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章 莫問歸期

第 9章 莫問歸期

響亮的雞鳴聲,叫醒了滿城的徹夜未歸之人。

兩位衣着樸素的老人相伴走出國華樓。

終於、鼓足了勇氣的劉老漢伸出手,慢慢的牽向了身旁滿頭白髮老婦的手。

老婦的手很自然的和劉老漢的手相扣在一起。

劉老漢剎那間,如那叫醒滿城人的公雞,昂首前行。

老婦回應的動作,就如昨夜的那寥寥幾句話語一樣醉人心田。

:「你來啦?」

:「嗯,咋又這麼浪費。」

:「我想說一句話很久了。」

:「我知道,我一直在等這句話。現在已經聽到了,這句話已經響在心裏了。」

:「那今天就當是這輩子的開始,下輩子我們風風光光的?」

:「好,你做主。」

然後兩位老人就對坐了一夜,相互看着對方,露著微眯著的笑容。

滿樓的喝酒漢子,就如賓客一樣吵鬧了一夜。

老婦問道:「那個推垃圾的車呢?」

老漢回道:「以後用不上了,留在樓門前了。」

老婦道:「推回去吧,以後回來用的著,放我家,我看着。」

老漢不忍心道:「好,推回去你幫看着。」

然後轉身回去,推著車走了回來,老婦站到了他沒有手的那一邊,扶著把手,隨着車輪磨著車軸的聲音,「咯吱咯吱」的一路遠去。

朝陽照着兩人,在身後留下一雙背影,那背影是如此的年輕,那背影是如此的幸福。

齊二狗醉眼朦朧的走在白狐山的山路上。

此山原叫孤魂山,埋葬那些未出閣而被壞了貞潔的女子,和那些對婚姻不忠,習性風流的婦人。

前者不被家族接受,後者被家族厭惡,都進不得家族墳地。

孤魂山樹高林深,偶爾能看到幾座孤墳。

傳說有人看到過墳中的女子,幻化成白狐嬉戲在山林中。

隨着山中墳塋越來越多,怪談就慢慢的多起來。

而幻化成白狐被人說的最多,久而久之,孤魂山變成了白狐山。

一座孤墳出現在齊二狗的眼前,在他朦朧的醉眼中,那孤墳中幻化出一女子輕輕的走到他面前,攙扶着他坐在墳前。

他的眼中滿是柔情的看着女子,鳳姐我已經幫你報仇了,我把害你性命的人都殺了,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在那邊還有人欺負你嗎,你告訴他們,誰欺負你,我讓他們再死一次,我馬上就有機會去找你了...

林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生靈去打擾這個靠着墓碑睡眠的浪蕩子,風輕拂着他,像是那女子輕靠在他身上一樣。

葛雷亞.佩魯斯城外的大道上,長長的隊伍看不到頭也截不了尾。

計劃好的祭奠儀式草草的收了尾,三響鼓聲打亂了所有人。

燃血城沒有見神境強者那是守不住的,帝國現在只有四位見神境,四十四位選神境。

帝國在冰嶺要塞,固定有一位見神坐鎮,可是就算前去支援燃血城,也起不到什麼作用,還有可能會死掉。

其他三位都在胡笑雲身邊,如果再耽誤時間,那等趕到燃血城的話,就可能面臨着計劃失敗。

運載青雷大帝的棺槨,在隊伍的中間緩緩移動,沿路的民眾,都淚眼婆娑的磕頭跪拜。

胡笑雲神情黯然的站在一處山上,看着隊伍緩緩的移動。

傳令斥候和秘密行動的尋路境都已經提前出發了。

鬆開了攥緊的手,胡笑雲就地跪下,重重的磕了九個頭。

身後的眾人也是齊齊的跟着做着同樣的動作。

胡笑雲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心裏想着拿敵人的頭顱和鮮血,回帝都祭拜父王和母后,一定要給大哥、三哥和五姐報仇。

