚武堂副堂主兼兵馬總管。如此名聲顯赫之人,居然也為情所困?文郎絕筆,難道他已經死了?

他本是個情意深長、多愁多感的少年,見詩這般,免不得一絲惋惜感嘆。默然思慮一刻,小心摸索著石崖凌壁,楊瓊正欲下山。耳畔忽聞一歌調飄飄傳來,不禁一楞,細心來聽,原來是個女音。嬌嫩花蕾般的調音過後,他不急走,聽那歌唱道:

悠悠山霧漫天飛,羼羼流水泛銀花。阿哥好似天上仙,常思阿妹一片情。盡棄瑤池萬仙侶,一心只要下凡塵。阿妹等你來相會,長相廝守不分離。問情值得幾許物,寧做凡人不做仙。願成蝴蝶雙雙飛,比翼鴛鴦永長鳴。

歌中之詞,別番之意,悠悠纏綿,聲聲悅耳。飄拂於深山野谷,久盪在天地之間,教人心曠神怡,留戀忘返。楊瓊只覺如痴如醉,無限遐想,但見:

濤走雲飛,霧朦細雨。身至雲空飄飄墜,心入幻境痴痴迷。伯牙高山流水,失別知音滄海淚。韓信十面埋伏,楚歌蕭瑟夜雨愁。如品酥香回味,試飲佳釀醉紅。堪思嫦娥困寒宮,嘆息後主落君顏。這妙聲,似聞韓娥女繞樑曲。那山歌,勝比劉三姐天籟音。

歌聲甜美,悅耳動心,餘音久盪不息,教人怡神心醉。楊瓊回神省知,腳下一滑,只不差些摔下山谷,只覺體內生龍活虎,氣力飽滿。禁不得內心的喜悅,迎著山下大叫道;「好山歌,再唱一曲。」山下無人回答,只空對深淵峭壁而說。

他這般想定,卻又為另一事躊躇,心想我攀爬這座絕凌危峰,已是不易,如今又下不去,到時還哪裏去尋得那村姑來?若是錯過了這個佳時,豈不是盡壞了我初時登峰賞景的雅興?

好個楊瓊,不愧是英雄之後,果然膽大如斗,就在峰凌埠上選個穩固位置,閉目疑神,均勻氣息,緩和體內真氣,氣滿丹田,萬念一至。左右兩臂都舒平徐展,輕握寶劍,暢通氣息。

如此養精聚氣,猛的鳳眼微開,步點凌石,借彈足點躍之力,一口真氣蓄下,翻下這座千丈高峰。此時楊瓊不敢有半絲懈怠,亦不存許雜念,專心至典,盡才施為。這考驗的不是武功的深淺優劣,而是自身的生死存亡決定於一瞬之間。只覺耳畔風聲呼嘯,力沉千鈞。頃刻間,身降墜落至三分高低時,心中已是憂慮萬分,也不知生死如何。

楊瓊使這路輕功名叫墜雲式,非是他不精於這門輕功上的心法與技巧,他唯疏忽之事則是自身的功力淺薄,真氣易受丹田內的合力擠壓,致使肚腹如癟,難以隨心所欲。此刻他之所遇,恰如是深沉江湖之底,高立天山之巔,呼吸極為困難。他只懂得氣存丹田便閉氣鎖喉。卻不能呼出肚腹中的灼熱氣息,這肚腹之中的真氣哪能憋存許久,且還遭高峰下降的風力墜壓?體能渾感有千鈞積身之重,當不住這般高壓速沖。丹田內的一股真氣生熱成灼,凌空之中並無落點撐足之處,又不可貿然的泄去體內的真氣,帶來更為不可預料的後果。

他自倚輕功高強,但往常試顯身手卻是在百丈高低的小山峰上。此番番所試的山峰之高,將近千丈,與往常所比,自然是大出意料,不可比擬。他早感身如負山,似若窒息,萬般無奈,卻只得強忍真氣,堅守丹田。休言不可呼吸上一口鮮氣,便是從口鼻中稍露半點氣息,藉著這沉墜重壓之勢,定將丹田內的所有真氣盡皆排牽抖出。跌落這等怪石嶙峋的山谷僻地,任憑你有不壞神功,金剛之軀,也必摔個粉身碎骨。

