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封面與牌面（其一）

「盛惠，抹去零頭，一共三個賽斯太爾斯，一個杜蓬帝。」

面對突如其來的大主顧，衣料店的掌柜站在伊麗絲身旁，使勁搓著雙手，滿是討好的神色。

「好貴！」小跟班艾德聽到這價格忍不住出聲。

伊麗絲則沒有什麼反應，掏出錢包爽快付款。

「只要質量過關，價格貴些無妨。」

掌柜接過銅幣，拍著胸脯：「您放心，給小孩穿，穿不下了也不會破。最近生意難做，漲價也是不得已...」

「哼，你不會覺得我李姐姐好騙吧？老頭？」艾德依舊帶著懷疑的目光，盯著那堆挑好的衣物：「姐姐家可是開紡織廠的...」

「艾德！」伊麗絲出聲打斷了他，轉頭又與掌柜寒暄：「不過這漲幅確實厲害，據我所知各大紡織廠的產能並沒有下降，怎麼成衣漲的如此厲害？」

「害...」掌柜嘆息一聲：「還不是前陣子光明聖教搞出來的幺蛾子，現在不只是衣服，好多東西都要漲價咯！就說我們做衣服的，紡織廠是有貨，但那都是大皇子為了戰爭準備的，我們只能撿剩下的。本來就短缺，偏偏這時候光明聖教還動員信徒，要搞什麼大遷徙朝聖，買了大量物資拍屁股就走了。這大冬天的，走了那麼大一票人，開春還得再走一大波兵老爺，您給評評理，原料不足，人工也不足了，可不得漲價嘛。」

又是天使光事件的餘波，伊麗絲皺了皺眉頭。這短短的一趟購物之旅，她已經從各行各業的人口中聽到這事件的影響了。

馥靈堡的常住人口在40萬人左右，這是沒有算上難以統計的奴隸與非馥靈公民的數據，全部算上則會很輕鬆的突破60萬大關。而在這40萬之中，光明聖教的信徒有15萬之多，加之開春，除了第一禁衛軍團之外，所有駐紮在馥靈堡的軍團都要開撥，其人數也多達5萬。無論是光明聖教或是軍隊，都會帶走大量的奴隸。如此粗略計算，在這個冬天，馥靈的心臟竟會失去她將近一半的新鮮血液。

原本只是覺得相較往年更為寒冷的冬天，給予了城市冷清的感覺，現在看來，這份冷清確是真切準確的。

【即使沒有直面危機，邪教散播的不安依舊存在於每個人的心裡。「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麼樣」這就是我們這一路上聽到最多的話。】

伊麗絲沒有回應心中的聲音，她只是覺得此時身後的封面，如同芒刺在背。

也許真的該找蘇先生談談了。

她又掏出一枚杜蓬帝：「麻煩把我買的衣服包起來，送到下城區西區的XX孤兒院。」

得到掌柜再次拍胸脯的保證后，便與艾德出了衣料店的門，往金米島魔法用品店的方向去了。伊麗絲去金米島的次數並不多，與這裡相關的很多事都是從洛蘇菈口中聽到的，她知道金米島在「天使光」事件后關店了數天，這周才重新開始營業。蘇作為合作人，這兩天一直在店裡忙前忙后，所以今天來，肯定能遇上。

金米島與周圍冷清蕭條的店鋪截然不同，重新開店后依舊是千客萬來高朋滿座。想要購買海茲爾手杖的貴族法師老爺們用熱情融化了積雪，用腳板踏平了門檻。

引發這場小小的魔法革命的幕後推手，蘇本人此時正蹲在店門口，和兩個夥計邊烤火邊抽著煙捲。他本身就是個大煙槍，這種不需要煙斗，隨時隨地都能提神解乏的玩意一經提案，便深受夥計們的喜愛。

「紳士標杆，海茲爾手杖了解一下？」

蘇穿著工房裡的皮革圍裙，身上沾著各種木材與金屬的碎屑，臉上還帶著油漆印子。好歹也是個受到議會表彰的伯爵，卻沒有一點貴族樣子，吞吐著煙霧，有一搭沒一搭的招呼著來往的法師。

他的神色透著疲憊，但嘴角卻洋溢著笑容，似乎心情不錯。

「了解過了，來下定金的？那保健按摩了解一下，這個月的產量都賣出去了...」

「蘇先生。」伊麗絲出聲與他打招呼。

蘇見到她楞了一下，隨後很快將手中的煙捲扔在地上踩了踩，又捋了捋亂糟糟的頭髮站起身來。

伊麗絲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纏著繃帶，眼角的血絲和厚重的黑眼圈。

「您沒事吧？臉色好差。」

「我...啊哈哈，我還好。」蘇摸了摸鼻子：「外面冷，我們到店裡聊，順便喝杯熱的吧。」

「熱的...？」伊麗絲表示疑惑，這畢竟是魔法用品店，不是什麼餐館酒店，裡面賣的都是法師老爺們喜歡的玄之又玄的古怪道具，可不會有什麼酒水飲料。

不過蘇先生是這家店的合作夥伴，一杯熱水總歸還是端的出來的罷，身後的艾德也正不停的朝手掌心哈氣，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

抱著「一杯熱水」的期待值，伊麗絲隨著蘇進入店內，裡面的景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客人，您點的「火球術轟擊炙烤拼盤」。」

