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陳棉，男，三十歲，無業，單身，是一家地下賭場的常客，而這家地下賭場有一個經常放「爪子錢」的投機者，孔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孔祥這种放高利貸的人一般都和賭場說好了，看見誰拿高利貸，就先讓他贏兩把，再讓他賠個精光。像這種高利貸，都是借十萬，月利率百分之十……很明顯，陳棉就是著了賭場的套兒了。

「你那天是怎麼殺害孔祥的？」審訊室中，李守約問。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啊！他們逼我逼的太緊了，眼看就要剁掉我幾根手指頭了……我沒辦法才出此下策，那天晚上我打電話把孔老賊約出來，跟他說我有錢還他了，看着他就穿睡衣出來了……我假裝從袋子裏掏錢，其實直接拿了一把刀，然後死死抱着他，從他背後捅進去……就在我要跑的時候，我就尋思把他放一邊兒，這地上那血嘩啦啦流不行啊，我就拿塊布止血，然後帶着他的屍體就打算離開……結果走到半路，聽見有動靜，就把他丟下，自己跑了……你別說啊，孔祥這一死，賭場里人都聯繫不到我了……」

李守約問：「那監控呢？你是怎麼躲開監控的！」

陳棉蒙了，說：「監控？啥見監控啊？我不知道啊！」

李守約詫異道：「你是怎麼躲開監控的？！難道你不知道那裏的監控有死角？」

陳棉搖搖頭：「我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李守約突然蒙了，難道沒被監控拍到是偶然？

那麼說張明的案子——他一開始想張明案子的兇手是能夠清除監控定時清理時間的人，於是就排除了學校之外的兇手……但是從陳棉的案子來看，真有可能是偶然。

李守約繼續問：「你又是怎麼知道警察來抓你並且逃跑的呢？而且你為什麼要逃到那麼遠爛尾樓里？」

陳棉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我收到一信息，是個陌生人發來的，說警察正在追我的路上，讓我趕緊跑……還說什麼那棟樓里會有人救我……鬼知道，跟開玩笑一樣。」

「把那條信息給我看看！」李守約急忙問。

「老早刪掉了！」陳棉回答。

李守約沉默了。

按照之前的推理，陳棉的案子應該是獨立案件，不應該和張明的案子有關係啊？難道說這背後另有隱情？

越來越煩了。

對了，爛尾樓！

離開審訊室后，李守約隨即撥通了一位技術員的電話號碼。

「這家爛尾樓是哪家公司的？」

「報告李警官，是青天房地產的項目，後來因為政府政策而被迫停工。」電話那頭回答道。

李守約點點頭，掛了電話，把這份案子的卷宗發給了劉新。

…………

孔祥案件告一段落，李守約也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清晨五點，叮鈴鈴——李守約的電話響起，是劉新打過來的。

「李警官，你快看看通明報社的晨報！」

李守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簡單洗漱完畢，就出門買了一份通明報社的報紙。

「震驚！靜山高中連環殺人案告破！兇手最後在某處爛尾樓與警方搏鬥！」李守約看到新聞的第一刻，先是震驚，然後就一臉懵。

「啥時候變成殺人案了？！啥時候告破的？！」李守約帶着疑問，接着往下閱讀。

「昨日，我市公安局刑警隊李守約警官帶隊前往青天房地產某處爛尾樓中抓捕嫌犯，

逮捕殺害孔祥的嫌煩陳棉一人。據悉，陳棉手持槍械，給警方的抓捕行動造成了極大困擾……對此，李守約警官表示：無論罪犯多麼兇惡，只要危及人民安全，我市定當全力以赴，還靜山市一個太平！」後面還附上了死者孔祥，兇手陳棉的照片，還有一張黑暗中李守約的抓拍。

李守約沉默了。

劉新發來了消息：「看出什麼了嗎？」

李守約回復道：「看不出來……孔祥的那張照片有問題，而且我知道是怎麼來的。」

「嗯？怎麼來的？」

「當時在孔祥案子的現場，我看到一個人拿着攝影機鬼鬼祟祟的，就派手下去盯着他，沒想到給他跑了……這張照片應該就是他拍的，通明報社記者，也是這篇文章的撰稿人——莫得順！」

此時李守約正坐在小區門口早餐攤子上，邊吃早餐邊玩手機，還在看報，明明才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像極了一個退休的老大爺。