常言說急中有智,楊瓊自知博在生死邊緣度上,必須險中求生,刻不容緩。右臂挽住劍柄,虛空一劃,將空揮攪。霎時劍影從生,把身半住。劍風掃過左右協肋,果是能緩和淡散些墜身速度。他明悟出這些連環劍法所帶來的奇妙,便有主意。當下運劍如風,平齊端和,盈穩凝氣。把劍鋒借微弱之力一拍,借力翻躍,使出一個龍躍江湖的花身,翻身瞬間,急泄出腹中的灼氣,隨既猛吸口真氣,從提內力,步尖輕撥乘雲駕霧之式,一徑地回返如初。

楊瓊自知已渡生死之關,心中暗自慶幸,俯首之下,身式忽變,一翻一夾,頭下腳上。劍鋒刷響,使一招流星擊石的劍法,單劍直刺而下,穩平精準,不差分毫。其實這招劍法大有成效,看似單劍刺落,卻另有幻奇假象。能在瞬間一劍化十,生開無形劍影。劍尖落處,劍花可激瀕三尺之內,將其罩囊於劍圈之中。刀槍於側亦不能擊破,便是些小暗器,也近身不得。堪稱上乘的高明劍術。這楊瓊習學得天下第一劍術名流楊順天的七成劍術,雖未登峰造極,卻也非同尋常之劍客。有出劍如風,傷人無形的本事,故此已算年少有成。

劍尖筆垂下刺,離其地面只有去七八丈高下時,他心中卻又泛起了苦處。這流星擊石的劍術精妙於以硬破硬,借劍式上一時所激發之力將對手兵刃一攪而空,一擊而潰。他本欲將劍尖刺沒在青石上,但他卻看錯了地方,這落劍之處卻是一派曠闊野草,並無石頭。此劍招雖是精妙,卻不失也有缺陷之處。一旦起手,便難休止,需要以借障礙之物來化解消散劍鋒上的氣力,若是頃刻間要將其劍氣化軟為綿,卻是難以做到。劍尖若是刺在青石上,便可借弧彈之度,穩平兩協,稍一翻躍,便能化解。但事得其反,又如之奈何?

楊瓊慌亂之中,無計可施,只得棄劍轉身,以免自傷。待劍尖接觸草地丈余,右臂上運力一扭,脈腕將劍橫平,左掌將劍柄一推而去。剛將寶劍擊開,急吸一口真氣,提起內力,右掌分指,欲將所處草地輕打個五指輕印。到時一翻一滾,介時速消下墜之力,不料掌心才碰及草地上,只覺是打中一個軟綿之物,未及細思,身體直往下墜。楊瓊霎時只覺眼前一片黑暗,頭暈目眩,頭重腳輕的摔下深洞,頭頂上偽裝的枯枝茅草紛紛迎面砸下。他這一摔,雖不覺如何的疼痛,但真是感到莫名其妙,難以啟齒。

他叫苦連天,暗自咒罵着。四下仔細一看,原來的摔入的洞穴卻是個獵物的陷阱,高約二丈,圓如井口。按理說,這陷阱中應當布下竹籤鹿角,以便將豺狼虎豹就洞中扎死,獵戶只管按時來即可。其實說來也怪,這陷阱中不但未有任何的竹尖利刃,反而鋪着數層厚厚的草墊,不然楊瓊也不會平安無事。這卻正是他想不明白的事,心頭大為疑惑。

他思前想後,不知道是驚險,還是幸運。不禁歡笑道;「這是哪家獵戶設計好的陷阱,端的是好心腸。卻不肯將落阱的獵物殺死,居然還怕它受傷,看來是想活捉回去馴養,不論是哪只野獸下了阱,也不會損命,反而是造化。」剛說出這話,猛的想起自己的處境,頓時驚愕,狠狠的自抽著一個耳光,自曬道:「呸,我說話這般不吉利,去把自個比做野獸。幸好此處沒人,不然笑話可鬧大了。」話剛落音,一個清脆悅耳的呵呵歡笑在阱口上響起,有人說道:「話都已經說了,還怕被人聽見呢!你可不要怪我聽到了你的話。」那人言畢,又是呵呵般的歡笑,甚為輕盈。

楊瓊聞言,羞愧尷尬,拍一拍身上的塵土污垢,抬首一看,只見阱邊上有一個獵戶摸樣的少年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相視一刻,一時之間又是撲哧的拍掌歡笑。那少年身約六尺有五,紅唇白齒,面若桃花,滴溜眼睛,秀氣泛春,顯得格外的俊美。

