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聖賢書

第六章 聖賢書

地上碎裂的木塊旋轉着飛向中年女人和刺青小趙,空氣中甚至傳來呼嘯聲。

那兩人完全反應不過來就被木塊打中躺在地上哀嚎,木塊尖銳的部分刺進身體里嵌著,血液順着縫隙流出,李殊同只覺得無比痛快,甚至想上去踹兩腳。

而路道士隨意一腳勾起的木塊就能造成這種威力,李殊同也為自己的眼瞎感到悔恨。

這種牛逼的師父去哪兒找???

時髦的年輕人越過地上痛苦嚎著的兩人,走過來扶起他。

灰塵和凝結的血塊沾在他白色的名牌衣服上。

他不以為意笑嘻嘻地看着路道士說:

「大伯,給殊同放個治療術唄~」

路道士沒好氣道:

「路唐!你再犯賤信不信我把你嘴封上。」

路唐訥訥回了句:「你又不會封言…」

路道士憤憤舉起手似要拍在他的頭上,又無奈放下說:「趕緊走,他們人要來了。這范氏出個混黑道的,真是愧為儒家…艹!」

路唐一個人架著李殊同,殊同只感覺他力氣驚人。

幾步便到了門口,殊同想起什麼趕緊喊道:「屋子裏還有兩個人!」

路道士回頭撇了一眼隨口說:「他們死不了,你旁邊的小子報警了。安心跟我們走吧!」

「你以為他想不到,我背地裏都叫他萬能路由器!」

路唐在背後悄摸指了指路道士的後背輕聲說道。

踏出破碎的木門后外面是條悠長的小道,周圍都是低矮的平房。

巷子四通八達,路道士帶着他們左穿右轉終於到了開闊地。李殊同終於見到了熟悉的馬路,綠化帶邊停著一輛勞斯萊斯魅影。路唐將他扶著放在後排座椅上,殊同只感覺自己一下陷入鬆軟里。

路道士坐在他旁邊,看着他眼神緩和道:「放心吧,好好歇歇,都是些皮外傷不打緊。」

路唐發動這輛移動沙發駛向更加不明確的未來。

江南麋路庭院,整個江南最豪華的別墅群。

此時李殊同與救他的兩人都在第三棟別墅大廳中,僕人為殊同打理完外傷之後帶他去洗漱。

一路上李殊同只感覺顛覆了自己的世界觀,這裏豪華的不像是人間。

處處都透露著精細,連別墅外的綠化都是精心剪裁過得。

那女僕見他一副沒見過的樣子便解釋道:

「這裏是天路集團興建的,唐少爺在江南都住在這裏,你別見外,有什麼需求隨時叫我,我叫小玲!」

小玲說完關上浴室的門就出去了。

留下李殊同打量空曠的浴室,一面牆那麼大的鏡子他還是頭一次見。

洗漱完后,換上路唐的衣服。

一走到大廳就聽路唐嬉笑着說:

「不錯不錯,正正好!」

他圍着李殊同轉一圈又說:「可以當渣男了,要不我們假裝窮人一起去泡妹子吧。」

路唐摟着殊同的肩膀弔兒郎當的。

殊同一時語塞:「窮人招誰惹誰了?」

路道士端坐在沙發上,他面目兇狠看着路唐冷冷道:

「我看你是又想鬆鬆皮子了」

路唐不禁哭嚎著:「別別別,再說我有認真練武啊,該放鬆的時候就該放鬆嘛。」

路道士也不否認,路唐又說:「我這就上樓,你們聊你們聊~」他連連後退跑上了樓,好像再晚一點就要挨打似的。

路道士見人上樓後放鬆道:「過來坐坐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殊同默默坐在他對面,困惑道:「為什麼?」

路道士寬慰著嘆口氣說:「殊同啊~」

他站起身到殊同面前,舉起右手豎劍指放在他太陽穴輕輕說:「通-憶!」

而二樓偷看的路唐暗自道:

「哈哈開始了開始了...」

一聲「通憶」,那聲音彷彿有魔咒,讓殊同不自覺地閉上雙眼。

腦海中回憶起過去的一點一滴,他以第三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已經走過的時光。

從出生開始,剛出生的他,像個黃黃的丑娃娃,被抱在接生阿姨的懷裏搖晃着。

以前關於七歲前的記憶李殊同是空白的,許是忘記了,倒也聽家裏人說過。

出生時就沒有呼吸,接生的那個叫梁阿姨。

此時李殊同看着梁阿姨臉上冒起了細密的汗珠。

奶奶急得跺腳,眉頭始終皺着像斑駁的老黃梨樹皮。她端著媽媽陪嫁時的大紅花瓷盆局促地像個孩子。

那時媽媽是昏迷的,一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孩子身上。

怎麼會沒呼吸呢?