「上次那篇桃核的報道不也是他寫的嗎？那這個莫得順就有問題了……我去查過了，現在青天房地產有把那處爛尾樓改造成『兇案逃殺』主題樂園的意思……而莫得順虛假報道的事情，我估計也有青天房地產的意思，有可能是青天房地產的一個警告，叫我們不要再對張明案追查下去了……接下來就是看警方態度了。」

李守約恍然大悟！沒想到背後還有這一層意思。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李守約問。

「我有個想法，只是……」劉新欲言又止。

「咋地，你還想跟老子談條件啊？」李守約有些不祥的預感。

一輛電動車飛馳而過，濺起路邊的泥水灑落在李守約露天的餐桌上，李守約剛想破口大罵，被劉新的話震住了。

「李警官你這刑警隊衣服能不能借我幾天穿穿？」

…………

「娘的，滾！」李守約沒好氣地拒絕了。

「您再考慮考慮嘛~別這麼急着拒絕我。」劉新再次央求道。

李守約沒好氣地掛斷了電話。電話又響了起來，李守約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就說：「娘的，免談！」

「隊長，我……」李守約這才意識到是隊里的電話。

「啊沒事沒事沒事，你先講，我看錯電話號碼了。」李守約感到有些尷尬。

「報告隊長，我們在蹲到了張文的家人了……張文沒有和妻子女兒一起回來，我們說明情況後跟着進屋，才在屋裏發現了張文的屍體………」

李守約震驚了。媽的，怎麼又死一個！

「我馬上到現場……」

「現場我們已經處理好了，取證什麼的都完成了，您還是來局裏吧。」電話那頭說道。

李守約掛了電話，匆匆進小區拿上衣服就往局裏趕。

…………

「在屋子裏這麼久你們都沒發現嗎？屍體不會臭嗎？」李守約問在場蹲守的警官。

「我哪知道啊……那老太太家裏的臭味關了門也壓不住，就算真有人死在裏面我們也聞不出來啊……」

李守約回想了一下那個老太家裏的味道，覺得不能怪人家。

「張文的老婆女兒呢？」李守約又問。

「問過了，說是他們仨打算出去玩一個晚上，但是張文半路說學校有事兒，就給了她們一些錢，然後自己溜了……她倆還在想為啥張文今天這麼大方呢……李警官你要親自盤問一下嗎？」

「不用了……不對，我要親自盤問一下他女兒張雅，還有，你帶上兩個人，去把莫得順給我請回來。」

「收到！」

審訊室里，李守約和張雅，鑒於張雅才十七歲，旁邊還有一個女警官陪同。

李守約沒有直接問張文的事情，反而換了個話題。

「你是不是喜歡劉新啊？」

張雅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震驚到了。刑警隊長，恐怖如斯！

「沒……沒有！」張雅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把桃核的事情告訴警察，而是告訴劉新呢？你就這麼相信他，你不知道藏匿物證是犯罪嗎？」

張雅脾氣這就上來了：「嘿你丫的，我又沒收到什麼死亡宣告我，就一桃核，還是物證了，我樂意，我就想告訴劉新咋滴啦，你管得着嗎你。」

李守約也被這小姑娘的脾氣嚇到了——現在小孩子脾氣都這麼大的嗎？眼看這種「威逼利誘」不得行，李守約又換了個方式問。

「你跟劉新說你是在你的課桌里發現桃核的嗎？」李守約這次的態度很溫和。

張雅看到李守約變臉，深知如果自己嘴硬也沒好果子吃，回答說：「說是這麼跟他說的啦……其實我是騙他的，我是在我老爹的辦公桌上發現的……」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劉新實話呢？」李守約案子內心竊喜，劉新你小子也會有被擺的一天啊。

「劉新這個人吧……其實人挺好的，就是太耿直了……我相信每一個高中生都有一定的能力去調查某些事情，而且這是我們校內的事情，很多警方不便於出面的事情還是找學生才好解決……我在案發現場看到了一模一樣的桃核，我挺害怕的，但是如果我告訴劉新是我在我老爹的辦公桌上發現的，他萬一去調查出我老爸的啥別的事情來，我很難保證他不會以此為要挾危害到我老爹的名譽。」

李守約沉默了……難道張文還有很多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和張雅隨便嘮了幾句磕后，李守約打算放她們母女二人走了。

張雅問李守約：「你能找出殺害我老爹的兇手嗎？」

李守約點點頭。

她們走了。

李守約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突然感到哪裏不對勁。

對了！為什麼她們一點悲傷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