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相伴

黃昏，總會給人一種蕭索。

遠空，那輪金日慢慢收斂了光輝，開始變得昏黃，如遲暮之人，傳達着一份壯士一去兮。

漫步在江濱的行人路上，鍾挺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不顧身側的車水馬龍，就這麼一步步走着。目之所及，只有遠處那高大的建築。

不多時，他便是來到了建築近前。這是一個教堂建築，灰白色的牆身，乾淨無塵，似乎並未留下歲月的痕迹。伸手撫摸身前的石壁，鍾挺不覺得冰涼，反而感受到傳來的絲絲溫暖。

就這樣，他一遍遍輕輕摩挲，像是撫摸著愛人的臉頰，不願將手縮回。

轉眼間，六年光景過去了嗎？是啊，都畢業兩年了。

年少，是美好的。年少，可以敢愛敢恨，可以無所顧忌，可以光芒萬丈。只是年少之時，我們不懂得如何去拿得起又放得下，我們不懂得如何去承受，不懂得如何去對待······

鍾挺抬頭仰望天空，又像是在仰望教堂屋頂，心中種種感慨。他仍記得，這是開始的地方。但也即將是，結束的地方。

抬起手看了看手錶，已是下午五點。不過，他並未着急，而是掏出一根煙點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已是華燈初上······

篤篤篤！

一陣地面敲擊聲由遠及近，似乎誰在一步步走來。鍾挺轉過身，視線陣陣恍惚，一道迎面走來的身影映入眼眸。

只見來人年方二十左右，身形高挑，一頭波浪形金黃捲髮閃爍光芒，修長的大腿穿着一條黑色的緊身瑜伽褲，花瓶也似的身材讓細腰感覺盈盈一握。

一雙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軟飽滿的紅唇，嬌俏玲瓏的鼻子秀秀氣氣地生長在她那美麗清純，文靜典雅的絕色嬌靨之間，再加上她那線條優美細滑的香腮，吹彈可破的粉臉，活脫脫一個絕代佳人。

來到之人，身邊還陪伴着一名男子。看到這一幕，鍾挺臉色不變，身形卻是忍不住微微輕顫，心中發酸。只見那佳人，偏過頭對着同來的男子低聲說着什麼，那男子便是走到了另一邊。

「來了。」

「嗯。」

兩人一問一答，隨後便是陷入僵持，氣氛一片冷清。

「手機上已經跟你說得清楚。今天找我出來，還有什麼事嗎？」

最後，還是那女子打破了僵局，率先開口。

「這將近兩年來，你石沉大海一般，便是因為他嗎？」

鍾挺沒有回答，而是偏過目光，看着遠處的男子，幽幽說道，似乎問着眼前的女子，又更像是自言自語。一路來，自己想到了很多，也準備了一堆話語，此時卻是無從出口，只因看到了，她身邊陪伴着另一個男人！

「你說是便是吧，不過這一切，也都和你無關了。」女子偏過頭，眼眸內微不可察地劃過一道霧氣，接着說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其他，我先走了······」

呵呵，新歡勝舊愛？當初有多少的海誓山盟，死去活來。現在，便是變成多少的冰冷無情，偷偷的背叛嗎？閉上眼睛，鍾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戾氣，慢慢從心頭滋生，隨後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是啊，這一切，與我還有何關係？這次過來，所為的不就是真正有個了斷嗎？或許，是給自己的了斷。可是，為何如此難受？眼前之人，明明觸手可及，卻像是已在天邊。當初的痴粘，卻唯餘一道冰寒的溝壑。

昔情難追，也許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儘管是多麼的不舍，所要面對的還是訣別。

所有的一切意義，已是過眼雲煙。或許，什麼都不用說了吧？

「沒有了，當初一起面對面說出的開始。今天我來，只是面對面回答你，把那句『結束了』說出來。以後，天各一方······」鍾挺看着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雙手握拳，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的肉里。

「你從來都是如此。開始，結束······可是中間的過程呢？」

女子低下頭，以輕不可聞的聲音自語。插在外衣口袋兜的手，似乎摁了摁裏面的手機。

「是的，從此以後，不必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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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淡然的語氣回應道。留下最後一句話，飄蕩於空氣之中，隨即便是轉身走向那同來的男子。那冷淡的話語，似乎摻雜着一絲委屈，哀怨。

