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十八次

我睜開眼，毫不意外地看見熟悉的碧綠帘子。

這是我第十八次從頭開始了。我還依稀記得第一次死亡是因為那個老頭子——就是我血緣上的父親把我嫁給了厲王。當時的我還滿心歡喜，慶幸自己居然能以小小尚書之女的身份得了厲王妃這般天大的尊榮。

直到嫁了過去，我才知道厲王是那麼的變態。他的嗜好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我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向娘家訴苦卻只換來一句:這是你為宋家前程應該做的。原來前程竟是能用女兒幸福去換來的。再後來，我就被活活折磨死了。

醒來就回到了未出閣的時候，也就是我不小心跌落水池昏迷的日子。只可惜我雖然設計堪堪避過了與厲王的煙緣，我的庶妹卻頂替我嫁了過去，早早地沒了。而我也不過是被當成個物件兒被送給了年邁的左相做填房——不到幾年左相猝死，我也「被迫」殉葬了。

然後我又在這張床上醒來了。

算起來這已經是第十八次了。我眉頭皺了皺，上輩子我都已經完成了嫁皇子輔佐他登基為帝的事情了，誰知北邊的蘭戎突然南下，攻破了大熙朝的國都，我作為皇后不能受到凌辱，便在國破前被下令絞殺了。

難道我還是沒找到正確的路線嗎？說來好笑，剛開始重生時我還以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後來只覺得它在折磨我——誰想用不同的方式死十八次呢？

我晃了晃腦袋，回想著現在的時間線，是我從爬上樹不小心摔了下磕到腦袋的時候。我也不知為何每每重生回來都是這個時間點。但每次回到這個時間就有一件棘手的事要解決，再過一月，我那所謂的父親就要把我許給歷王了。我眯了眯眼睛，想了想之前用過的方法，無非就是兩條——我設計讓其他的姐妹嫁過去，或是在那之前就讓厲王暴斃。

那厲王聽上去厲害，也只不過是在折磨女人這方面罷了。王爺爵位是靠祖上功勞世襲罔替得來的，能繼承爵位全靠有了個心智才貌雙絕的母親。只可惜母親早死，否則厲王也不會成了個整天流連煙花之地的草包王爺。說他草包也不盡然，內裡子還是有點小小勢力的，否則父親也不會想攀附他，只可惜這勢力上不得檯面，否則皇上就饒不了他。

想起我第一世居然死於這麼個人手裡，真是讓人感到不爽。

想了想，我還是覺得直接找人在妓院里就把他給了結了比較好，畢竟讓和我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姐妹去受苦，我還是吃虧的。

想好了，我把竹靜叫了進來，我又要看著她在我面前哇哇大哭，真是的，你家小姐還沒死呢。這姑娘還不知道她跟著我死了十八次。真是的，還得讓我費勁從床上坐起來給她擦眼淚。這時青箏端著一碗葯進來了。我一看見那黑黑的苦汁子就頭疼，回回醒來都得喝這苦玩意兒，好不容易忘記它的味道，結果再來一次又要喝。

青箏看著我皺眉頭，猶不死心，一副逼著也要我喝下去的架勢。罷了，我還得去算計厲王，這腦子和身子都得養好，葯再苦也得喝下去。

如此又過了半月，眼見著離我被父親賣掉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前幾日就讓竹靜出去找不同的藥店買了些藥材回來，這還是我某一世偶然得來的方子，男人喝了這葯會勇猛無比——猝死的幾率也大大增加。把葯做好，在隨便去尋個被迫入了青樓的美貌女子，許諾會照顧好她的家人。這法子也就成了一半了。

接下來的另一半自然是把另熬一份補藥放入父親的飲食里了。父親最近新寵了一個姨娘，想來他就算知道了也會感謝我這個好女兒吧。要是厲王沒死，就只能讓父親死了，哪怕守孝三年只能嫁於匹夫，也比死在那變態手裡好。

做完這些，我長舒了一口氣。這麼多次，我唯一的優勢只有這麼多世的記憶罷了，到底要怎樣才能防止再重來一遍，我不知道，但至少不能再死得那般凄慘了。

果不其然，厲王一在紅袖館里看見美人就走不動路了，哪裡還會管美人有沒有在酒里放什麼東西，更何況，對男人來說，那方面的勇猛也是件值得誇耀的事。只可惜有的男人就是不知道「精盡人亡」四個字怎麼寫。

這次彷彿老天都在幫我，厲王死了，但不是死在紅袖館，而是死在了自己的王府里。聽說還是當時和他睡在一起的侍妾發現的，就是不知道是他哪個侍妾，據說他死時身邊足足躺了十八個。對外自然說是突然惡疾暴斃，不過在這朝京城裡總還是有些風聲吹出來的。

反正只是死了個無足輕重的紈絝王爺，這朝京城裡從不缺新鮮事，過幾日也沒人關注了。

倒是父親的表現讓我感到好笑，原本前幾日還說找我有事，結果厲王一死，他臉色就黑得比廚房的鍋底還黑，連著好幾天都沒進後院找他最愛的那位姨娘。

這一關算是過了，不過接下來還有個大事要來了。

皇后親自在宮裡開朝花宴，凡在京為官的官員不論幾品，女兒都會被邀請入宮赴宴，甚至這女兒也是不論嫡庶的。一方面是因為先帝最小的弟弟瑞王已經二十五歲尚未娶妻，他又是太后的小兒子，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婚事本不可以馬虎的，誰知瑞王挑挑揀揀，太后給他的貴女一個都瞧不上，迫不得已才讓皇後主持這朝花宴，只要瑞王能看上眼不論是何身份都賜給他做正妃；另一方面也是大熙朝對嫡庶這事沒有前朝那般嚴苛，譬如當今太后、皇上、皇后都是庶出，除了一些世族和依附世族的家族，京中重視嫡庶之別的人家也不多了。

然而我卻是知道這瑞王為何不娶妻的。因為他是個斷袖。太后也許知道這件事，盼著能有個女子扭轉瑞王的心思，只是太后這份心終究是白費了。

這場朝花宴除了給瑞王相親還有個作用，我沒記錯的話，我朝的唐將軍剛在和素羌的戰爭里打了勝仗，逼迫素羌降了，所以這也是給唐將軍的慶功宴。

但是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因為在朝花宴上，出盡了風頭的不是哪家的嫡女，而是個連外室都不是的歌女所出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