楊瓊見他只顧著笑,對己不聞不問,麵皮上頗有些難堪,只道他在一味的使自己難堪,遂問道:「真的那麼好笑?」那少年聞說,便忍住聲,問道:「你是神仙?」他將手往青天指了一指,打個下滑手勢,似問楊瓊是否從天上而來。

楊瓊笑道:「我若是神仙的話,就會乘雲駕霧,逍遙自在,怎麼會落得這般田地?」仰首反問:「你是這裏的獵戶,這個陷阱是你設下的?」那少年點頭輕笑,用脆朗的聲音答道:「是啊!我是這裏的獵戶。不過我先說好,不是我要坑你,是你自個要往這裏跳的,與我無關,你看這裏還有木牌告誡的不是?」他伸手在旁邊取過一個木板,上面六個清晰大字寫得分明:遊客小心陷阱。阱上隱有一圈石灰印,楊瓊當時不曾所見,故此不曉。

楊瓊見狀,嗯聲道:「我不怪你,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覺得奇怪,你來說說看。」那少年笑道:「你有什麼問題嗎?」楊瓊把手指道:「你設的這陷阱,這裏面為何不放些竹尖利木,反而要鋪下這厚厚的稻草,這可是大違捕獵常規,這怎麼說?」

那少年蹲身笑道:「我若是安陷那些竹籤,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不就死了么?」楊瓊笑道:「你知道我要跳在這裏,所以提前在這陷阱里放了稻草,可我怎麼沒看見你?」

那少年笑道:「笨蛋,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跳下來的?你們這些不速之客可真是奇怪,怎麼總喜歡出人意料的冒險,接二連三的,我可是為了你們好呢!」楊瓊疑惑不解,笑道:「我們?如此說來,我不是第一個掉進這陷阱里的咯?上面不是牌匾告誡么,怎麼他們都沒看見?」

那少年輕輕一笑,倚放了手中的鋼叉兒,道:「你不也沒看見么?」楊瓊支吾半晌,苦笑的回道:「我趕路得緊,匆忙之間,所以沒看見。」那少年聞說,睜圓著那一對如同皎皎明月的玲瓏雙睛。滴溜溜的眨眼細看楊瓊一番,突然歡樂起來,笑聲連連。楊瓊道:「你又怎麼啦!我說的話很好笑么?」

那少年呵呵道:「放着好好的陽關大道,你幹嘛不走?偏要冒險的飛來飛去,難道你是從這座山飛到那座山的嗎?我剛才看見你從雲霧中飛降下來,以為你是神仙,還想請你幫我指點迷津呢!」

楊瓊見他反覆將自己說成是神仙,不禁覺得可笑。但仔細琢磨,確實如他所言,從雲霧中突然降下,不是神仙是什麼?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轉彎損我哩!我這個凡間的神仙,不會呼風喚雨,也不會指點迷津。我是個一問三不知的神仙,還是一個十足倒霉的神仙。」那少年笑道:「那你這個神仙往常會幹些什麼呢!是好人嗎?」

楊瓊見他的摸樣比自己幼年,便作怪道:「我很壞,會殺人放火,也會攔路搶劫。可能會做些懲奸除惡的善事,或許也會幹些下三濫的勾當。有人叫我大俠,也有人罵我是小人,我吃喝嫖賭,樣樣都行,三教九流,無所不能。這樣的人,你說他還是好人嗎?」

那少年努嘴笑道:「你說話真風趣,比那個他有趣多了。那個人可真是冷麵無情,我救了他一命,他連一聲感謝的話也沒有。沉着一張臉,一個月也不和你說話,活生生的象個獃子,每日裏口中只念師妹,煩死他了。若不是看在他受了重傷,需要急治,我就不理他。」那少年言畢,似乎又觸動往日的怨氣,筍嫩的玉手托著下巴,蹲在阱邊上一聲不支,聳拉着一張雪白細潤的圓面,象極了是一個正在發牢騷的姑娘。

