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舊公園裏有張舊長椅，舊長椅前蹲著個臟小人兒。小小的人兒看着更小的螞蟻，沒有聽到蟬吟，沒有看到燥陽，沒有注意那個站了很久的男人。

「孩兒，你叫什麼？」靜靜的站了很久，男人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樂天。」小人兒好奇的轉過頭，看到了男人，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很奇怪，男人很高很挺拔，身上穿着乾淨的裘襖，長長的，像大俠一樣。他的五官很立體，但放在一起卻又覺得很柔和，很帥，很年輕。可是現在是伏暑天，可是他的聲音像垂死的老人。「你是誰？為什麼那麼奇怪？」雖然很不禮貌，但樂天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男人笑了，好像很滿意。「我是神仙，神仙哪有不奇怪的。」

樂天沒有再說話，他看着男人，覺得他很有趣，只是想不起來市裏精神病院的電話號碼。

男人沒有介意，看着樂天的眼睛說着自己的話，好像自言自語。「你能輕易毀滅或者創造這些螞蟻的世界，只要你想。那麼這個世界到底是唯物的還是唯心的？」

突然冒出的哲學問題沒有讓樂天迷惑。雖然他只有八歲，還臟髒的，但他絕對稱得上奇才。那比同齡人大了一點的小腦袋裏裝了不知道多少書，稱之「移動圖書館」也不為過。至於臟髒的只是因為終於從家裏跑出來，孩子的天性讓他玩得太嗨了。

「我能改變的只是物質的狀態，而物質的本源依舊是客觀的，那麼世界當然是唯物的。」樂天收起了孩童的笑容，表情很平靜，但眼裏卻依舊褪不去的稚嫩和遮不住的驕傲。這是一個天才孩童的驕傲，哪怕是面對一個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也不能阻擋的驕傲。

男人笑得更歡了，搖了搖頭。「你呀，就是被洗腦太深，這些都是從書上看到的吧？你為什麼能看到書？當然是別人寫出來讓你看到了，為的就是讓你更能適應，也更適合這個社會了。而你說的唯物主義，也僅僅是停留在這個階段，無法更清楚的了解世界的本源。」

話語停頓得剛好，樂天若有所思。或許這個男人說的沒錯，看來那句話是對的，天才與瘋子只差了一條線。

男人再次滿意的看了樂天一眼。「如果錯得那麼徹底，那唯心主義為什麼會存在？為什麼能跟唯物主義抗衡那麼久？那些宗教，神仙，魔法，甚至修仙難道都是憑空出現的？僅僅是人們對於現狀不滿的假想？」

一個個看似毫無意義的問題卻在樂天腦中如雷暴般炸開，貫通了他之前就有的一些假想。他重新審視了這個男人，他絕對不是什麼瘋子，他的出現或許就是因為自己。樂天站了起來，認真的向男人鞠了個深躬。

「請老師教導。」

「哈哈哈哈」男人終於仰天長嘯出聲。「好，好徒兒，為師給你看看這世界的本源！」他的手依舊收在袖管里，沒有什麼咒語，沒有什麼吟唱，一切沒有什麼不同，可一切卻不同了。

天好像黑了，僅僅一瞬間就沒有了太陽的光，太陽好像被一口吃掉了。樂天抬起頭，卻看見一座被拔起的小島出現在了自己的頭頂。他不知道小島上是不是動畫片里那樣的天空城，因為它太大了，只能看見小島下方嶙峋的的土塊石塊。雖說是小島，可起碼比這個小公園還要大。就是這麼大的小島，很突兀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頭頂，沒有任何徵兆。

如果真要說徵兆，或許就是面前這個男人的那聲長嘯吧。

「想上去看看嗎？」男人的這句話似乎只是陳述句，還在被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驚呆的樂天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雙腳離地，隨着男人漂浮了起來。

一般的小孩此時應該會被嚇哭吧？最起碼會害怕吧？又或者不知所措？可是樂天沒有，倒不是說他多麼的成熟冷靜，只是因為他真的驚呆了。

緩過神來，他已經飄在了天上。他不知道自己飄得有多高，只看到腳下幾十米的地方有一朵雲在飄，有一隻鳥在飄，有一座島在飄。島上有花有草，不算太漂亮，但有一種很清新乾淨的感覺。樂天有些遺憾，原來這不是動畫片里的天空城。念頭剛起，樂天忽然發現島上正緩慢升起石頭的建築，不是從地里長出來。不是石頭壘出來，而是本來就存在那一樣，只是被隱去身形，現在才從下往上顯出真身。