只是此刻，鍾挺已經毫無所覺。看着離去的倩影，明明一路來不停說服自己，但心中火燒一般，視線變得模糊。整個世界似乎變得虛幻，又像是自己被隔絕開來，從這個世界抽離。屏住一口氣，鍾挺用儘力量，長大了嘴巴。

「賀倩！謝謝你！你要好好的！」

此時，女子跟着那男子已是上了停在路邊的墨綠色轎車，車門關上之際。

隨着這句話喊出，鍾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兩眼無神。嘴角，一絲絲血跡。隨後，像是抑制不住，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原來，心痛到了極致，真的會流血······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都成為了過眼雲煙。今後，你不再認得我，而我也不會再看見你。

緩過神來，鍾挺一步一蹣跚，緩緩離開。

疾馳遠去的墨綠色轎車上。

「剛才，幹嘛把電話中斷啊，你們後面說了啥？」

主駕駛位置上，男子一邊開着車，一邊問道。隨後，遲遲不見後面座位上有所回答。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便是連忙從中控台抽出幾張紙巾往後面遞去。

「其實，我覺得他挺好的······」男子忍不住又冒出一句。

沒有聲音回復。

後座上，賀倩已是淚流滿面，緊緊地咬着下唇。眼眸里，是一片凄然與害怕。

傻瓜，你為什麼還是沒有改變。你會真的離開了嗎······

列車，如長龍一般，從漆黑的夜風中呼嘯而過，在冰冷中，一路前行。

此時，鍾挺神色平靜，腦袋側挨在靠背上，看着窗外的黑暗，心裏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耳機里，播放着陳奇勛譜寫的歌曲《追憶》，就這麼一遍遍單曲循環著······

今晚的夜空，是如此的漆黑，連帶着，整個天地之間，都像是伸手不見五指。此刻沒有任何人知道，遙遠的太空之中，那被哈勃空間望遠鏡捕捉到的星體，某一次虛化了之後，不再顯現。

而此時如果有人在外太空回望，會看見地球龐大的剪影輪廓上，像是浮現了一道模糊的剪影，與地球重合，最後融匯到了一起！就像是兩個重合在一起的氣球。這一切，在無人察覺之中迅速發生，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華南城，凌晨三點。

除了個別遊盪於路上的行人，偶爾平治而過的車輛，都已是進入夢鄉。

感受一陣涼風襲來，鍾挺腦袋瞬間清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離開了那座城市，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如果繼續之前的狀態，只會將兩個世界撕扯得變形，給雙方徒增傷害的話。那麼放下，便是成全對方，也是成全自己吧？

想到此處，鍾挺感覺瞬時間心中一陣豁達，從未如此放鬆。

「哈哈哈！」

心間不再陰霾，鍾挺發出爽朗的笑聲，大步向著住處走去。

「哈哈哈！」

持續數聲大笑，滌盪在清冷的街道上，空曠的廣場上似乎泛起陣陣回聲。

百米之後，便是走到了公寓大門之外，頓住身形，鍾挺卻是目光一滯。

「我靠！你這是被打擊到得了失心瘋么？大半夜的在那裏鬼叫什麼？」

只見大門旁的長椅上，衛英與另外幾位鐵桿兄弟，相互挨坐着。此時那衛英撓了撓鋼絲球一般的捲髮，站了起來。

「你們這幾個混蛋怎麼都在這裏！」

鍾挺待看清前面幾人，驚訝問道。隨後，便是心中一暖。他們匯在這裏，是為了自己吧······

「老子等你等到肚皮貼後背了。不過，比推算的要回來的早了一個小時。怎麼，不搞幾杯？」衛英上前與鍾挺狠狠地來了個熊抱，語氣輕鬆地調侃道。

「看我喝不死你們這幾個混蛋！走！」

幾個青年，便是在這夜色里，相互勾肩搭背，如臨赴戰場的戰友，瀟灑豪邁地前行而去，直至去到了一個燈火輝煌的酒吧。

「為將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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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同時默契地喊出了一聲。緊接着都是舉起了手上的酒杯，乒乒乓乓地碰在了一起，隨後一飲而盡。

