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袍斷臂，籠中巨眼
莫白頭頂的紅黑雙sè漩渦這時也開始崩潰，漸漸潰散開來，化作血氣和黑霧。
蘇默感到一股比剛才更加刺鼻的血腥氣味湧上前來，還帶有一股亂人心智的狂暴氣息。
蘇默幾yù作嘔，可腹中沒有什麼東西，他好久沒有吃東西了，所以只是乾嘔著，卻嘔不出什麼東西。他並不知道該如何救這個黑袍神秘人，他抬起頭來，看到了靈台上的那抹金sè，然後他知道自己此刻最應該做的是什麼。
於是他捧起端坐在靈台上的金身佛像，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向莫白砸去。疼痛能使清醒的人癲狂，也能使癲狂的人清醒。
佛光一閃，莫白的額頭慢慢流下暗紅sè的血，疼痛如chao水般自額頭流遍全身，但他的雙眼卻陡然一亮。
眼中的血紅漸漸消退。
臉上的黑氣也慢慢退回到右臂。
在疼痛的刺激下，莫白恢復了片刻的清醒。
「本想以周身jīng血設下太極血旋陣，從而消融我那魔化右臂上的蜃華之氣，沒想到卻沒有成功，還險些徹底化成沒有神智只知殺戮的嗜血凶魔。」
說話這時，莫白的右手彷彿已經不再受他的控制，正不停地劇烈抖動。
同時右臂上的暗黑也越來越深，似乎要透臂而出。
那股黑暗像是來自地獄的魔，即將要擺脫封印的制約。
但他左手五指開合之間快掐出定身真訣，一個個閃閃光、有拇指大小的「定」字幻化而出，並匯聚合成一個更大更亮的「定」字，浮在半空中。
然後莫白左手慢慢牽引，那個有手掌大小的光的「定」字開始移動，飛向自己即將不受控制的右臂。
這個光的「定」字像是有千鈞重力，慢慢地壓向右臂，於是右臂被壓得一動不動。
在做這一切時，他的眼卻一直看着蘇默，看着這個生而無畏、面露憂容的孩子。
「其實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同時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只是我之前終究還是捨不得自己這一身修行多年的道術，還是不想成為一個殘廢之人。」
莫白垂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看着門外紛飛的雪花，眼中有讚歎有懷念，還有莫名的苦笑，像是在自嘲。
然後莫白猛地一抬頭，眼中透出堅決的目光，像是做了什麼決定。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口中吐出一口jīng血，血紅之中還帶着一點金黃。
那口jīng血漂浮在半空，作不停的高旋轉，同時體積慢慢縮小，然後凝聚成一顆紅中帶點金黃的血珠。
同時莫白左臂的傷口處飛散出一大片血sè霧氣，他的身體也頓時有些萎頓。
霧氣圍繞着那顆血珠旋轉，漸漸凝聚，最後化作一把巨大的血紅氣刃。
莫白以念力控制着凝練而成的巨大血sè氣刃，向自己的右肩狠狠劈去。
原來這便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只要砍去自己魔化的右臂便可。
刃，像一柄開山的斧，劈了下去。只聽見一陣利刀橫切肉骨而過的聲音之後，莫白的右臂齊肩而斷。
不知斷臂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是否滑過一絲猶豫？
莫白慢慢抬起沉重的左臂，左手再次掐訣，一陣清風拂過，化作道道細雨，滋潤了斷臂的傷口，傷口不再流血。
又一陣清風拂過，化作點點銀光，落到蘇默身上。
蘇默感覺自己疲乏無力的身體重新擁有了活力，內心的痛楚好像也淡了許多。
但莫白的臉卻已經變得更加蒼白，而且已經看不到一絲血sè。
之前聚起血陣和凝化血刃，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血液，他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住了。
「孩子，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莫白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向蘇默擺了擺手，口中輕微的聲音是那麼的脆弱。
蘇默從小就不愛與人說話，也從來不想與人交流，但不知怎麼回事，他竟然聽從了莫白的話，慢慢向他走去。
莫白虛弱的聲音像一場輕柔的net雨，滋潤着他那孤僻自閉的受傷心靈，消融着他對這個世界的極度不信任。
蘇默來到莫白身邊，看了看地上一攤暗紅的血。
那是莫白自己被砍下的右臂所化。
莫白摸了摸蘇默的頭，望着他依然有些冰冷的眼睛，臉上露出微笑，眼中也充滿笑意。
