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輟學？

這是，稻草堆？

許洛睜開眼，只見自己正躺在一堆秸稈下面，金黃色的稻桿下，稻穀和陽光香味瀰漫鼻尖。

自己不是在酒桌上嗎？怎麼會在稻草堆里？

許洛清晰地記得，那是自己高中同學聚會，幾個好多年沒見的兄弟聚在一桌，喝的不省人事。

結果，這裏是……

一條清澈溪流將山脈分割兩邊，人家點點座落於兩岸，而自己正倒在山腰稻場上。

稻場是用來給農戶曬稻子，打稻子的，在二十世紀末，這稻場在鄉村依舊隨處可見，但是隨着九十年代大規模農工潮的來臨，在外打工一個月就能抵得上一年的務農收入，務農的少了，稻場便也就荒廢了。

可是已經是2020年代了，怎麼還有稻場的？許洛環顧四周，這稻場甚至不止一處。

奇怪的是，房子也基本上都是黑白色調，木質行梁架上黑色的瓦片魚鱗疊起，有些人家在門口豎起來高牆，牆體上甚至長出來幾棵小草，清油油的。

許洛清晰地記得，這種房子多見於皖省，牆壁外面刷的是石灰，裏面則是黃泥拌著秸稈、竹條，經常下雨和暴晒之後，石灰和黃泥就容易脫落，但是在皖省極為平和的天氣，這種房屋反而是最為經濟並且耐用的房屋結構。

可是都是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了，這種房子都會被判定為危房，政府早已經命令推翻重建磚瓦房，可是這裏大片片的，難道我做夢了？

胡自己臉上一個大逼斗，火辣辣地疼，這是真的！

穿越了？許洛不敢相信，急忙地向溪邊衝去，水面上反射出自己清秀的面龐，沒有鬍子，皺紋也很少，眼睛炯炯有神，茂密的頭髮，這人長的好熟悉呀？

這不就是我嘛！

我穿越了！

「那......現在是什麼時候？」許洛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立馬發瘋一般向著家裏跑去。

自己讀書的時候，勉強讀上了高中，在班級裏面成績只是墊底，這種成績是沒有辦法考上大學的，甚至連大專都考不上。

那個時候，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特別是在農戶家裏，是十分重要的勞動力，很少有人家能夠供到高中的，但是父親許國強比較開明，只想着許洛能夠考上大學光宗耀祖。

可那個時候許洛是窮怕了，上學要去縣城，每個月要跑四五十公里去上學，這暫且不提。

更為重要的是，家裏面窮，家庭好點的，帶鹹肉，不好的，只有鹹菜和各種乾菜，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個月，等回家的時候，因為沒有補充足夠的維生素，臉極為枯黃，再加上沒什麼洗漱用品，上個學就像是逃荒。

後來輟學，去了大城市裏面，那時候修理電器賺錢，就跟了一個老師傅，學兩年，後面自己開始接單單幹，掙了兩年錢，隨後修理鋪乾的人越來越多，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城市也越跑越小，到最後，聽父母的話，找了個媳婦，貌合神離，生養子女也如同過任務一樣。

當時自己就在想，如果再給一次機會，老子一定發奮圖強，不考個985，就裸奔……

終於，小路上七拐八拐，終於來到家門前。

這個家還是和以前一樣熟悉，當年建這個房子的時候，預算不怎麼夠，但是老爸愛面子，想着也不能建土房，讓別人笑話，就在主屋外麵糊上了一層石灰，從大伯家借了點水泥，糊了三層台階，屋內的地還是泥巴地，一下雨就成一個個小池塘。

許洛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廚房的門。

老爸許國強正坐在灶口，手裏拿着自己卷的煙，時不時地塞一根柴火，至於老媽蔡琴則是在做飯，手裏拿着一根棍子在鍋里攪，許洛看了一眼，玉米糊。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農村哪怕卧室裏面弄的再好看，有閑工夫，還是樂意在廚房裏獃著。

玉米磨成面，下到開水裏，如果家境好點的，就會拌上點米面或者其他麵粉，期間棍子要不停地攪動，防止粉團在開水裏面結團，很容易熟，這種糊不僅僅本身好吃，就連鍋巴都賊香。

「洛子回來了！」老媽回頭看一眼，囑咐了一句，說道：「馬上就吃飯了，等會就行。」

許洛應了一聲，乖乖坐到椅子上，偏頭一看，紙質的日曆上清清楚楚地寫明了日期，1992年9月23號。

許洛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就是自己的輟學的日子，許洛還和父親吵了一架，就是不想讀了，連自己的書都丟到田裏，還是父親自己撿回來的。

「剛才去哪了？」父親塞進一根柴火，眼睛盯着不斷躍動的火苗，問道。

「去稻場那邊睡了一會兒。」許洛老實說道。

一句話說完，兩人沉默良久，之後還是母親蔡琴打開了話匣。

「洛子，牆角裏面那玻璃罐里的鹹菜剛剛好。」蔡琴撇了一眼正想要說話的許國強。

「不用了。」許洛搖搖頭，鼓足勇氣，說了一句遲到三十年的話：「爸、媽，我明天就去上學。」

「嗯？」父親聞聲，一根手臂粗的柴火砸在腳上，愣是沒發出聲音。

「哎呀，洛子，你咋轉性了呀！」老媽將攪面棍丟在一旁，雙手合十默默念叨：「許家的祖宗哎，一定是祖宗顯靈了，孩子他爸，一會兒給他爺爺那燒點紙，送幾個祭碗。」

「你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回去讀書了？」老爸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隨後又暗下去。

「在稻場睡了一覺，被神仙點了一下，渾身通透了。」

老爸並沒有接話茬，搖搖頭說道：「你想回去讀書，可是你現在怎麼回去啊，回來的時候，指着你班主任老師罵，氣得張老師想開除你學籍。」

許洛愣住了，自己沒想起來有這麼一茬。

上學的時候實在是皮實，屬於那種大錯沒有，小錯不斷的學生，當時自己鬧着不想讀的時候，就一直逃課，和同桌在鬧騰，外出打架。

也是巧合吧，隔壁班的小痞子在外面調戲班主任的女兒，被自己逮住，這哪忍得了，上去就是一頓揍。

結果雙拳難敵四手，被打得拽著女孩跑，跑到學校他們才罷休。

自此以後，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入了老張的法眼，天天盯着自己，生怕自己沒事幹，天天給自己弄卷子，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麼勤。

而自己肄業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敢見老張，混得不好，怕丟臉，後來聽說得了癌症，走之後去看了一眼，說了些話。

「我認真地去道個歉。」許洛說道。

「道歉的話，禮得備一點，他爸，你把他姐給咱們帶的奶粉，給洛子帶上，再備上點臘肉。」老媽細細盤算著家裏面的好東西。

「媽，那是二姐給你買著補身子的，你就留着喝嘛。」許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身體好著呢，只要你能乖乖上學，考個好大學，我跟你爸絕對能活過一百。」老媽說道。

「洛子，既然你要好好讀書，我也就不多勸你了，你要好好乾，才對得起你媽。」老爸嘆了一口氣，向卧室那邊走去，估計是在盤算着什麼東西，兩隻手臂背在後面轉個不停。

「別聽你爸的，你沒啥對不起我的，能去讀書的話，就要好好乾。」老媽嘿嘿笑道。

「媽，跟你商量個事，能不能給我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