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壺瓶山下
馬蹄飛騰，踩碎一地日光，須臾掠出十來丈遠。
薛讓抽空回頭望去一眼，沒人追來，在五雷山後看五雷山又是另一番感受，見得山道崎嶇飛鳥難渡，感慨易守難攻之餘放緩馬速，才注意到陰慧質的反常。
「休息！」
薛讓喊了一聲，翻身下馬，將清風丟在地上，笑道：「我家老幺看中了五雷妙術，也不白拿你的，用內氣修鍊法門來跟你換，如何？」
清風四腳朝天，胃裡一陣翻騰，還覺得頭暈，聞言先「嘔」的一聲，過了許久才緩過氣，答道：「五雷妙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要學得會，開心的反倒是我。」
薛讓和陰慧質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裡的好奇。
陰慧質說道：「怎麼個意會法？」
清風原地盤腿坐下，左右手同時掐訣，各不一樣，也不見有靈氣波動。
晴空萬里，卻有一朵烏雲在清風頭頂急速匯聚，雷聲似有還無，隱隱約約現出白光。
「老幺，你站我身後。」薛讓手握住紫郢劍，嚴神戒備。
陰慧質可不領情，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伸出手指了指清風，示意薛讓去看。
薛讓瞄一眼過去，就見清風雙手好似抱著什麼，忽的一落空，整個身子骨都跟著鬆開。
一聲雷響真真切切，聲勢驚人，讓人意外的是不見雷電落下。
這時候薛讓才知，清風的五雷妙術沒練到家，是個啞炮。
「看會了么？」薛讓問陰慧質。
陰慧質點頭又搖頭，「大哥，我跟他私下裡聊兩句。」提起清風便走。
薛讓摸著鼻子也不說話，心裡其實是有點擔心陰慧質會現出原形一口吞了清風道童的。
不多時陰慧質迴轉。
薛讓看了眼鼻青臉腫的清風，眼角狠狠抽了抽，說道：「老幺，你把他放遠一些，我有話跟你說。」
「累死我算了！」陰慧質哼一聲，按薛讓吩咐去做，須臾返回，說道：「神神秘秘的，什麼事情？」
薛讓看了陰慧質許久，幾次欲言又止，略有些試探道：「老幺，你……你要到五雷妙術，學得會么？若只是為了有一門防身秘術，為兄也可替你尋些來。不要飲鴆止渴，法術沒學到，反傷了自個。」
陰慧質撓了撓頭，想通薛讓話里深意后，跳腳罵道：「好你個薛小鬼！我看你要去壺瓶山找九鳳麻煩，想到五雷山中妙術對付飛禽最為合適，為你著想。你居然……哼！」
薛讓後知後覺，才記起來九鳳是飛鳥，天生便有御空本領，他若沒對應的手段，到了壺瓶山也只能幹瞪眼。看陰慧質猛一甩手似是要走，連忙將人拉住，告饒道：「是為兄小人之心！我家小妹心地善良美貌天仙，必不至於見怪。」
「這話一點誠意都沒有。」陰慧質哼了聲，左思右想，目光落在薛讓腰間掛著的紫郢劍上，「你要是真覺得對我不住，把這劍給我賠罪。」
薛讓心中一動，看陰慧質腰間長劍破破爛爛，一時間也不急著趕路，磨刀不誤砍柴工，他有御神鈴千變萬化，紫郢劍自行護主，陰慧質可沒有。
再者薛讓對御神鈴有猜測，懷疑獻祭物品后得來的新物品，是御神鈴從他前世取來。
倘若猜測為真，在已有紫郢劍的情況下，當能將青索劍換到手裡。
「老幺，把你寶劍給我。」薛讓伸手拿過陰慧質遞來寶劍，放入囊里，暗地裡溝通御神鈴獻祭。
明面上看去，
薛讓收了陰慧質原有寶劍裝進囊里，取出一口新的來。
陰慧質不知其中奧妙，看薛讓取出一把通體青色、樣式奇古的長劍，樂呵呵接到手上拔出來看，瞥了眼劍脊上的「青索」二字，將劍橫握在手，「大哥，來陪我練練。」一劍刺出。
「你小心一些。」薛讓急退兩步，取紫郢劍迎上。
這紫青雙劍一樣的形制奇古，三尺來長，自帶神光護主，有萬邪不侵之效。不同的是紫郢劍劍柄上盤有神龍，青索劍劍柄上盤有青蛇，糾結若繩。是薛讓前生所知蜀山世界第一飛劍秘寶。
兩劍本為兇器，又兼一體共生，甫出劍鞘便發芒尾擊刺，劍光相互抵消，竟不分一絲上下。
薛讓與陰慧質都只是築基修為，如何能夠完全掌控神劍？無非是借御神鈴妙用，才能驅使寶物一二。劍提手上過上三四招，察覺寶劍有自行飛離的跡象，忙停下手。
陰慧質連著喊了幾聲「好寶貝」，看向薛讓的眼神十分滿意，過了好一會兒才定下神，說起正事，「大哥，你不喊我單獨談話，我也得尋你。那清風童兒修行不到家，用出五雷妙術有限，但其可以勾引天雷，便是個不可多得的後手。此去壺瓶山，還是該將他視為夥伴的。」