十里八鄉有名的接生婆年紀也才二十七八。是村裏少有的大學生,再多的冷靜成熟碰到冷門也會犯愁。「小梁,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乖孫兒阿~」李奶奶哀求着。

「我再試試吧」

只見梁阿姨將剛出生的他倒擰着腳脖子,輕柔地拍打着後背。

小殊同嗆了幾口羊水后,猛烈地呼吸著。

忘了哇哇叫的哭泣,忘了怎麼在鬼門關走過一回,忘了第一次窒息的感覺如此真實。

現在李殊同再看這些畫面竟感覺好像再經歷了一次。

只見小娃娃睜大了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世界如想像一樣,可那時的他又有什麼思想呢?

回過頭來將小殊同安放在褥子裏輕輕裹緊,免得被風兒撩受涼。

五斤七兩的嫩膚經不起中秋凌晨的冷風,似是月光灑下來想撫摸他卻又不敢伸出手多擾。

李殊同看到梁阿姨隨手拿起抹布粗略地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回去照顧他媽媽。

一句笑罵從她哪兒飄出來:

「可嚇死我了,差點職業生涯在你娃娃身上斷了……」

看到他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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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吃。貪婪地把自己吸成圓滾滾的大肚子,媽媽總半責怪半疼愛的注視着李殊同,又無可奈何。而且小孩子吃多了半夜又吐出來,可折磨人了。

他看到小時候的嬰兒好像對誰都有善意,是因為他剛開始抱着試探好奇地觸摸這個世界。還來不及學會防禦,沒有好壞的概念。

只是聽奶奶說的一句

「那個叫王爺爺那個叫嬢嬢。」

於是屢次咿咿呀呀地張口,得到的都是愛戴的笑容。

像開了外掛似的,世間一切惡意都繞開了他。

殊同開始往後面回憶,他又看到自己一歲時起名。

那個十里八鄉看黃皮書的老爺爺對着奶奶說:

「就叫李殊同吧,取自殊途同歸!」

「好!好名字!」

奶奶高興的搖著竹背簍里的娃娃。

一個穿着白袍道服的道士在不遠處捋著鬍子緩緩走來,他對奶奶說:

「好名字!妹妹可要好好照顧這小娃娃阿~」

他感嘆著淺淺笑着又走遠。

回憶縮短,李殊同看到七歲時奶奶下葬,他在棺材邊哭的哇哇大叫。

有人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輕輕說:

「好孩子,別哭別哭。善惡到頭終有時。」

那人穿着黑灰兩色的中山裝,挎著一個軍綠色帆布包。李殊同認出來那是年輕時候的路道士,所以自己七歲時他就見過自己了么?

路道士蹲下來對着小殊同說:「小娃娃,要不要跟我走,我教你讀書!」

小殊同抽泣著嚷嚷道:

「不要,我不要,我要奶奶~」

回憶到這兒的李殊同現實中,眼角也默默滲出淚來。

他又看到八歲的自己拉着摩托車的後座那倔強地表情,鼓著嘴巴道:

「媽媽,你不要走不要走!」

「殊同,不要怪媽媽,是你爸爸太窩囊了太不要臉了,對不起~」

她固執地扯開小殊同的手,摩托車發動越來越遠。

小殊同站在鄉間的小路上悵然若失,路邊的油菜花開的正嬌艷。那年他不懂離婚、不懂出軌、更不懂柴米油鹽。

十二歲的小殊同一個人背著書包去上學,他路過月光水庫。

水庫一邊種著密密麻麻的油菜花,正三月里,他拎着一根棍子一路走一路揮舞著。

菜花被他的武俠夢折斷,迎來水庫對面人家的惱火叫喊:

「李殊同!你個沒媽的孩子又犯傻是不是?」

十三歲,李殊同要去城裏讀書了。

他走之前在奶奶墳前跪下,碎碎念著最近的小事,說給天上聽也說給空氣笑。

背後又走來一人,依然是路道士。

他看着李殊同傻傻的樣子嘆氣道:

