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衣刺客

第十一章 黑衣刺客

陽光落在樹上,像是灼燒著整片樹林,偶爾一聲鳥鳴夾雜著馬蹄和車軸的聲音,這便是這裡最喧鬧的聲音了。對於這樣一個季節而言,似乎顯得有些冷清。

「還有多久可以走出這片樹林?」牧夏壓低聲音問道。

「嗯,可能得用一夜時間了。」蘇緒的聲音透過車簾,顯得有些無奈。

「看來,他們有些等不及了。」牧夏自言自語道,「子夜,你要保證在車附近三尺範圍內,保護文嘉。」

「什麼啊,我的身手足夠……」淳于莫喃喃地說著。

「子夜。」牧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淳于莫不由得一驚,那樣殺氣的眼神,比第一次見時更加凌厲,「你信我嗎?」

「嗯,這不是廢……」淳于莫話還沒說完又被打斷了。

「那就保持車,在我和蘇緒周圍,這裡的地勢對我們不利,一旦度慢下來,我們很可能被圍困於此。」牧夏用道一件極平常的事一樣的語氣說著,「如果,我或者蘇緒任何一人出了事,我希望你們視而不見,徑直向前,不要停下。」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淳于莫有些著急。

「這只是一種可能。」牧夏語氣很平淡,語調很低,語很慢,「因為最大的可能是,我們都會被留在這裡。」

淳于莫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文嘉,他知道牧夏用這種語氣說出的「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就是留下屍體的意思,對方選在這裡埋伏,如此耐心得跟到現在,很明顯是不想留活口。

對方應該有過三十人,至少有三個組,左右兩組,和後路一組。不過看情形,估計在這條路的盡頭還會有一組人,牧夏仔細分辨著風聲里的細碎的腳步聲。團體行動,殺人滅口,對方不是各國組織的人,按時間算,師傅肯定不會呆在琅琊郡,各國的人如果想要情報,自己就是目標。黑衣勁裝,隱藏身份,對方也不是淳于家的人,還沒聽過有誰在自家庭院里還鬼鬼祟祟的,況且淳于莫還在這裡。蘇緒看起來有些緊張,應該和鳳凰壇沒什麼關係,那個神秘的組織做事雖然古怪,但不至於想抹殺自己剛走出的棋子,按酒鬼的說法,蘇緒應該也不會和什麼組織結仇。

另外,看蘇緒方才的舉動,他應該是用暗器的,秦朝律法嚴明,刀劍一類本身攜帶不易,對方想在這裡解決恐怕也是這個原因,那也就是說對方手中恐怕有不少長兵器,能在大秦帝國境內攜帶如此之多的長兵器,對方的來歷怕是不簡單——最後一個可能xìng,對方的目標,是文嘉。來的人,是秦國的刺客。

牧夏用昭逸的名義查過文嘉,信息太少了,但,唯一確定的是,文嘉早在楚國戰亂中去世,姑姑一家不知所蹤。牧夏看著那個在角落裡瑟瑟抖的「文嘉」,卻連一句質問都說不出口,她的言行舉止儼然是貴族女子,假冒文嘉身份,很可能另有所圖,可是現在,她只是一個被恐懼包裹的少女而已。

「文嘉」,你到底是誰,想殺你的又會是誰?牧夏輕輕拍了拍文嘉的頭,微微一笑。如果這次可以順利通過,牧夏依然沒把握自己能夠問得出口。雖然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想必,十分殘酷。牧夏幾乎只一剎那,側推著劍,足下力,向後躍起,文嘉一抬眼,只見一支斷箭穿透車簾,半寸沒入淳于莫腳邊的車板。

淳于莫先是一驚,隨即從馬車窗口撲了出去,還未站穩,一隻弩箭直衝胸口而來,淳于莫來不及舞起長劍格擋,單手撐著劍柄迅撤身,「當」地一聲,弩箭落在馬車旁,同時落下的還有一隻閃著金屬光芒的雪花狀暗器,淳于莫這才想起,身後的車裡還有文嘉。他沒有實戰過,也沒有要保護誰的意識,牧夏的判斷不錯,淳于莫能保護自己已是萬幸。

淳于莫感激地一望,卻見蘇緒盤腿逆向坐在車頂上,半閉著眼睛,不時一個甩手,便擲出幾隻暗器。yīn影之處,偶爾有擊中刀劍的清脆響聲,也有插入樹榦時木質斷裂沉悶的聲音。他快跑了幾步,攀上馬車頂檐,順手又擋下幾隻弩箭。

弩箭通常是一弩搭一箭,如果是戰爭中,往往會幾人一起控制一隻大型弩弓。不過,看這箭的長度,應該是擘張弩,以臂力張弦,shè程並不很遠,而且一即撤。牧夏立在車頭,cao劍切過幾支弩箭的箭頭,微微改變了箭的走向,看弩箭的力道,弓箭手已經開始後撤了。

「不好。」牧夏遠遠看見,前方一道細細的金屬鏈,在初上的月光下,映出慘白的光澤——居然連這都想到了,「蘇緒!」蘇緒聞言,極有默契地身形一晃,倒掛下來,攔腰抱起車裡的文嘉,一個側翻,穩穩地落在地上。文嘉還來不及呼喊,就被蘇緒捏住後頸,暈倒在淳于莫身邊,淳于莫只好跳下車,接住文嘉,一切動作只在頃刻之間。

