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濁賢與觥籌

70.濁賢與觥籌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讓通行?你知道車上是什麼人嗎?」

哨卡前,安妮莫涅雙手叉腰,瞪著眼前佔住去路的守衛。他們前往北方邊境的路途還未過半,僅僅只是站在了沉睡之地的門檻上,本想著有凱撒里昂這樣的大牌同行,本應該暢通無阻,沒想到卻在這裡被攔了下來。

「從此處向北的官道被雪崩破壞,又有猛獸出沒,所以禁止通行,不管是誰來都是一樣。」

「殿下,蘇先生,你們都聽到了吧?」

凱撒里昂與蘇聽到她的聲音從馬車上下來,安妮莫涅更得意了,炫耀似的向著守衛介紹道:「帝國第十三皇子和北境銀沙伯爵,還不夠你放行么?」

守衛並沒有理會她,但禮節做的還是很足,對著凱撒里昂和蘇單膝下跪,把頭埋得很低:「殿下,銀沙伯爵,貴安!」

「喂!無視我?!」

「濁賢子爵吩咐我們,如果看見二位,請務移步至子爵府上,子爵大人想宴請二位,為二位接風洗塵。」

「非常感謝子爵的好意,但我們路途遙遠,無意在此久留,想儘快啟程。」

「非常抱歉!官道的重新開放僅憑子爵大人是無法做主的,需要議會的審核,請二位務必在子爵府靜候!」

守衛不卑不亢對答如流。

對此二人也沒什麼辦法,由凱撒里昂發話:「那便有勞諸位帶路了。」

眾人重新上了馬車,跟隨守衛下了官道,從小路往旁邊的倫巴第子爵領去了。

「意料之中的一手啊,濁賢子爵也是準備的夠充分的。」凱撒里昂長嘆一口氣。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同坐一車的安妮莫涅有些疑惑。

「倫巴第子爵是大皇子屋大維一派的忠心擁躉,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咳咳...而濁賢子爵的領地又是進入沉睡之地的關隘,大皇子想對爹爹和老師做些什麼的話,也只有在這裡了,進了沉睡之地,就是爹爹的監轄地,大皇子再想幹些什麼也難...」

靠在父親懷裡的洛蘇菈懨懨的替半精靈小姐解答疑惑,長時間的馬車移動,她的身體狀況不甚理想。

蘇有些心疼自己的學生,摸了摸她的腦袋讓她少說點話,自己把話接了過來:「子爵的想法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在這拖住我們。今年的大雪對所有北方領地來說都是災難,如果我們在路上耽擱過多時間錯過了最佳的救災時間,也不將受災情況上報,不僅領地和人民會蒙受損失,這件事本身還會成為大皇子在議會批判我們的材料。」

「那還等什麼?還老老實實跟著他們去那勞什子子爵那吃席嗎?直接衝破哨卡就走啊?」

「如果我們是無懼生死的冒險者,那也許可以這麼做。但貴族有貴族的禮儀,對方擺開陣勢迎接我們,要盡賓主之誼,那麼我們也不能失了禮節。」

「怎麼能這樣?為了禮儀就可以不在乎其他地方的領民死活嗎?不都是帝國子民嗎?」

「你一個空精靈怎麼這麼心繫馥靈?」

「是半個空精靈!我也是馥靈人啊。」

「同樣是帝國子民,平民與貴族還是會有不同,帝國真理保障了貴族的絕對權威,在許多貴族眼裡,平民只是他們擁有的數字罷了。議會每年會從稅收中批一部分救濟金給受災嚴重和經營困難的領地,並不是上報就會有錢拿,所以少一個別人上報就意味著自己多一分機會。懂我的意思了吧?」

安妮莫涅皺著眉頭沉默不語,她這30年的人生大部分都在野外冒險,又或者是在研究怎麼偷貴族老爺的錢袋子,貴族們真正心裡想什麼,她沒聽過也沒興趣,這還是真是頭次知道。

什麼濁賢,分明是濁而不賢。

凱撒里昂補充道:「子爵恐怕沒有想到這一層,他腦袋裡裝的都是酒精,行事不考慮後果,只不過是屋大維手下一條狗罷了。屋大維想給我們使些絆子,他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官道一封。北境雖然偏遠,但官道總會有商隊經過,他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損失都會算在他頭上,也不考慮議會如果責問他監管不力會怎麼樣,只是一心想要討好自己的主子。」

「我可不管那麼多,蘇先生,我和你們的約定是到北方為止,如果你們在這裡停留太久,我可就要自己前往了哦?這不能算我違背約定吧?」

「可別那麼著急,安妮莫涅小姐。」凱撒里昂說道:「我們肯定沒有在這裡停留的打算,既然他不打算讓我們走官道,繞點遠路便是了,今天我們在子爵府住下,勞煩你先去前面探探路,明天一早便啟程。」

「那倒也行...」

「這算是約定之外的額外工作,就由我來給你提供報酬。」

凱撒里昂一提到報酬二字,安妮莫涅立馬兩眼放光:「殿下當真是個爽快的人,請放心交給我吧!」

「篤篤篤。」

馬車門被敲響。

「諸位大人,我們到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子爵府,眾人走下馬車打量周圍的環境。

「我們回到帝都了...?」

半精靈小姐的疑惑並不奇怪,這間子爵府十分奢華,能容納整個車隊8架馬車還有富餘的院子,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花草,每一種都經過精心的照料,直達府邸大門的石板路乾淨平整,建築也是帝都常見的傳統馥靈樣式,花紋繁複精心雕琢的石柱林立,窗戶全是大型教堂才有使用的名貴彩繪玻璃。

