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原初

「你是什麼？」

「你是什麼？」

神話的怪物與無心的怪物相互凝視着，從各自的眼中看出了那相同的慾望與無可比擬的飢餓，口中分泌著酸液滴落而下，腐蝕著山峰化作了沼澤，淵扭動着身軀緩緩抬起頭顱回憶著之前的故事，只是因為停下了幾年，居然就出現了嗎，淵透過了盪開了厚重的雲牆望向了星宇之外的虛無，內心有些詫異。

「橫跨了虛無而來的怪物，但為什麼會與我相遇呢？我甚至還沒到達大洋，災難卻先降臨了」

無心的蛇垂下了巨大的頭顱，整個身體從虛空之外進入到了這個世界，逐漸擠滿了大地，它晃動着宏偉的身體毫不在意的張開巨口吞噬著一位又一位與它鬥爭的神靈，感受着那細微的飽腹感到了滿足，隨即睜開了陰冷的豎瞳望向了淵。

「仿製我而誕生的蟲子嗎」

九頭的淵有些好奇，好奇對方所說的仿製是什麼意思，思考了片刻，隨即扭曲著軀幹放開了擠壓壓縮著的身體瘋狂膨脹著與對方廝殺，混沌而無形的身體扭動着遮蓋住了這個世界的一切，天上與冥界皆被淵那巨大的身體填滿，瘋狂的擠壓着一切的生靈，世界被漆黑與蒼綠分割，中間相隔着金黃與雷電。

往日的和平與繁盛在剛剛起步的瞬間便被摧毀，再無精巧與秩序，因為恐懼而顫抖著的諸神則喚醒了那些以往沉睡於這個世界之外的神靈，他們揮舞著兵器，指揮着那些誕生於這個世界上的萬物。

因神話而沉睡的狂風，因沉睡而造世的神靈，似乎他們都在恐懼，卻毫不掩飾著自身的惡意。

從渺小的螞蟻到偉大的神靈，從深邃的深淵到天外的星宇，它們似乎都在這一刻蘇醒了過來？那些永生的從沉睡中蘇醒，那些短命的，凝聚著種族的意志化作了具現體。

無數的神靈操控著被他們所創造的萬事萬物，並紛紛衝上前去，強行的擠入了黑與綠的磨盤之中，為後來者開闊了前路。

「走吧，奔走的再快一些吧」

神靈呼號著萬物，呼嘯而來的狂風化作了大蛇，噴吐著冰凍萬物的寒氣，它盤卧在星宇上咆哮著，算不得巨大的身軀卻包裹了所有的星辰。神靈震顫，卻在分神中再次被磨碎。

他們的靈魂從死去的軀幹上升起而後墜入冥界，卻在剎那間再次重生，往日需要十年的重生時間被極大的縮短。但亦是無用功，不是嗎

腦海混亂的淵吐著蛇信，放縱着軀幹無止境的增長，身軀在短短的幾十年間便增長的比怪物更加龐大，但怪物卻沒有絲毫的膽怯，甚至更加的肆無忌憚。

它時不時的張開了那深淵般的巨口啃咬着淵的身軀，而淵在被啃食后也跟着張開了巨口開始了吞噬，兩條幾乎同樣的怪物瘋狂的廝殺着，星辰因此而變得微弱，大地被不時的動彈而崩裂了裂痕。

海嘯與火山同時爆發，森林拔地而起，神山被兩道巨大的身影硬生生的磨碎成了粉末，而對於造成天災的元兇而言，只不過是它們在廝殺間無意造成的意外。這場怪物之間的廝殺持續了整整萬年的時光，神靈所創造的世界也變得殘破不堪，無數的碎肉與粉末，無數死亡的生靈，連帶着天宇之上的晨星，哦，連天宇也被它們吞噬了。昔日完美而精巧的世界只剩下了神座之下那萬知萬能的眾神之王，祂與往日一般死氣沉沉的，眼眸中卻罕見的有了一絲生氣，祂雙手握著威力無比的雷電端坐在破碎的神宮之中，神座之下是那些死去的神靈身軀，神座之外則是那熟悉的石碑，銘刻着偉績的石碑被金色的血液塗抹，夾雜着絲絲微茫的電弧，無數的雷電從世界的各處湧來填充著神王手中緊握著的雷霆，這是從數萬年之前就開始的準備，脫離這個始終持續的輪迴而做的準備。

「還剩下最後的一段時間」

眾神之王自言自語着，這是祂持續了近百年來的習慣，為了提醒祂到來的正確時間還差多久而有的習慣。

時間緩緩的流淌著，而怪物之間的廝殺也接近尾聲，模糊的血肉所構成的大地之內，兩條潔白的骨架相互交纏着互相吞噬著自我，時不時從其中射出一道湮滅萬物的白光。

死去的生靈與殘存的靈魂紛紛逃離著這個世界，卻在逃離的瞬間被一道威力無比巨大的雷霆打落，融入了骨架之內發揮着殘存的作用，供養著淵繼續成長。

時間流動着，逐漸逼進了終點，時間與空間都在慢慢的停止，而那廝殺的怪物也停下了動彈，它們似乎融為了一體。

「我是淵還是蛇？」

幾近怪異的自我詢問在混亂的腦海內停下，並伴隨着新生的意志宣告了主權。

「空空如也，皆成無外，賦以天干，葬以四時」

輕靈聲敲醒了還在思考着的它，它在誕生之前是神話，在誕生之前也是怪物，是人，是殼，是靈，似乎是一道穿越了無數時光的殘魂，因為流動而誕生成了蛇，但現在，貌似才是真正的開始。

「那，我是誰呢？」

萬事萬物，伴隨着神王在到達正確時間后扔出的一道雷霆而被湮滅，骨架與血肉被摧毀的完全，殘留的意志與回答也被這一道雷霆洞穿。一切，都回歸了無聲，並在之後陷入了坍塌，最後化作了一顆小到再無內在的奇點。

「嘶」

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那顆點外再度憑空誕生了一顆怪異的點。

「嘶嘶」

點增長著逐漸流動起來，而後化作了一條細長的造物。

「嘶嘶，撕拉」

流動着的造物忽然的炸裂開來並包裹住了旁邊的點，極其微小的事物在不到剎那間的刻度內忽然膨脹的巨大起來，催生出了一片片漆黑的鱗甲。

「嘶……嘶嘶？我嘶，呸，我是，誰來着？」

巨大的頭顱內運行着殘缺的記憶，所有的聲音與思考都停在了那道毀滅了一切的雷霆中，依稀可見的是，還有一位散發着光輝的模糊身影？

「我是？什麼？」

誕生於意外與偶然的必然，存在於不存於一切的虛無，初生的怪物忽然有些迷茫，它發現自己的記憶非常混亂，而且還在消失，只是停在了蘇醒之前，那個磨滅一切的深淵中。再度回憶，腦海中還有許些熟悉的模糊聲音，在訴說着什麼。

「空無，天干？」

「我……是無干？」

飢餓的怪物隱約記起了一些東西，它有些混沌的扭動着巨大的身軀橫卧在虛無之中，而後繼續搖晃着頭顱嘗試記起什麼。

「飢餓的蛇，吞噬神話的怪物，尾巴與句號，神話的怪物，變態？我怎麼會想起這種東西」

「不對，我是無干」

混沌的思維伴隨着邏輯無止境的扭曲，模糊的字眼伴隨着無盡量的數據沖刷著，而後，忽然醒悟。

「我是吞噬世界的怪物，吞噬一切的蛇，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