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愛的人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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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愛的人不愛我
（一）
汪愷哥給我送來了兩本財會方面的專業書，他前兩天去省里學習時買的。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他好像瘦了，臉色看起來有些發黯。嬸嬸似乎也發現了這些，說道：「汪愷，這當大夫還這麼累呀？看你，都瘦了。」
汪愷憨厚地一笑：「小姨，累倒不是很累，就是忙了點兒。」
「年輕人忙點倒是沒什麼，可是也別耽誤了大事兒，你今年三十了，個人的事也得考慮考慮了。你媽這樣的慢性人都有些著急了。」嬸嬸最近腦袋裡裝滿「婚姻大事」四個字，未婚青年都成了她的教育對象。
汪愷仍舊是一笑，也不回應什麼，只說：「小姨，我回去了。」
嬸嬸還在嘮叨什麼，汪愷哥已經出了門，我也跟下樓來。
初夏的夜晚，涼風習習，走在汪愷哥的身旁，心裡安靜又愜意。
「香香，進修是好事，可是也得悠著點兒，別再熬夜了。」汪愷哥別走邊說。
「沒有，我十一點之前一定睡覺的。論熬夜，我可比不上吳棟，他要高考了。」以前考初級的時候，因為白天事太多，晚上熬過幾次夜，有一回竟然病了，頭老發暈，是汪愷哥幫我拿的葯。「哥，你也得注意身體，你最近臉色很不好看。」我抬頭看著他，他暗黃的臉色讓人看起來很心疼。
「可能是下午的手術時間長了點兒，我身體好著呢，沒事的。」
其實我知道他在吃飯上不怎麼上心，有時忙了隨便吃包泡麵就湊合過去。他對工作過於投入，忙起來不要命似的。「哥，周末你回來嗎？我給你做薺菜餅吃。」汪愷哥不太喜歡吃肉，對清淡的東西比較感興趣。薺菜餅、槐花餅什麼的，他特別愛吃。
「行，我盡量回來。最近醫院特別忙。」他心情似乎比剛才好了很多，「香香，如果時間允許，我陪你去郊區挖薺菜。」
如果用蜜糖般的感覺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是最恰當不過的。
我們並肩往前走，一直走到汪愷哥的樓下。他停住腳步，目光有些遲疑。
「怎麼了？」我輕聲問。
「香香，前兩天我去省里學習的時候，遇到曉蓉了。」
我的心震動了一下，「奧，」我努力把聲音放平靜，「曉蓉姐，她還好嗎？」
「她……好像過得不太好。」汪愷哥緊皺著眉頭，我終於明白了他看上去臉色發暗、心情低落的原因了，是因為曉蓉姐。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默默地站著。幾分鐘后，汪愷哥說：「我並不能改變什麼，是嗎香香？」
我沒做聲，汪愷哥也似乎並不需要我做出回答。他又說：「香香，不早了，回去吧。」
我點頭。他眉頭緊皺的樣子讓我心痛，可他的心痛並不是為了我。
（二）
我愛汪愷哥，從我懂得愛情這個詞的含義開始。可是汪愷哥並不愛我，他心裡只有一個人——蘇曉蓉。曉蓉姐是汪愷哥的同班同學，就住在汪愷哥對面的樓上，她美麗、溫婉、柔和。
我十歲從夏西村來到怡平，住在怡平鋼廠的宿舍區，整個小區的同齡人只有兩個從不把我當鄉下人看待，一個是汪愷哥，一個是曉蓉姐。汪愷哥對我溫和親切，曉蓉姐對我淡淡的，卻很柔和。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出門替嬸嬸打醋，醋打好了，卻缺了一毛錢，我正不知所措，有人從後面遞過來一張一角的紙幣，我回頭時，見是一個瘦削美麗的女孩，常常的馬尾束在腦後，正微笑著望著我。我那一剎那被她美好的形象震撼，竟獃獃地站在原地不動，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說：「謝謝，等我跟嬸嬸要了還給你。」
她沒有作聲，笑了笑，走了。後來我才知道她叫蘇曉蓉，是小區里孩子們的榜樣。
汪愷哥看她的時候，眼睛里總是盛滿了羞澀和溫柔，他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別的女孩，包括我。汪愷哥喜歡吹笛子，他當初的理想是考一所藝術院校。可是後來他卻出人意料的選了理科，並且毅然決然地報了醫學院，而這些，都是因為曉蓉姐，她要學醫。王愷哥那時候發瘋似的功理科，後來和曉蓉姐雙雙考上了省里的醫學院。
大學畢業后，不知為了什麼，曉蓉姐留在了省城，汪愷哥卻回到了怡平。半年後傳來了曉蓉姐結婚的消息，她嫁給了省城的一個醫藥商。
她似乎從來沒對汪愷哥有所表示，汪愷哥對她也許如我對汪愷哥那樣，屬於一廂情願。
我記得曉蓉姐剛結婚的那算日子，汪愷哥像丟了魂魄似的，終日發獃，整晚吹笛子，瘦的嚇人。那是我還不到二十歲，面對痛苦不堪的他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他吹笛子，默默地為他流眼淚。
我理解汪愷哥對曉蓉姐的心，這份心思就像我對他的一樣。我從來不奢望得到汪愷哥的愛，只要能讓我愛他，讓我覺得這世上有一個值得我付出整顆心的人，我就覺得幸福。
（三）
周末做了薺菜餅，提了一兜出門，卻怎麼也打不通汪愷哥的電話。我猜他此刻正在手術室里，就先給奶奶送了幾個去，又騎車趕往怡平第一醫院，我一定要讓汪愷哥吃上我親手做的薺菜餅。
來到醫院的樓下，我卻遲疑了，冒冒然提著一兜冰上去找他，會不會讓他難為情呢。我只好撥通了姜雅的電話：「小雅，你能出來一下嗎？」
姜雅氣喘吁吁地下了樓，：「什麼事，跑這兒來？」
「我想給汪愷哥送點兒吃的，可是打不通他的電話。」
姜雅嘿嘿一笑：「什麼好吃的？我看看。」她打開我手中的兜瞧了一眼，「就這個呀，也至於跑一趟。」她嘆了口氣，「行，看在你大老遠跑來的份上，我替你給他送過去，你可真是……」
回來的路上，我也不禁為自己嘆息：為什麼我愛的人卻不愛我。可是一想到汪愷哥能吃到我親手做的薺菜餅，我的心又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