沉重的木質大門被推開,左右兩排傭人畢恭畢敬向著來賓鞠躬,他們組成了一條人形的通道。

安妮莫涅第一眼就看見了大廳中央擺放著的巨大的人體塑像,那是一個肩抗酒桶擺出健美造型的光頭肌肉男形象,不同於常規的石雕,這個雕像通體閃爍著金光,十分的扎眼。

「歡迎!歡迎各位光臨!」

雕像的下方站著一個人,與雕像相同的光頭反射著雕像的金光,同樣是非常的扎眼。

屋內的爐火生的非常旺盛,出聲的人正用手帕不停擦著光頭上流淌出的汗水。

安妮莫涅定睛望去,好一個肉球!

她生的嬌小,但勝在腿長,身材也很勻稱,眼前這人比她也高不了多少,但把三個安妮莫涅小姐綁在一起恐怕也沒他寬。

長寬高共用一個數據了屬於是。

凱撒里昂面色如常,拄著手杖表現十足的紳士:「能在這裡重溫帝都的風采,亦是我們的榮幸。」

蘇擔心這半精靈小姐口無遮攔,稍微往後退了半步,打算把應對全權交給凱撒里昂來做,自己則小聲跟安妮莫涅做解說:「注意表情管理,那個光頭胖子就是濁賢子爵維諾.觥.倫巴第,他身後的雕塑也是雕的他自己。」

「他的雕塑...?!這肉球哪來那麼多肌肉?!」安妮莫涅也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非常驚訝。

「銀沙伯爵?您怎麼了?」濁賢子爵注意到了凱撒里昂身後正在說悄悄話的蘇,出聲詢問。

「沒什麼,只是手下的人看到您的雕塑,忍不住讚歎這俊美的肌肉。」

「哈哈哈,都是過去的榮光,說來慚愧,現在的我早就大不如前了。」

「這是哪的話,子爵想必是領地的公務繁忙,只要抽出時間稍加鍛煉,重拾這一身肌肉肯定不在話下。」

「承您的吉言,呵呵呵...」胖光頭子爵現在活像個蒼蠅在搓手:「來,來,各位舟車勞頓,我準備了些簡單的餐食,可能比不上在帝都,但也是一點心意。」

眾人於是跟隨子爵顫顫巍巍的步伐,前往樓上的宴會廳。

安妮莫涅又貼了過來,小聲的詢問蘇:「怎麼說?我可以現在就溜出去...」

她雖然討厭蘇,但既然是要一起旅行的同伴,最基本的默契還是有的。

「還不用急...」蘇示意她安分點。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擺放的料理根本不像子爵自己說的那樣,什麼「簡單的餐食」,從蜜汁烤制的鵪鶉等小型禽類到整隻的乳豬,佐以大量新鮮的瓜果蔬菜。子爵領較為靠內陸,但餐桌上也能看見狀態相當之好的海鮮類料理。品質上乘的山羊乳酪更是整塊整塊堆疊在盤中,等待客人的取用。關於酒水飲料則乾脆就是在一旁的地板上擺了一個放置酒桶的架子,整桶的陳年佳釀足以灌醉一頭大象。

主客落座,由子爵起頭,他簡單的表達了一番對馥靈諸神的感謝和歡迎來客,便率先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刀叉。

「好厲害...吃這一餐的故事都夠我吹半年了...」安妮莫涅作為食頌詩人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她一邊感嘆一邊拿起一塊烘烤的非常柔軟的麵包,往上面大量塗抹乳酪。

空精靈和森精靈出於生理上和宗教上的原因,多多少少都有忌口的東西,時常會被人類貼上挑食的標籤。身為半精靈的安妮莫涅則百無禁忌,開玩笑,當食頌詩人跟著冒險者風餐露宿,再挑食她別說長不高了,直接餓死算了。

柔軟香甜的麵包進口,見多識廣的半精靈小姐也不得不輕嘆:「好吃,貴族老爺吃的果然不一樣...」

「食物只要肯下本錢,這些倒也不稀罕,重要的是這葡萄酒。」蘇坐在她上座,搖晃著杯中的酒水:「濁賢子爵領地處沉睡之地的玄關口,按理說是不怎麼適合葡萄種植的,可這裡的葡萄偏偏不懼寒冷,釀出的酒果實香氣濃郁,味道深沉,被諸多貴族所青睞。子爵家族因此積累了龐大的財富,他濁賢的稱號亦是由此而來。」

「你爵位比他還大,你該不會比他更富吧?」

「怎麼可能...」蘇咧了咧嘴:「薩爾瓦多領大概是全馥靈最窮的貴族領地了,種個土豆子都難活,每年還要繳一大筆軍賦稅...」

「哼~?」安妮莫涅臉上翻起一絲壞笑,在蘇手上吃癟太多次了,看到他吃癟半精靈小姐就開心。

她又給自己掰了個大雞腿,嘴上說道:「別想太多啦,你要這樣想,哪怕是暫時的,但至少你有本小姐助陣,那胖子可沒有這福分。」

自戀的半精靈小姐哪裡知道蘇在想什麼,他壓根沒覺得自己領地貧窮有什麼丟臉的,如果說知識就是力量,那蘇毫無疑問是馥靈最富有的人,比起坐吃山空守著祖上傳下來的財富,利用知識將銀沙化為金沙難道不是更有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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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沙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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