「殊同,跟我走吧。師父教你讀書!那可是......別去那什麼學堂!」

十六歲,少年的李殊同坐在學校天台邊上意氣風發。

旁邊小紅揮舞著卷子,同學們撕碎自己的書向樓下扔去肆意歡呼著。

他以第三視角看到小紅輕輕在他旁邊看着他說:

「我喜歡你~」

聲音消散在三樓過道的風裏,掩埋在同學們初中畢業的熱鬧聲中。

李殊同不想看了,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一切都在變。

他掙脫抗拒「通憶」,眼睛慢慢睜開。

眼前的路道士臉上褶子多了,沒有年輕時帥氣,不過同樣精氣神十足。

他問道:「讀什麼書?師父!」

路道士聽罷哈哈大笑道:

「這世間最遠的路,最好的書!聖賢書!」

他一字一句鄭重道!

二樓的路唐聽完感嘆著說:

「聖賢書啊!這輩子我是沒機會了,不知道下輩子行不行......」

東北~某座大山深處。

積雪蓋住了來到這裏的每一寸痕迹,穿着紅白相間桃紅灑花襖的少女端坐在山間,拿起她震動的手機。

如蔥白的手指解開屏幕,消息顯示來自「不生氣不生氣大哥是傻*」的備註:

「時一,那老小子找回徒弟了。你去一下,給我狠狠搞他!老子找不到他還不能欺負他徒弟么?」

消息後面附帶一個位置。

她那嬌俏的臉上有一雙流轉的美目,顧盼間少女不屑地笑了笑,娥眉間掛着冰晶,抖落灑在頭髮上的雪花。

她踏步在雪面上,腳尖踩在每一片雪花間卻不曾陷入分毫,踏雪無痕般乘風而去。

夜色中,月光皎潔。

那一抹少女紅漸漸遠去。

江南別墅中,路唐回到房間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於是給路道士的同門對頭髮了一條消息,說大伯已經找回徒弟了,快把時一叫來收拾他。

他賤賤的笑着,放下手機回憶起時一那張鵝蛋瓜子一樣的臉龐、眉目如畫、眸光閃亮。

路唐只覺得世間一切形容美好的詞都應該襯托在她身上。

李殊同從未感覺自己何時有現在這般清晰,過去的一點一滴都如抽絲剝繭。

而路道士欣慰笑罵道:

「臭小子,你現在還不能光明正大叫我師父。我得帶你步行回山門拜師之後,我們才算正式有瓜葛。」

他坐下看着眼前眼中綻光的少年又說:「你小師叔來了,唉!頭疼~正好在江南,就讓她帶你去地主家走走見見世面。」

殊同好奇問:「小師叔?」

路道士古怪地笑着:「你見到她就知道了,我們一脈輩分最低。」

而李殊同以後才發現,這何止是輩分低的問題。

他又正經起來道:

「我也要給你說說我們山門的情況,為師道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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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名路遙。山門中有兩脈分別是我們這一脈和姜氏一脈。其中姜氏一脈人最多,我們一脈人丁稀少、單脈相承。聖賢傳承自武聖姜子牙和術聖鬼谷子,我們一脈又號稱知天下。等你修行到立身境就知道了。現在我先將聖賢書第一卷傳你,助你知心。」

師父雖說要拜師后才算正式,可他早已認定了李殊同了。

只見路道士盤坐在對面沙發上說道:「有相!」

伴隨着話音落下,殊同明顯感覺空氣遲滯了,周圍幾米外的換境變得模糊,漸漸什麼都看不見,只剩一片白!

連腳下坐着的沙發也漸漸消隱,直到整片空間只剩路道士和他。

李殊同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覺無比神奇,今天經歷的一切好像都比前十幾年加一起還重。

原來自己也有模糊泛光的童年。

耳朵傳來陣陣讀書聲,那聲音似要烙印在李殊同腦子裏。路道士嚴厲喝道:

「屏氣凝神,認真聽!」

像是天外傳來讀書聲一遍一遍詭異又神聖地重複著,直到李殊同完全記住這如同文言文一般的字句。

結束后空間任然一片空白,路道士盤坐在對面。輕輕問殊同:

「你信命么?」

「不信!」殊同認真且倔強。

「很好!千萬別信命,雖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定數,可變數太多,信了大多只能止步於此,不信才能逆風翻盤!」路道士又鄭重道:

「知心方能立身,知心境的關鍵在於本心。你要靜思、要心令如山。自生見天地,廣聞見眾生,叩問見自己。」

經歷過聖賢書洗禮的李殊同變得不一樣了,瞳孔更加有神明亮。腦海中多了好多東西,師父不僅傳承了他第一卷。還附帶了修士的定義。

修士六境分別為知心/立身/破命/入神/賢明/立聖境。

李殊同自此便進入了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未來將更加精彩!