「雷電術按摩套餐是嗎？請稍等，馬上為您準備。」

在她眼前儼然就是一副貴族高端會所的樣子，原本打扮土氣的學徒們個個身著幹練的白色襯衫，胸前系著咖啡色的圍裙，端著托盤穿梭在人群之間。

曾經擺放商品的沉悶櫃檯被撤除，房間的中央立起了一座環形的吧台。除了常見的酒吧吧台能見到的酒水，還有許多用透明容器盛放的各色液體正不斷冒著氣泡，容器連接著粗粗的銅管，吧台後酒保打扮的學徒正從管道末端的龍頭中接出飲料，杯子劃過光滑的吧台被傳遞到客人的手上。

「伊麗絲小姐還是第一次見翻新后的樣子吧？」蘇站在吧台前，手裡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飲料：「歡迎來到金米島魔訶學體驗店。」

伊麗絲和艾德接過蘇遞過來的飲料，還沒有從視覺衝擊中恢復過來。

蘇自己也拿了一杯熱飲咗了一口：「不喝嗎？」

伊麗絲順著他的意思淺唱了一口杯中飲品，是溫熱的蜂蜜水，其中添加了些許她不熟知的香料。

「非常好喝，身體都暖和了。」伊麗絲將杯子捧在手中感受著溫度：「魔訶學這概念我有聽您說起過，可什麼叫魔訶學體驗店？」

「就像我說的，魔訶學是誕生於魔法，超脫魔法的大智慧。運用了魔訶學的魔法手杖大賣，我們決定投入更多的資金，更改了金米島的運營方針，不僅僅只是售賣道具，而是讓更多的人體驗到魔訶學的便利。現在店裡推出的產品和服務都是魔訶學的簡單應用。」

伊麗絲並不吃這一套，她依舊有著商人女兒的敏銳嗅覺：「即便如此，從魔法用品店到酒館沙龍可是非常大的轉變，金米島的夥計們有這種能力嗎？能保證菜品和服務滿足得了常年參加魔法俱樂部的貴族法師嗎？」

蘇聞言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他走過來靠近伊麗絲的耳畔，輕聲說道：「這點小把戲還是騙不過您的慧眼，我們買下了隔壁的酒館，現在端出來的餐食絕大多數都是酒館本身有的菜品，只不過稍稍加了一些表演性質的魔法。比如所謂的「火球術轟擊炙烤拼盤」只不過是在做好的熟食拼盤上炸了一個小火球，讓食材焦化的更徹底些罷了。甚至都算不得魔訶學的應用，只是最粗淺的魔法秀。」

「僅僅只是這樣？」伊麗絲被耳邊的吐息搞得微微臉紅，但還是努力保持矜持：「那雷電術按摩呢？還有吧台上那些色彩繽紛的飲料呢？」

「按道理說，這算我們的商業機密...」蘇笑著說道：「不過既然伊麗絲小姐的父親也投資了，說出來應該也沒事吧？」

「就...就是啊！作為女兒我有義務幫家父查清投資對象的狀況！」

「雷電術按摩就是在鐵骨架的按摩椅上打造了幾個突起，通過雷電術操縱微量的電流刺激人的背部，達到按摩的效果。飲料嘛，就是各類酒水果汁用食用色素...哦，能吃的染料染色，盛在玻璃容器里，再用閃光術做照明，看起來就會像液體在散發彩色的光芒了。」

伊麗絲低頭沉思：「並不是單純在販賣商品，更像是在販賣包裝，甚至是在販賣一種虛無縹緲的...氛圍？概念...？」

「就是這麼回事，三流商人賣貨物，二流商人做品牌，一流商人定標準。」蘇一口氣喝乾凈杯里的飲料，雙手一攤：「在「魔訶學」這個我憑空創造的領域，我們可以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搶佔市場，定下標準，後來者只能按我們的規則打牌，只要有一個法師被這新潮的理念吸引，剩下的就如趨之若鶩，資本的積累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用資本的方式掏空古代人的錢包，感覺怪怪的，但這種經驗碾壓的感覺還是讓他有些飄飄然。

伊麗絲眼裡閃著「我很好奇」的光芒：「太厲害了！重新開業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您是怎麼讓頑固的法師們這麼快接受新概念的？還有賬簿呢？我想看一下！」

「喂喂，怎麼突然要查賬了...」嘴上這麼說，但蘇還是回身在吧台中翻找賬簿。

【喂！該說正事了！】

蘇將賬簿遞給伊麗絲，問道：「您剛剛說什麼了嗎？還是我幻聽了？好像有人說什麼「正式」什麼的？」

「我什麼也沒說啊？」伊麗絲仔細翻看著。

「那大概是我累出幻覺了...」蘇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剛剛您提出，如何才能讓這些老頑固接受新概念，其實這也很簡單。手杖大火，現在預約恐怕要排到明年年中去了，所以我們在預定手杖的規則中加了一條——凡在店內消費一定金額的人可以提前拿到手杖。」

經典的買XX送XX，捆綁銷售套路。

「開業五天，營收已經迎頭趕上紡織廠一個月的份額了...」

伊麗絲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的金額，這對見慣了大錢的她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她注意到盈利項目中有奇怪的項目：「蘇先生，這個...賣出卡組一套，成本記作1杜蓬帝，價格卻是1第納爾，將近8倍的差價是怎麼做到的？您是把莎草紙片當金箔賣出去了嗎？」

蘇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這個啊，要來一局緊張刺激的魔訶王牌嗎？」

「魔訶王...牌？」

伊麗絲正在疑惑，突然從旁邊傳來的爭吵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贏了就是贏了！有什麼好說的！」

「閉嘴，你這是耍賴！我TM召喚我的拳頭呈攻擊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