楊瓊疑道:「你說的那個他後來怎麼樣了,傷好了嗎?」心中卻想那人莫非是刀聖文郎?那少年埋怨道:「我和爹爹將息救養他一個月,他的傷好了,也說了幾句話。他說他深愛自己的師妹,卻又失手誤殺了她師妹的父親,如此殺父之仇,他兩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了。所以他很傷悲,受不得內心上的煎熬,選擇以死來解脫。此事已經有三年多了,我還記得他!」楊瓊唏噓道:「原來如此。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那少年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只說了他的一些過去的事,我和爹爹見他傷心,也就沒問他什麼了。結果,他就瞞着我和爹爹自個走了,真是無禮。」楊瓊驚笑道:「他悄悄的走了?終不成他也不留個姓名地址給你們?知恩當報,他怎麼能一聲不響的就溜走,那太也不會報恩了吧?」

那少年呵呵笑道:「管他是誰,只要他以後不要再做那種傻事,我就欣慰了。」楊瓊確信那人是文郎不疑,又問道:「那你是如何救的他?」

那少年指笑道:「和你一樣啊!從天上墜落,也是摔進這陷阱裏頭。我當時只是要捉些獐兒鹿兒回家馴養,所以不曾將稻草鋪厚,他一股腦兒就摔了下來,兩條胳膊和腿兒都摔斷了,我和爹爹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他救回去,他卻一點也不謝你。」

楊瓊笑道:「你也別怪他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他肯定是感謝你父子倆的,只是當時卻不好說。」那少年好奇道:「為什麼會這樣?」

楊瓊道:「你想啊!他一心求死,你卻挖個陷阱裝下他,害得人家四肢齊斷,生不如死。今番又來坑害了我,好在你早將陷阱做了手腳,不然我可就是成你眼中的第二個他了。」

那少年拍掌歡笑道:「那也是你們自個糊塗,須不能怪我。你看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到處是崎嶇不平的亂石,誰教你們愛逞強的?」楊瓊見那少年一副天真俏皮的摸樣,言語溫和清純,舉止芊芊有禮,是個良善之人。青春年少,便敢獨自一人出沒在深山打獵,膽量着實的不小,問道:「如今正開春季節,萬物睡醒的時候,狼蟲虎豹頻頻出沒於林石之中,隱伏傷人。你孤身一人上山來,就不怕危險嗎?」

那少年笑道:「這方圓五十里之內,我了如指掌,能有什麼危險呢?我若是怕的話,就不會上山來了。」楊瓊仰首打量他,笑道:「若是遇上了大蟲,它就吃了你,你怕不怕?」

那少年努嘴道:「你嚇唬我的,我才不聽你的呢!」楊瓊道:「哪裏話?只是真心的為了你好,才勸你不要上山。」那少年笑道:「你知道嗎?這五十里境內的大蟲都懼怕我,若是看見了我,早就魂飛魄散啦!我害怕它做什麼?」

楊瓊料他不會刻意說假,問道:「莫非你有逐虎驅狼的秘計,快說來聽聽。」那少年聞得誇獎,得意的抿嘴道:「我不告訴你。」

楊瓊見他不說,越發好奇,追問道:「那大蟲怎麼會怕你,莫不是你跟它們很熟悉,所以它才怕你?」那少年被這話逗樂,笑盈盈道:「哪裏熟悉?我居住此處,打獵為生,一年不知要收服多少大蟲,它們見了我自然害怕啦!你好笨哪!我若和大蟲熟悉的話,那我在你眼裏豈不就成了妖精嗎?」

楊瓊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小兄弟可真是伶牙俐齒,心思機敏。」那少年瞪大著那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楊瓊,獃獃無語,把手自個指著鼻樑道:「你叫我小兄弟?呵呵,你的眼光好差,不懂看人。」

楊瓊聞言一楞,便將雙睛輕揉,仔細看過,卻仍無分曉,疑道:「莫不是我說錯話了?」那少年淺淺微笑,道:「你當然說錯啦!」他把頭上那頂狐皮俏帽拿下,解散盤卷的髮絲,一陣玉蘭發香便飄散開來,卻是個美麗的女兒身。

楊瓊暗暗稱奇,尋思起自己當時的胡言亂語,半晌都說不出話。嘴上只是自語道:「我見他明明是個清秀的少年,怎麼突然之間變成女孩了,真是奇怪。」

正尷尬著,那少女微笑道:「我叫慕容蘭,漢人,二十歲。我自幼居於此處,這裏叫亂雲谷,最多虎豹了。我和爹爹閑常時節便來打些獵味,今兒很高興認識你,你叫我阿蘭好啦!你也說說你的來歷吧?」