然後帶着眾人消失在山頭,趕往燃血城。

牛背村因背靠老牛山而得名,此山形似老牛跪卧,**似角直入雲霄。

中間一道峽谷,有清泉半山流出,滋養著平原上的山草花木和農耕漁牧,有人形容說清泉是老牛身上的血,教育人們要懂得感恩。

所以附近的村名,都以牛字開頭,而村裏的牛,都被照顧的好好的。

牛背村獵戶朱貳,是一個沉默少言之人,三十年前來牛背村落戶、娶妻、生子。

這些年村裏的人都知道他箭術了得,很少有獵物能逃出他的手,但他從不輕易開弓。

只在村裏那家有難處無法過活的時候,才去打些獵物換錢救濟一下。

所以村裏的人,都知道他人好話不多。

今天的朱貳,早早的打了很多獵物帶回家中。

在媳婦、兒子和兒媳們的不解目光中說道:「我要出趟遠門,有事。」

一家人聽到最後的兩個字,都把想問的話憋了回去。因為這兩個字代表沒得商量不可說原因。

朱貳叫道:「老大你來。」

老大來到身前:「爹,你說。」

朱貳說:「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照顧好家裏,這個盒子你拿着,如果有過不去的難處去斗金城主府給裏面的人看看,或許能幫忙。」

朱貳招招手,把兩個小孫子叫來抱在腿上,然後對每個家人都仔細的看了看。

放下孩子來到妻子面前,把早上在山林里採的一朵小紅花從上衣中拿了出來,端詳了一下后插在妻子的髮髻中。

眾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覺全身冰冷,心中想到,父親被鬼怪附身了?

正在考慮著要不要去求幾道神符驅邪的時候,就看到母親笑了笑,然後抱着父親流淚。

朱貳的妻子:「什麼時候走?」

朱貳:「收拾一下就走。」

妻子道:「多久回來?」

多年來雖然他沒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過往,可是睡在他身邊的妻子怎麼可能沒有察覺,有幾次都是被妻子在夢中叫醒的。

朱貳嘆聲摸了摸妻子的頭髮說道:「莫問。」

這一天,許多對家人依依不捨的人說着:「莫問」離開了家。

這一天,許多刀甲精良的將士心裏說着:「莫問」隨着隊伍向燃血城集結。

燃血城外大道上,蹄聲陣陣,一隊隊精銳將士呼嘯而過,直奔前城。

十萬鐵騎,如洪流一樣匯入燃血城。足足過去一個時辰,馬蹄聲才消失在人們的耳中。

慢慢的后城的居民從城中走出相互的交談幾句,然後彼此又忙着自己的生活。

自從昨日三聲鼓響之後,這樣的情景就沒有停止過,軍隊從幾百到幾萬比比皆是。

此時剛才領隊的將軍們已經來到城主府和眾人交談著。

而城主府的後院有兩人相對而坐,兩人中間的石桌上放着幾碟小菜,一壺酒,三個酒杯。

城主楊海瑞為三個空杯都倒滿了酒,然後神情落寞的看着酒杯沒有說話,對面的漢子也是一樣,眼眶濕潤,空洞的眼神中充滿了緬懷。

漢子名叫董建輝,十萬奔狼軍的元帥,性格火爆,好酒、好賭;為人一根筋說一不二,可是對自己手足將士卻是極好,這讓他在軍中威望很高。

他本是帝國董家直系嫡子,幼年在帝都八紈絝中排行老三。

一次八人醉酒後,生出潑天狗膽,在胡笑雲的引領下,悄悄牽走了青雷大帝的坐騎雪裏紅。

在皇家馬場縱馬狂奔,好不逍遙。

直到看到青雷大帝和眾位家主站在一邊看着,才酒醒而肝膽俱顫。

葬神界因修行之緣故,五歲后就可飲酒,所以對飲酒從來都不當回事,可你偷着牽馬就是另一個性質了。

就在青雷大帝笑盈盈的要問感覺如何時。

董建輝大無畏的站出來說道:「大帝,此事是我讓小六做的,我喜歡縱馬狂奔的感覺,我是以後要當將軍的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罰我就是了。」