「為新生！干！」

「為愛過！干！」

「為兄弟！干！」

······

此時，酒吧里的客人已是寥寥無幾，凌晨即將破曉之際。跑馬燈聚光燈都已熄滅，沒有了震耳欲聾的音響。有的，只是時不時響起的碰杯聲與陣陣嬉鬧。

兩個小時過去，這幾個青年沒有閑聊，沒有娛樂，沒有人中途走開。有的，只是一次接着一次的碰杯，幹掉。撐不下去的，便是抱起了旁邊的垃圾簍，一陣嘔吐。

似乎，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兄弟的理解，支持，全在酒里。你開心，我跟着開心。你難受，我也一起扛。你要釋放，我便陪你一醉方休！

一個個，已是身形不穩，東倒西歪。隨着其中兩位堅持不住，倒上了沙發，大夥這才停了下來。

目光從幾個好兄弟臉上一一劃過，昏黃的光線將眾人臉色映照得金黃。鍾挺心中陰鬱一掃而空，剩下的，也只是一絲淡然的念想。

點上一支煙，透過煙霧看着坐在周圍的幾條漢子。畢業以後，明明各奔東西，相隔千里，現在為了自己，卻默默地匯聚身邊。這，就是我的兄弟······

何為兄弟？

人生苦短，可為你放下當前忙碌，第一時間相伴左右；千軍萬馬於前，與你並肩而立；九曲黃泉中，和你談笑風生；面對天下人的刀光劍影，也與你共之分享，永不言棄。

這，便是兄弟！

兄弟，願你們一世安好！

「胖子，你老爸風濕腿，最近又發作了吧？我託人找來了個中藥秘方，對方說效果很好。這幾天耽誤了，我現在轉發到你微信上。胖子！」

鍾挺一邊點擊手機屏幕，一邊對着沙發上斜躺的微胖青年說道。

那青年，明明已是二十幾歲的人，臉卻是肉嘟嘟的，甚至帶着點嬰兒肥。聽到鍾挺叫他，眼睛睜開一條裂縫，嘟囔了兩聲，便是又合上眼皮，口鼻里發出呼嚕聲。

這傢伙······

「算了，發給他就行了。這死胖子，今天喝得超標了。」衛英伸腳輕輕踢了胖子幾下，瞧得對方睡如死豬一般，便是轉過頭來繼續對鍾挺說道：「你，沒事吧？」

「撐得住，死不了。可能想通了某些東西，釋然了吧。況且，她也有了新的依靠。」

新的對象？衛英聽到此話，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早就跟你說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必這麼折騰，你看老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樣的人生，多輕鬆······」衛英撇撇嘴，調侃道。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種-馬？話說，你那愛而不敢的周琳珏······要不，抽出點時間，出去玩幾天？哥幾個，也很久沒聚一起了。」坐於鍾挺對面的戴帽青年，冷冰冰地對着衛英懟去，隨即看向鍾挺試探問道。

「去哪？」鍾挺左手夾煙，右手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

「你決定！」

幾個還沒倒去的兄弟，用微醺的目光看着鍾挺，異口同聲。

鍾挺吸了一口煙，腦海里翻滾過中國版圖。

去哪？

上山下海，過於無聊。都市遊樂，女人小孩的玩意。至於民族風情寨落，又毫無刺激······

有什麼地方，適合自己這群漢子？最好是充滿刺激，充滿彪悍。

慕然，鍾挺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中國這麼多地方，哥幾個大學期間，去採風的時候也去得七七八八了。要不，這一次我們去新-疆塔里木？」

「你是想去，塔克拉瑪干？」衛英嘴角泛起一絲邪笑，目光一陣躍躍欲試。

「去年提出之後，大家應該都做好功課了吧······敢么？」

「有何不敢！」

眾人一致應道，當即達成了共識。這次，便去闖上一闖！

塔克拉瑪干沙漠，中國最大的沙漠！

同時，它還有着另一個名頭——

死亡之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