楊瓊見他熱情開朗,不問自說,誠然是個沒有心計的少女。自來少郎少女喜歡彼此親昵暢聊,不喜受禮儀上的強行約束。他從未與一個陌生女孩聊過天,頓時心思澎湃,無限歡喜,笑道:「阿蘭聽稟:我叫楊瓊,也是漢人,今年二十有一,中原人氏,習武浪子。若論年長之分,我比你長一歲,你還得管我叫哥哥呢!」

慕容蘭笑道:「阿蘭上無兄長,下無胞親,正想有個哥哥呢!你若是肯真心認我當妹妹,我就叫你做哥哥。」楊瓊歡喜連連,道:「好好,哥哥席位,我是做定了。若敢昧心騙你,就遭天打雷劈。」

慕容蘭點首暢笑,含羞的臉色白裏透紅,純美如仙,靜謐出一個芊芊少女的醉人光彩。楊瓊忽的省悟,嘻嘻道:「阿蘭,哥哥還在陷阱里裝着呢!你也不想想辦法將我弄出去,只顧著楞看,好不出神。」

慕容蘭努嘴道:「哥哥能從天上飛下來,難道還不會自個跳出陷阱去嗎?你可不能故作委屈,把阿蘭來消遣。」楊瓊原是此意,不禁歡笑道:「你這機靈鬼,也不照顧照顧哥哥的薄面,還直的說出來,真是該打打屁股。」縱身一躍,跳上阱頭。

慕容蘭吃了一驚,道:「哥哥可真厲害,能輕而易舉的一躍而飛,阿蘭可做不到。」楊瓊道:「這就是江湖上的輕功,精妙的逃跑之法。要是和別人打架,打不過就溜之大吉,是常人無法近身的法寶。」慕容蘭甜甜一笑,仔細打量楊瓊的摸樣時,生得好表人才:

俊美儀容勝潘安,英姿風華欺宋玉。步走逍遙隨如風,烏金髮簪冠碧玉。紫衣若縫合裁體,青絲寶帶流雲妝。少年郎心意猿馬,天涯浪子俠客行。

楊瓊見阿蘭目不轉睛的看視自己,也不甘示弱,亦觀看她的容貌時,卻見她服飾有異,只見:一身野外靈秀,滿面春風清悠。亭亭玉軀,飄飄柔體。穿一領豹皮斑點團花,系一條虎尾斑斕腰帶。一頂赤狐小帽,一雙鹿皮裁靴。聘婷姿采羞褒姒,鶯柔天籟賽玉環。比若山嶽天外仙,巾幗從戎壓木蘭。

兩人各自面面相見,互羞互贊,甚是融洽如親。楊瓊道:「阿蘭,你孤身一人上山,可真危險,難道伯父不與你同行么?」慕容蘭道:「爹爹今早去了城裏趕買賣,要換些米鹽,須明天才能回家。如今家裏少了些新鮮食物,所以我就獨自兒來捉些兔兒獐兒回去,有幸遇上了哥哥,也不知是阿蘭幾世修來的福分。」

楊瓊聞言,心中十分的感動和歡喜,笑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居然也不結個伴就上了這來,適才不就有一個村姑在唱山歌嗎?這裏似乎是兩國邊境地帶,我怎麼走到這裏來了?」他說出這話不打緊,卻把阿蘭驚訝得慌,說道:「笨哥哥,你走到了什麼地方,自己都不知道嗎?那你是如何進來的?」楊瓊笑道:「我是到處亂走的,漫無目的,只是在川地看些山河秀氣,不知不覺便身臨其境了。」

慕容蘭笑道:「阿蘭說與你知,這裏是大宋和夏國的邊境之地,這裏偏僻崎嶇,難見人跡,方圓百十里,皆為崇山峻岭所圍繞,便如世外桃源一般。我是夏國人,但是漢人。爹爹名叫慕容烈,原本是邊界上的守衛將軍,自從宋夏議和之後,邊關已無戰事。爹爹不願為官,我十五歲那年便移居此地,打獵過活,今有五年了。這兒荊棘密佈,道路難通,世人很難知道這裏。」

楊瓊嘆道:「阿蘭,難得你孤身在此山谷中隱居,必定是很空虛。如此山清水秀,與世無爭的好地方,真是羨煞了那些有欲歸隱的江湖豪士。不過大千世界,繽彩多姿,好吃好玩,有香有色,阿蘭就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去遊歷一遭嗎?若是泛著桃花良緣,說不定就中意了一個如意郎君。」