董家主的臉一下就黑了,心想這個蠢貨。大帝沒問,你出個什麼頭,再說一共八人憑什麼你一個人扛,回去不讓你雛菊變紅,老子和你姓。

同時說道:「大帝恕罪,讓臣帶回去好好管教...」

青雷大帝沒讓董家主說完:「此事他既然想要處罰,那我就成全他。」

董家主着急說道:「大帝,他還是個孩子啊,看在是初犯,求大帝開恩。」

青雷大帝:「怎麼處罰我自有決斷。好了,今天你先帶回去,明天讓他來帝宮報到,不可讓他受傷,要好好的。」

從哪之後,帝都紈絝一個沒少。聽說還多了一個三年力可舉鼎、五年胳膊已能跑馬的莽撞少年。

而在一次軍中比武,騎兵對沖中,不走尋常路的董建輝飛身下馬,用肉身把對面飛奔而來的騎士軍馬直接撞飛出去,被青雷大帝笑稱為莽撞人。

事後董建輝聽說后高興不已,逢人就說自己的外號叫『莽撞人』。

誰都沒想到,在帝都被人暗笑的名號,隨着董建輝在軍中擔任校尉后,而閃耀於東南邊境。

三年拜將,修為步入選神初期;又兩年為帥,『莽撞人』董建輝元帥,自建十萬奔狼軍。

他的名號讓敵國軍隊聞風喪膽,讓小兒止哭。

董建輝落寞的說:「也不知道小六在那邊過的苦不苦。大哥咱們一定要為小六報仇,老四、老五都在來的路上,他們派遣信使已經和我說了。

二哥在矮羚狩獵堅城無法脫身。老七和老八還在修行,聽說要突破尋路境了,估計來不了。」

楊海瑞端起酒杯輕聲說:「敬老六一杯,仇我們幫他報,不報此仇我等來世都不得安寧。」

說完兩人端起酒杯高舉頭頂,然後向地面灑去。

酒是斷腸酒,人是傷心人,很快兩人就眼淚縱橫,胡言亂語起來。

從這裏傳到前廳的嚎啕大哭聲,讓前面的一群將帥黯然無語。

四面八方的人還在向燃血城匯聚,各方面的物資源源不絕的被軍需官驗收入庫。

在楊家族地的家宅中,一處不起眼的小院中,楊家老祖楊貴靜靜的坐在那裏,誰也沒想到,他真正的突破之地其實是在族地。

而帝都楊府只不過是一個障眼法,可是就是因為沒有在帝都,讓他心中充滿遺憾。

等到帝都之戰結束之後,知道青雷大帝身死的消息,當時的他差點神魂不穩走火入魔。

仇恨是一種神奇的力量,在這股力量的加持下,他於此時選神圓滿進入見神境。

腦海中的熊熊怒火,隨着境界的穩定慢慢的散去,青雷的仇必須報,不報心魔不消。

帝國在危難的時候,再次迎來了一位見神境,除去帝都之戰跟隨大帝戰死的五位,現在帝國又變成五位見神境,多了一絲生機。

冰嶺要塞

青雷帝國六大邊境堅城之一,西連火炎帝國的不夜城,南守冰雪帝國凍土平原以北的養棺城,和燃血城共同防禦冰雪帝國的入侵。

帝國常年派遣一名見神境強者在此坐鎮,形成對燃血城的相互支援。

冰嶺要塞是帝國鄧氏家族的發源地,也是帝國的支柱之一。

現任要塞城主鄧氏老祖鄧國先選神境高階修為。

和他一同在室內同坐的有三人,見神境比亞蒂.馮,選神境馬進山和選神境黃寶國。

這兩位已經是退出軍政系統的老將軍了,此時卻劍拔弩張的和鄧國先怒目相視。

馬進山大聲道:「我就問你,是不是已經嚇破了膽,不敢報仇了,如果不敢,那我重新回軍中帶我八荒軍去,生死與你無干。」

鄧國先惱怒罵道:「你放屁,一群乾屍能嚇倒我青雷帝國,你腦子過了水嗎?」

黃寶國無語的說道:「你們兩個消停一下,每次見面沒個正題,吵能解決問題嗎?