「你不驚訝嗎？」男人飄在樂天身旁，面帶微笑的看着他，目光里儘是溫柔。

「非常驚訝。告訴我。」眼前的這一切都超出了樂天對於現實世界的想像，這都是書里不可能存在的現象。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這一切，他渴望知道原理，或者是這個世界的真面目。

男人凌空中盤腿坐下，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球。「按這個時代的科學來看，物質是由原子組成。而原子是由電子與原子核組成，原子核由中子質子，中子則由夸克組成。這是現代科學所能了解的了。」

男人說話的同時，那個球也在不斷的分解，就像是在模擬原子的組成，它是一個完美的教學模具。

這些樂天都是知道的，書中都有描述。只是書中都是抽象的文字與圖片描述，遠沒有這麼清晰。

「夸克不能直接觀察到，只能通過強子來了解。而事實上，夸克可以單獨存在，而且可以再次拆分。『仙氣』是組成夸克的最小成分，仙氣這個名字是我取的。」

球已經被拆分不見了，要知道那個五人合抱的大球已經是放大無數倍的原子核模型了，此時依舊被拆分不見，可見真實的仙氣有多渺小。

「你可以把仙氣理解為一種粒子，為了你更好理解，叫他『仙子』也行。仙子不會像更高層級那樣有引力斥力之類的約束，它們是有最大限度自由的，你可以把它們比作一個個有性格的人。大多數人是喜歡熱鬧的，所以他們聚在一起，就像一個國家，這個『國家』夠大了可能就是一個夸克，也可能只是『一群仙子』。當然也會有喜歡安靜，不合群的人，他們就遊離在這個集體外，但多少還是與一個或幾個『國家』有所聯繫。」

給了樂天一些理解的時間，男人又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麼人類統治世界那麼久嗎？因為『智慧』。『智慧』來自於複雜的大腦皮層，人類對自己大腦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你應該知道大腦有六層，最複雜的是多形細胞層。這層上有些特殊的褶皺，與仙氣有一種特殊的感應，有些像共振，卻沒共振那麼有威力，它更像是一種天然的親近感。當這種親近感很強時，便可以命令仙氣。」

樂天聽得很認真，眉頭時不時皺起思考着什麼，沒有注意腳下的小島已經悄悄的散去。

男人伸出了手，上面湧出一道白光，忽而變紅，忽而變黃，忽而變藍。

「仙氣可以直接動用，讓它們碰撞，能釋放能量。也能用它們組成原子以組成物質。」

「那為什麼我不能感覺到仙氣？」樂天忍不住舉了下手，臉上滿是急切，恨不得下一秒自己也能組一個小島出來。

「這就是人們都認為世界是唯物的原因了。雖然沒有人發現但經過漫長的歷史，人類已經退化了。就拿南美洲一種洞穴蠑螈打比方，它們長期不見光，眼睛就退化掉沒有了。同樣的，沒有人知道仙氣，也就沒有人『修鍊』，甚至已經不相信『修鍊』的存在，那自然就退化掉了。當然，還是有些人有這部分能力的，比如你。」

「我？」樂天驚喜得快跳起來，但很快被冷靜與失落取代。「那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男人的嘴角出現了一抹笑意，之前的所說的一切都像是在為這一句話做鋪墊：「因為沒有人教你啊，現在應該沒人會修鍊了吧？不過我會啊！」

沒有任何的思考，幾乎話音剛停，樂天在空中跪了下來「求老師教弟子！」接着磕了三個響頭，只是磕在空中並沒有響。

男人雙手虛托，仙氣將樂天扶了起來，滿臉的欣慰。「走吧，去找你的家人。」

樂天沒有動，也沒有指路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自己老師身後，被托著走。而這個方向正是自己的家。

這天的夕陽特別大，又大又紅，或許是自己站在天上的原因吧。遠處的天被染成了酒紅色，暈暈的，好像做夢。老師被染成了昏黃色，暖暖的，永遠也忘不了。

「樂天啊，」男人的聲音很蒼老，像是穿越千年而來的老寺古鐘；他的聲音很清新，像是來自一個全新的世界。

「願意跟我去再造一個全新的世界嗎？」

這天很美，有暈開的夕陽，有沉醉的酒雲，有昏黃的天空，有行走在天空的師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