蘇默分明從那笑容里看到了人間的溫暖和長者的關愛。
所以他眼中的冰冷開始融化，所以他死寂的心開始漸漸充滿生機。
在這個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久違多年的溫情，感受到了只有在父母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溫暖。
「大叔，你……你不會死吧？！」蘇默終於開口說話，語氣像是疑問，更像是肯定。
他真的不願意眼前的這個人，這個給了他溫暖的人，和他父母一樣再次在他的眼前死去。
「我不會死，我還有任務必須要完成，這些符紙你拿着。這些符紙是我寫下的防禦符咒，會在你遇到危險時自動激，保護你的安全。」
說話之間，莫白從黑袍中掏出幾張青黃各異的符紙，遞給蘇默。
莫白見這個一直沉默得近乎啞巴的可憐孩子終於開口，眼中的溫暖笑意更加濃厚。
蘇默收下符紙，仔細地揣在胸口的衣中，然後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突然滿是焦急，忍不住說道：「大叔，你要走了嗎？」
「是的，我必須得離開了，我得儘快趕到西陵城，告知我所知道的關於幽冥妖魔動向的最新消息。」
「可……可不可……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我不想在這裏繼續冰冷地活下去，我想和你一起走。求你了。」
「帶我走，可以嗎？」蘇默繼續哀求。
他本不願哀求，他本到死都不願哀求，只是莫白身上的溫暖讓他突然間不再是自己。
莫白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看着他眼中的哀求，心裏一軟，應了下來，儘管他知道，帶着一個孩子回觀會有多麼困難。
正在此時，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傳了進來。
聞着那暗香，有着一種飄飄yù仙、直上雲霄的玄妙感覺，讓人彷彿置身仙境。
卻見莫白臉sè一變，低聲對蘇默說道：「那是將我打成重傷的幽冥魔將，竟然追到了這裏，我去將其引開，你在這裏不要離開，等我回來。靈堂里有我刻下的隱蔽陣法，會護你周全。」
話剛說完，莫白便化作一道藍光，飛了出去，轉瞬便消失在蘇默視線之中。
蘇默看着門外，藍光已經消失，莫白已經離開，雪花依舊飛舞。
突然，他的身體又開始顫抖，全身開始滾燙，疲乏無力之感再度湧上身來。
傷寒終究還是開始爆了。
他開始只是低聲呻吟著，慢慢連呻吟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覺得頭腦眩暈，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
蘇默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來到一個神秘空間，這神秘空間看起來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
隱隱可以聽到陣陣低沉狂暴的咆哮怒吼從迷宮深處傳來。
牆壁上不時滲出紅而黏稠的水滴，地上滿是血紅的積水。
頂上的血珠時不時落下，砸在地上的積水中，出駭人的詭異聲音。
水面出現無數個迴旋漸大的漩渦，像是要把誤進其中的人拉進無底的深淵。
「這是什麼地方？這些都是血嗎？」
蘇默一邊想着，一邊拖着身體，無力地向迷宮深處走去。
沒有確定的方向，就這麼憑藉着莫名而來的感覺，胡亂地向里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
突然前方出現一道門，一道圓形的閃閃光的門。
門裏是無窮無盡耀眼的亮光，這讓人看不清門內究竟存在着什麼。
一個血紅sè的巨大漩渦圍繞在光門的四周，正在不停地快旋轉，並散出一股無形卻讓人難以抗拒的巨大吸引力。
蘇默順從著那股引力，一步步向光門飄移過去。
光門在蘇默的眼中漸漸放大。
越靠近光門，亮光就更加刺眼。
突然一陣光芒大放，蘇默進入光門，雙眼卻陷入短暫的失明。
等他眼睛緩過來可以看清裏面到底有什麼時，他的瞳孔突然放大。
裏面有一個巨大囚籠，囚籠上貼著一張彷彿歷經千萬年的黃sè符紙，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封」字。
那座囚籠實在太大了。
蘇默抬頭，朝上仰望，竟然還不能看到其頂部。
囚籠裏面卻是一片漆黑，看不清裏面到底有什麼，只是隱隱可見一對小山般大小的血紅巨眼，閃著攝人心魂的深深幽光，正緊緊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