拿出行動方案,給二皇子請示,我青雷是沒了血脈傳承,可不代表我青雷帝國沒有滅敵的勇氣和實力。」

馬進山憤然說道:「他娘的一群下三濫的禽獸和乾屍,什麼時候能動腦子了,玩這種偷襲勾當。」

這時比亞蒂.馮說道:「和火炎帝國交涉的怎麼樣了,對方同意了嗎?」

鄧國先說道:「焰鷹大帝已經同意了,只等我們這邊準備就緒,就可出發。」

比亞蒂.馮說:「那就按之前的思路,完善計劃。告訴冰嶺要塞所有的軍民,這個仇要融進血液里,刻在骨頭上,骨不破碎,血不流干,此仇不報不休。」

要是胡笑雲在的話,一定會熱淚盈眶吧。

在帝國沒有了血脈傳承的情況下,所有的人沒有想着去明哲保身,而是要血灑疆場,報仇雪恨。

這是一個多麼偉大的種族,這是一群多麼讓人敬佩的人,這就是人族的精氣神吧。

可是這也讓胡笑雲的計劃,多出了無數的不可控的變數,希望能來的及阻止。

緊急的戰備命令下發到每一個人的手裏,冰嶺要塞的軍營中每個人的血液瞬間燃燒起來。

軍士們有家人在冰嶺要塞居住的,都回家一起和妻子孩子吃着溫馨的飯菜。

在妻子那擔憂的眼神中,輕輕的說道:「莫問」

妻子點點頭去廚房忙碌,可是眼淚已經濕潤了衣口。

也有老人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堅定的說道:「放心的去,我這把老骨頭還很硬朗。」

烈陽當空,校場上一排排神色肅穆的將士靜靜的站着。

告別了昨夜家人的強顏歡笑,擁抱了親人的喃喃叮囑,此時只有怒火在心底燃燒。

城主鄧國先上前一步大聲說道:「諸君看看我青雷帝國的邊境外面,無數的刀劍已經出鞘,無數的財狼目露凶光,因為我青雷帝國的傳承被陰險的雜碎斷絕了。

他們說我青雷帝國已經是羔羊和懦夫,只等著宰割,說我青雷逃不出滅亡的結果。」

然後緩緩抽出手中的利劍指著台下將士狂吼問道:「爾等可要和這些雜碎說點什麼?」

「戰、戰、戰」

鄧國先高聲喊到:「此戰我青雷要告訴所有人,就算傳承斷絕,也不是某些雜碎能欺壓我等的理由,我青雷的脊骨沒有彎。

告訴他們有一條線是我青雷劃得,現在他們過線了。」

馬進山和黃寶國兩人緩緩走上前聲如炸雷般喝問道:「可還有人記得我們這兩把老骨頭?」

:「八荒、八荒、八荒。」

:「黃泉、黃泉、黃泉。」

台下眾將士海嘯一般的聲音席捲校場,擴散在整個城池。

『八荒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就算只剩一人也是只進不退。

『黃泉軍』守戰之王,以一當十,成軍至今從沒有人能踏過黃泉軍防線,每戰之後,戰場橫屍遍野英魂處處,宛如墜落黃泉,得『黃泉軍』名。

聽來矛盾,可兩軍焦不離孟相互配合,用無數將士的英魂成就千年威名。

帝國法令:「黃泉、八荒與帝國長存,番號不得取消。」

馬進山和黃寶國同時單膝跪地:「生當劍指八荒,死亦黃泉稱王,骨不破碎,血不流干,風雲動,大風起,青雷開戰啦。

三拜爹娘父老,諸君莫問歸期...」

只聽的轟然一聲聲響,城池內所有的將士齊聲下跪:「生當劍指八荒,死亦黃泉稱王,骨不破碎,血不流干,風雲動,大風起,青雷戰、戰、戰。

今日叩拜爹娘父老,此戰莫問歸期...」

城中百姓再也忍不住,哭聲陣陣,家家戶戶在門口掛起白幡,為英魂指引歸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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