慕容蘭見哥哥說得頭頭是道,顯有好奇,聞得「如意郎君」四字時,面上突然泛起了羞澀,轉身笑道:「壞哥哥,故意拿我取笑,我不理你了。」口中雖是這般說,心裏卻在想桃花良緣是指何意。

楊瓊見阿蘭害羞得緊,只道是言語有失,便不再鑽尖,問道:「好妹子,適才的山歌是你唱的嗎?」慕容蘭點頭道:「阿蘭空閑無聊的時候就會唱山歌耍子,唱得不好,哥哥可別嫌難聽。」

楊瓊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阿蘭,你可真是個色藝雙絕的好妹子,又十分的知書達理,謙虛大度,多少妙齡少女都及不得你萬一。上天畢竟對待楊瓊不薄,能結識到阿蘭這樣的妹妹,祖上必曾經=廣積陰德,佛祖保佑。」

慕容蘭聞說,羞瑟瑟呆楞楞一番,羞道:「哥哥說得太離譜了,阿蘭不過是唱了一曲山歌,不值得哥哥這麼誇獎,我可受不起這些言語。阿蘭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哪裏有哥哥說得那麼神妙?」

楊瓊指笑道:「阿蘭不知,我在那座絕凌高山上聽到你的歌聲,心中如醉,豪情萬丈哪!不差些就自個摔落了下來。是我全力一博,賭盡手段,方才有膽量飛躍這座千丈高峰。若不是有你那美如天籟的歌聲相助,哥哥便是被人刀劍加身,也決計不敢如此的瘋狂膽大。我能平安無事,難道不是阿蘭你的功勞嗎?」

慕容蘭見說,方知哥哥是從絕凌峰上飛下來的,豈料竟與自己的山歌有關聯。也忍不住歡笑,得意道:「那都是哥哥的本領高強,阿蘭不過是誤打誤撞,碰巧而已。」她見楊瓊手中只有劍鞘而沒有寶劍,便道:「哥哥的寶劍到哪裏去啦?」

楊瓊笑道:「臨危之際,萬般無奈,只得棄劍保命,你看那石壁上沒入的不是我的劍?」他一掌擊開的寶劍橫端端的刺在側旁青裸壁岩上,劍身沒半,要拔將出來,沒有好臂力便難以取出。

慕容蘭見狀,伸指誇道:「哥哥的劍術真好,一劍刺去,便穩穩的入石三分,阿蘭可沒這種本事。」楊瓊道:「這倒也不是我氣力大小之事,只是這把寶劍是武林中的神器,削鐵如泥,斷玉無聲。便是一隻大蟲,也能舉手一劍成半,江湖上大有名聲,喚作青玉寶劍。與少林寺的鎮寺之寶[易筋經]和神教中的刀功絕技[三絕刀法],合稱北三奇。是無價之物,當世劍客人人都想得到。」

慕容蘭長在西隅,居住深山,中原的江湖,她不曾涉獵,自然不知。但聽哥哥說得有據有憑,十分信服,笑道:「哥哥能手持天下至寶於手,真不是尋常之人。但願哥哥能手持寶劍,除盡天下惡人,行俠仗義,千史留名。」她俏皮的微笑着,便要前去拔出岩壁上的青玉劍。

楊瓊本不阻攔,突見山下岩前莫名的生起一陣怪風,四周的樹木灌草狂搖不止,風裏氣息隱隱帶有腥味,不禁眉目一皺,揮手止道:「阿蘭且慢,你快過來,哥哥有話要和你說。」

慕容蘭見楊瓊臉色緊繃如弦,帶有殺氣。早已知曉為何,笑道:「哥哥有什麼話說嗎?」楊瓊微笑道:「阿蘭,你且一側觀看,不必動手,看哥哥的手段如何?你只須把叉兒借我一用,稍後便還給你。」慕容蘭笑道:「哥哥又不是打獵行家,用叉幹嘛,你還記得阿蘭說過的話嗎?楊瓊笑道:「什麼話?」