路道士等他思緒結束又感嘆著說:

「時代變了,早就沒有聖人了。自天地斷絕先天之炁消失,連大賢都成不了…」

他揮揮手,這片空間消散。

視野清晰,還是在別墅客廳中。他們各自坐在沙發上一切都沒有變化。

路道士看着李殊同新奇的樣子調笑道:

「是不是很神奇?見多不怪,瞅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只是《連山-有相》一個小小結界術而已,我當初可是憑本事拐來的…」

路道士自豪著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愁眉苦臉道:「唉~時一要來了,不行!風緊扯呼!」

只見師父一手掐着手勢一手擰起帆布包走出房間大門,看的李殊同一呆一呆的。

這一手動作簡直行雲流水,師父走時還說:

「先安心跟着路唐小子,事後我來找你!」

便匆匆走遠了。

不知為何,李殊同感覺師父好像一個在逃嫌疑犯。

沒多久,小玲從一樓客房鑽出一個腦袋,微笑着對殊同說:「李先生,您的房間在二樓喲,201。有事叫我,晚安拉!」

李殊同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感覺心裏有了着落,只是好像還有點不真實不可思議。

今天他的手機找了回來,不過已經碎裂開不了機了,不知道裏面的照片還在不在,想着想着他便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殊同難得睡了個懶覺,下樓時餐廳里已經有早餐擺放的精緻好看。

路唐一邊看着手機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快來吃早飯吧」

他剛坐下端起杯子,猝不及防之間感覺空間顛倒,他翻滾著向天花板墜去!

在空中驚愕地看到路唐表情變得幸喜,他歡快地叫着:

「哎卧槽!來了她來了!」

只見路唐迅速穩定身形,身周似有無形的氣,將濺在他身上的牛奶和麵包隔絕開。

「彭~!叮叮噹噹~」

餐具杯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而李殊同則在地板上摔的四仰八叉。

路唐站穩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笑死我了李殊同,你看看你自己的姿勢…」他迅速掏出手機拍李殊同的丑照,殊同連忙起身,可頭上臉上身上不是牛奶就是雞蛋黃。狼狽至極!

路唐叫囂著:「走走走,殊同,我幫你報仇,把她吊起來打!」他拉起狼狽不堪的殊同就往門外走。

殊同撿起地上的紙巾盒擦拭臉上的牛奶。

別墅門輕輕推開,發出悅耳的電子聲音。

屋外花園中已有一人面對別墅大門。

她身穿粉色中長裙蘭色窄袖上衣,她的秀目流轉,眸色深沉,像一泓秋水般清澈而純凈。見李殊同狼狽的樣子不由輕笑道:

「你就是那老小子找的徒弟,快叫師祖!不對,是師叔!」

而她的輕笑,會讓她的眼睛變得像月牙一樣可愛,看起來反倒多了一分親近。

她笑着歪了歪嘴角又輕聲說:「本來該是小師祖的,都怪那老小子!」路唐緊緊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少女。

李殊同乖乖站定問好:

「師叔好!」

時一笑的開心極了說:

「哈哈哈好玩兒」

她古靈精怪地表情讓殊同犯迷糊。

路唐剛才也不開腔,現在則獻殷勤地快步跑她面前道:「哎,時一妹妹,怎麼樣?累不累?吃早飯沒?我叫小玲給你做。」

時一理都沒理他看着殊同說:

「姜子時一!記住了。以後叫我時一師叔。」

隨後又說:「別跟着這粗鄙的武夫,走。我帶你玩兒去!」

她一兩步便滑過這四五米的距離出現在殊同眼前。看的真切了才發現少女的睫毛異常的長,和她對視時,會發現她的眸底偶爾掠過一抹複雜微妙的神色,令人感覺那雙眼睛似在眼前似在天邊,遙遠而神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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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年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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