薛讓聞言神情古怪，隨著陰慧質方才帶著清風離開的方向看去一眼，隱約能見樹梢下掛有一人，不無譏諷道：「看不出來，老幺你還講點道理。」
陰慧質俏臉一紅，偏過頭看向遠處，「你別貧了，左右無事，我們也別歇息，徑直趕往壺瓶山，若能中途追上孫貞卓最好不過。」
薛讓點點頭，同陰慧質去把清風放下，三人雙馬，急急奔往壺瓶山。
可憐個清風道童被薛讓放在馬背上，小腹硌的生疼，胃裡一陣翻湧，憋得臉面鐵青，想起老觀主大仇未報，硬生生忍住顛簸。
早兩日薛讓在沅江為脫險，把一袋子妖族血肉放出，孫貞卓見機不妙，立斷一臂血遁離去。
孫貞卓也知九鳳茲事體大，宗門極大可能就近派遣雲山盧生前來主持。盧生不在常德府，是薛讓還未趕到的緣故，總不能讓長老等弟子，如今又不一樣。「蛟龍」出現沅江，必然驚動常德府中緝神司，還有仙門青玉壇中負責執掌澧水、沅江的雲山盧生。
總而言之一句話，孫貞卓知道自己闖大禍了，為今之計，是要儘快趕回主人任嘯身邊。
他要是一路悶頭趕路還好，跑去五雷觀撒野，雖把人家老觀主打死，卻也中了五雷妙術，一天十二個時辰，每三個時辰氣海便有一點雷光冒出作怪，使他丹田震動。
孫貞卓才到石門縣境內，遙望壺瓶山，面上笑容還未徹底浮現，先一聲痛呼，翻落馬下。
在他後頭十里左右，兩馬飛馳，薛讓等人已經不遠。
清風滿腦子天旋地轉，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給一口吐出才能好受，忽的神色一頓，扭頭大叫道：「停下，先停下，我有話說。」
薛讓無奈一笑，伸手抓住清風後背望上一舉，把人提在手上，這才問道：「你要講什麼？」
「前面有人落馬痛呼，罵我五雷山，肯定是那姓孫的畜生！」清風說。
薛讓不疑有他，好奇道：「你怎麼知道？聽見的還是看見了？」
清風晃了晃腦袋，不無得意道：「我自小聽力過人，十里之外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薛讓笑笑不說話，向前看去兩眼，招呼一聲「老幺」，在馬背上一躍而起，三四個起落，便到孫貞卓面前，二話不說先將清風丟出去。
清風還在半空尚未落地，先捏緊拳頭，望孫貞卓砸去。
別看孫貞卓眼下落寞，卻也沒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強忍住丹田不適，完好的一隻手撐在地上，翻身而起，使一個兔子蹬鷹的招，將孫貞卓踹飛出一段不短距離。
這時候薛讓趕到，手中紫郢劍連鞘打下，先朝孫貞卓丹田一戳，不禁眉毛一挑，知孫貞卓目下動用內氣不能。
「照死了打。」
薛讓哈哈一笑，面上看不出有半點恨意，與陰慧質一齊，將寶劍當成木棍，望孫貞卓身上一個勁的抽去。
遠處清風見狀，也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跑到孫貞卓身邊連打帶踹，吃奶的力氣都給用上。
初時還聽孫貞卓慘叫連連，後頭便不見了動靜，成個血葫蘆模樣，渾身都沒了一塊好肉，七竅冒出血來，喉嚨口似被血痰堵住，無意識的滾動。
薛讓把紫郢劍抬起，攔住陰慧質和清風，蹲下身子，也不管孫貞卓還能不能聽到，輕聲道：「往後日子還長，我說了讓你生不如死，就不會給你痛快。」將一根響箭塞到孫貞卓手裡，把叫囔的清風提起來，又展輕身法門，望壺瓶山趕去。
日頭西斜，陽光好似潮水褪去，天地隨之黯淡下來。
原野上有野狗循著血腥氣味趕到，一派青山綠水，無窮自然風光中，孫貞卓憑藉著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毅力，將手裡響箭拉動。
「啾」的一聲，富有穿透力的刺耳響箭聲，綻放在夜空中。
約過去了兩炷香工夫。
五名青玉壇弟子趕到，都不用搜尋，循著血腥味找到孫貞卓，紛紛嚇一大跳。
卻看孫貞卓抱頭蜷縮在地，露出後背露被野狗啃食，血肉模糊，痛得他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青玉壇弟子連忙驅趕野狗，把孫貞卓救起，敷傷葯、喂傷丹，好一陣忙活。
孫貞卓任人擺弄，傷好大半以後，睜開眼，看到同門身影，感動的幾乎掉下淚來。
就聽其中一個同門說道：「孫貞卓，我們看在同門份上救你，用去不少傷葯傷丹，回營地后你記得雙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