慕容蘭道:「大蟲見了我,也會魂飛魄散的。」楊瓊一楞,笑道:「阿蘭知道?」慕容蘭點頭道:「惡風隨虎,烏雲潛龍。阿蘭若無這些基本打獵常識,豈不早就被這些業畜兒害了性命耶?你看那隻大蟲伏在那處草叢裏動也不動,正想打我們的埋伏!哥哥先不要理它,用不了多久,它就會耐不住饑渴,就死也要鑽出來覓食。有阿蘭在這,保證無事,我只一叉兒就教它命喪今朝。」

楊瓊怕她會在自己面前爭強,唯恐有失,便笑道:「哥哥七尺好漢,不曾在妹妹面前露些本事,反而要受到妹妹的保護,這成何體統?殺虎自來是男兒好漢的事,女兒家不必要去攪合,免惹得一身腥氣,我自有十分的把握捉拿住它。」伸手便要去拿鋼叉時,阿蘭卻將身閃在一側,緊緊的抱着不肯,笑道:「世人只知道男兒打虎,卻不知道阿蘭也能打虎。男兒能做到的事,我們女兒也能做到。哥哥倘若不信啊,幫我做個見證,看我是如何的收拾這隻大蟲的。」

楊瓊聞聽阿蘭這話,原本是有好奇心,但又恐阿蘭是逞弄本事,又勸道:「哥哥也算是博覽古今群書,可沒聽說過女兒家也做這等玩命的事,當真是有辱斯文。快別鬧啦!虎口拔牙不是你的強項,洗衣做飯才是你分內的事情,哥哥可不許你以身試險。」

這些話聽在慕容蘭耳里,恰似激將法,更難罷休,她應聲郎道:「阿蘭又不是第一次殺大蟲,若不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是不敢和這山中大王較真的。哥哥若是還要阻攔我,阿蘭就真的生氣了。」

楊瓊恐阿蘭遭遇不測,故要當先,但見阿蘭滿腹自信,反倒把自己比下去。見她言語間笑然灑脫,勢在必行,不像是逞能冒為,也不是故出風頭,心中懸著的心才稍有放下。心頭一股強烈的好奇湧上腦海,尋思:「這妹子體懷剛柔之氣,一身不凡秉性,或許她真的有這般的打虎能耐也是可能的。也不妨讓她先試上一試,我真箇想看看女兒家打虎是何等的身手,若是危險之時,我便出手相救,絕對不可讓阿蘭受這般苦頭。」這般想定,心胸豁然開朗許多,笑道:「既然阿蘭執意如此,哥哥也不再一味阻攔你,只是大蟲十分的兇猛,你切切要小心在意,不可輕敵。」

慕容蘭努嘴埋怨道:「哥哥真是羅嗦,婆婆媽媽的,比爹爹還要糾纏。」楊瓊撲哧笑道:「還嫌棄哥哥啰嗦呢!女孩子也如此大動干戈,耀武揚威的,那還是女孩嗎?」

話剛說落,山邊叢林中的烈風忽壓倒一片灌木,惡猛之氣撲面而來,幾聲呼嘯,響徹山谷。只見灌木叢中的荊棘野草分開兩側,如同浪裂。似乎有一隻龐然大物從灌木里穿來。楊瓊立刻將心揪得懸空,屏聲促息,輕道:「來了來了,千萬小心。」慕容蘭呵呵一笑,道:「終於來啦,還以為它能忍耐一時半會呢!來得正好。」

楊瓊本就對阿蘭前去刺虎提心弔膽,始終不放心,更見她將言語說得漫不經心,好似殺虎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便責怨道:「莫要大意,節骨眼上了,還這般悠然自在,須要專心至志。聽說子路打虎,也無十分的把握,你可不要冒失。」

慕容蘭道:「好啦,阿蘭不笑了,哥哥快走,我若心有顧忌,就不能一心一意了,到時恐怕不妙。」楊瓊哪肯先行離開,但又不能再昧言相勸,道:「你教哥哥往哪裏去?」

慕容蘭指著後方不遠處的亂石叢,道:「那兒可以藏身,哥哥只顧看好便是,阿蘭自有辦法,要快點呵。」楊瓊正猶豫不決,徘徊焦急。只聽一聲猛喝,草縫中突然竄出一隻咆哮如雷的大白虎,兩隻前爪如同利鈎,按搭而下。那隻大蟲來得好凶,快似閃電,勢若奔雷。楊瓊見它居然是朝着自己來的,又驚又喜。步伐急轉,閃身在一側,那大蟲撲落了空,雙爪踏動,稍一扭軀,四肢猛地一彈,又是凌空迎頭按撲而下,甚是凌厲霸悍。