「你……」淳于莫還未來得及問,只聽一聲清亮的馬嘶,隨即,是馬車側翻在地的巨大聲響,那聲音彷彿一聲號令,數個人影幾乎同時出現在淳于莫的視線里。月光下墨sè的衣裝,墨sè的刀劍,彷彿就是黑夜本身,若不是那懾人的眼神,那不過是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一道勁風。淳于莫一下子愣了,不是沒有反應過來,而是實在不清楚從何下手,找不到可以避開的角度。

淳于莫只覺得自己左手一松,長劍離手,他閉上了眼睛,一瞬間,覺得自己會死,心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感覺不到,靜得可以清楚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面前一個修長的背影,單膝跪地,左手反持短劍格在身前,右手一把長劍抵在身後的地上,劃過一道深深的痕迹。對面的幾個黑衣人亦是後退了幾步,最近處的兩人哀嚎了一聲「我的眼睛……」,捂著眼睛就地滾了幾步遠,摸索著正要站起,卻被同伴一劍劃破頸部,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那兩人就這麼扣著自己的脖頸側倒下去。

淳于莫看得目瞪口呆,幾滴鮮血迸在他的臉頰上,引得他不由得一陣反胃,怎麼可能,他們連自己人都殺,為什麼?兩條生命就這樣簡單地消逝,輕易得好像螻蟻一樣。

牧夏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那樣的眼神,說不出是怎樣的感情,他隨即轉過頭去,淳于莫只看見那把短劍插在地上,刀刃上的黑漆破碎了一塊,露出冰冷的劍光,彷彿暗夜裡的一點星光。

牧夏壓低身形,右手長劍環身橫在身後,左手在腰際掐出幾支細細的針,一招拔劍式使出,在身前劃了一道凄厲的弧線,在對方後撤躲避之時,手掌一伸,打出幾支寒浞針。對方將劍格擋在身前,牧夏撐劍一躍,一個連環踢,在針尾加註力道,竟然將幾人的劍身擊裂成兩半,寒浞針刺入那幾人體內,他們看了眼手中的斷劍,一句叫喚都沒來得及出,就軟了下去。

淳于莫拔劍在手,看著牧夏仿如鬼魅一般穿梭在黑衣人間,他覺得自己全身熱得燙,手捏著劍柄捏得太緊,以致於指甲都陷進掌心的肉里,一瞬間,好像是幾個時辰一樣漫長。還好,沒讓文嘉看到著些。

「唰」淳于莫忽然看見牧夏矮身下去,兩道白光挾著破空之聲,幾乎和他擦身而過,都擊在一個黑衣人擋在面前的劍格上,像是預先演習過路線一般,兩道白光在一擊之下居然順勢分成十幾道白線分散開來,仿如被驚散的銀魚一般,接著,便是一片慘叫聲。

淳于莫驚悚地回過頭,白光來源處,是倒掛在樹上的蘇緒,他的手還保持著擲出暗器時的姿勢,看見淳于莫,竟然微微一笑,翻身從樹上躍了下來。再看牧夏面前的黑衣人,基本在地上倒成一片,蘇緒的暗器打得太刁鑽了,幾乎都打在要害上,剩下的兩個不在攻擊範圍內的,顯然被嚇了一跳,其中一個的雙腿甚至在顫抖著,那人大喝一聲,揮著劍沖向淳于莫,另一個攔他不及,徑直向牧夏刺去。

恨意,在不知不覺中彷彿帶來了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向淳于莫襲來時,他感到的卻不是恐懼,也不是平靜,而是一種想要活下去的衝動,他把劍握得更緊了,他本就是左手使劍的天賦,此時右手抱著文嘉,左手在劍上加註力道,雙劍相擊,兩人都是一震,淳于莫不由得後退了兩步才站穩。那人身形一滯,又一劍刺出,淳于莫反手持劍,挑起對方劍尖,正要順勢橫劈下去,那人卻從腰間劃出一道匕,向淳于莫的左胸口刺去。

一寸,還差一寸,只要多這一寸,匕就可以刺進淳于莫的身體。

可是,它偏偏停在了半途,然後脫手,無助地落下。

淳于莫的衣裳在剎那之間,浸透血漬,他想活下去,但沒想過用別人的生命換自己活下去,之前倒下去的人大多不過是傷重暈倒而已,而他面前這個,卻是被從身後刺入心臟的劍,凝固在最痛苦的一剎那,淳于莫忽然想看看他面巾下的臉,忽然想知道他是誰。

沒來得及,又是一道血漬落在他的衣襟,那把黑sè的劍,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不見,黑衣人抽搐了幾下,便倒在地上,蒙面的黑巾,還是沒能摘下,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淳于莫抬起頭,只在一剎那看見了牧夏的眼睛。那個眼神,是歉意嗎?牧夏說過的,寒浞針毒時間短,縱是解藥費事些,但卻不是剎那致命,淳于莫明明看見他打出的針都是追著穴位去的,最多讓敵人動彈不得,昏迷不醒。可是,這一劍,卻毫不猶豫地直插心臟,牧夏,你,做了什麼?你,殺了人?毫不猶豫地,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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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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