楊瓊見那蟲身影如蓬,龐大健碩,若着它這一撲,就算是銅頭鐵腦,金軀銀體,也會被擠壓個粉碎,怎敢相攔?就勢斜身一滾,反鑽其後。他雖然是個不懼虎豹的好漢,仍不敢輕易大意,視作等閑。這時只能是小心翼翼的挪動身軀,暫先避開其鋒芒,相機行事。

但凡大蟲獵食之際,皆是潛伏待時,借一時兇猛之勢,一舉就得,便不多纏。以疾速、兇猛、精準、狡詐而雄稱綠叢,群獸皆懼。自來大蟲並不輕易食人,只飢餓無奈或受撩撥之餘方才弄勢傷人。人虎相持,人要求生,虎欲飽餐,兩者皆是拚鬥全力,絕不容半點差池。

那大蟲一撲之下,又是落空,悶雷也似的低吼一聲,將方圓數十里內的飛禽走獸驚嚇得遠走高飛,使人毛骨悚然,膽顫難止。楊瓊見那大蟲托垂起空轆轆的腹囊,左右來回的盪動,死死的盯眼不放。又見阿蘭若無其事的執著鋼叉在側觀看,笑呵呵的說精彩。

楊瓊意念精聚,用心無多,見那大蟲雖是盪空了肚腹,仍估算有三五百斤重,就常人而言,哪裏經得住相持,怕不早成了虎口美餐。此刻他身上並無任何兵器,劍鞘無劍,欲以掌力相擊,又恐大蟲骨肉硬朗,沒有上乘內力難以在當場擊斃,反而空撩虎威,更增猛氣。躲躲閃閃之下,欲前往石壁上拔出青玉劍來斬殺此虎,一側的慕容蘭道;「哥哥歇著,你看阿蘭來試一試。」她握著鋼叉,徐步繞往身後。那大蟲見了,卻無動於衷,只是張牙舞爪,氣勢威烈都朝着楊瓊身上來,把阿蘭視若神明,不敢去招惹。

楊瓊暗笑道:「這大蟲真蠢,不怕我倒怕阿蘭。此時只須她斜里襲刺,豈不就一叉就刺穿了肝臟?看來阿蘭不曾說大話,這大蟲果真是怕她。」

往山壁上拔出劍來,在邊上看着驚險,只見阿蘭騰身一躍,騎在那大蟲的背上,左手執叉,右手將它頭頂上的條紋花皮緊緊揪住,直往下按。你想那虎多重,阿蘭才多重?卻反被阿蘭按翻在地,前爪攤平,只不住的刨土掘坑,掙扎難受。

那大蟲雖是懼怕阿蘭,卻是被逼迫得急,只得奮力求生。雙爪忽的朝上一抬一仰,向天長嘯,如馬嘶天,山谷之中滿是吼叫迴音,震破人的心膽。它欲將阿蘭從背上掀下,阿蘭便借它前爪抬立之際,順勢滑下虎背,帶緊鋼叉,拖住那鐵鞭式的尾巴,往後力扯。那大蟲負痛,速回身張開血盆大口撕咬。阿蘭心靈機巧,鬆手后躍,誘它來攻。那大蟲見阿蘭只在身邊不遠,便四爪緊縮,忽的一放,如離弦之箭,流星之疾,呼嘯沖躍。阿蘭不慌不忙,側里拖叉而閃,故作不敵。那大蟲撲落了空,越發食慾飢餓,威勢逐增。阿蘭見它來勢得急,此時已有主意,便執叉立身在它面前召喚。那大蟲咆哮得慌,只顧逞威,不知死活,一躍便是鋪天蓋地,把人按住。阿蘭見准這大好時機,待它凌空躍起,即時鋼叉舞動,盡氣力的把鋼叉刺去,那大蟲在凌空裏做不得迴旋,慘叫一聲,未及落地,半空中鮮血泉涌,滾燙而流。如同天空中落下的隕石一般,轟然落地,抽搐氣絕,鮮血染紅了周圍的一派碧草。

阿蘭唯恐那蟲不死,抖數精神,上前踏了幾腳,抽出鋼叉,回首得意的看着楊瓊道:「哥哥看得清楚沒,你無話可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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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飛花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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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絕凌峰英雄試險 亂雲谷俠女刺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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