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神代與追思
「你的老師真是個奇人。」加特林醫生走到莫里亞蒂身邊，為篝火添柴：「我和李斯頓曾經計劃幫他做一台開顱手術，但被他拒絕了。」
李斯頓也搖搖頭：「如果成功，雖然比不上天使，但也可以留名青史了，可惜。」
「這是什麼新的醫學系笑話嗎？」蘇無語的看著這倆人。
「有我新配置的麻醉和加特林的器械，傷亡率其實已經很低了...」李斯頓被蘇盯得發毛：「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們確實可以做到開顱，但詹姆斯教授的病因不明，開了顱也不知道切什麼，這只是個醫學系笑話。」
「真虧你們能張口就來，兩個人還配合無間...」
「不開玩笑了，下一班的人還沒來，但也不能留詹姆斯教授在這裡睡覺吧？我們先上去吧。」
兩名醫生說完開始收拾東西，而蘇則悄悄的靠近遺骸，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先生！」加特林醫生招呼他：「來搭把手！你老師還挺沉的，我們一起把他抬上去。」
「哦！好！」
蘇轉頭去幫忙，岩壁上的骷髏沒有任何變化，空洞的眼眶無神的注視著深淵中的一切。
背負著恩師，艱難的從地獄中上升，蘇的腦海正在不斷翻騰。
如果說蘇秉文所在的世界是『正常"的，那這個世界很明顯不夠『正常"。這個世界的歷史是不正常的，與蘇所知的進化論不符；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是不正常的，有魔素就能憑空搓火球；現在，這個世界的信仰也是不正常的了，神確確實實是存在的，蘇本身就半自動的成為了夢境女神的神選，多次直面神祇，雖然那個整蠱女神是不是真的能代表神明還有待商榷。對他來說，他身體的一半是唯物主義戰士，另一半也無特別的信仰，高低是有點看不起宗教的。
但天使遺骸的出現，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世界的宗教，以及未來面對它們的態度。
首先需要確定的是，天使遺骸的發現，並不會對光明聖教在宗教層面的統治地位有什麼動搖。帝國傳統諸神的信仰已經滲透入了帝國公民的生活，更多的轉變為了抽象的崇拜，諸如口頭禪，諺語，也並無嚴格的宗教祭祀活動。相對諸神信徒的一盤散沙，在紀律性這塊，光明聖教是壓倒性的，即使兩類天使鬥爭也並不能說明什麼。蘇很確定，光明聖教不會就這麼原原本本的告訴大眾事實，議會不會，大皇子派系更不會，帝國如今已是一台蓄勢待發的戰爭機器，他們甚至可能利用天使的遺骸來給所謂的『正義之戰"造勢。
宗教的強項之一就是曲解意思，就連光明聖教與靜滯教會的分家也源自兩派人對教典的解釋不同，兩世為人的神選太懂宗教了。
如此一來，壓力就來到了帝國大學這邊，作為時代的先驅，這裡有太多思想先進的人了。先前蘇說的拿天使骨頭泡酒是有些誇張，但他毫不懷疑這幫人是想拿這遺骸切片研究的。很難想象教授們會為了大皇子和光明聖教的利益集體緘默，如果不是承擔了向官場輸送人才的責任，這裡有很多人都是要被送上審判席的。
當今執政的大皇子一派究竟會以什麼態度處理這件事，自己雖已辭職，但身為特搜隊這樣處理特殊事件組織的一員，不可避免的會被捲入事件的漩渦，而這兩具天使之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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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具算是屬於靜滯教會的，那個陰魂不散的邪教也不可能一直干坐著。
他不禁擔心起教授和師兄來，那具焦黑的屍體試圖隱藏的東西還不知道，現在又多出一個新謎團。蘇實在是不想自己熟悉的人再受到邪教的牽連了。
「教授還好說，雖然會發神經但嘴很嚴實，師兄是個老實人，有什麼就說什麼的...難做了...難道要去拜託凱撒里昂嗎...」
天使出土之後，帝都必將是一片騷亂，蘇正在努力思考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在混亂之中護得他們的周全。
「我教導你們，並不求什麼回報。不用擔心我們，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路，我們有我們的路要走。」
背上的莫里亞蒂不知何時醒來了，幸運的是醒來的依舊是溫和的他，並沒有什麼起床氣。
「那您能從我背上下來嗎？長那麼高，背著很吃力的。」
「我不記得有把你教成這麼不尊師重道的人，你想讓老師下來自己爬完這懸崖嗎？很危險的。」
「我覺得背著一個人爬山才危險吧？您到底要我怎樣啊...」
最終莫里亞蒂還是被蘇小心攙扶著從背上下來了。
「如你所說，是否準備好，如何面對神的接觸，將會是今後時代所面臨的問題。」
「您都聽到了啊？」
「自己學生在發言我怎麼可能呼呼大睡？在你眼裡老師就那麼不堪？」
確實，精神分裂的嗜睡症患者。
莫里亞蒂並不知道蘇心裡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他接著說：「但我覺得，事態並不會有你想象的那麼混亂，你能想到的，我們這些老頭討論了這麼多天，也差不多想到了。大學這邊由希波克拉底出面，統一口徑對外不透露任何信息，讓議會接管。雖然沒法繼續研究很可惜，但還是脖子上的腦袋更重要，他們要拿這遺骸做什麼，我們都一概不問，如此以來上層也不會為難我們。」
「就算這樣，外面還有靜滯教會的人在暗處...」
「你太過妄自菲薄了，特搜隊的活躍非常有成效，靜滯教會對帝國重要機構的滲透都被你們打擊乾淨了，現在人們談到靜滯教會都會為之色變，大家都在傳，跟靜滯教會扯上關係保不準哪天家就會被爆破。」
看來自己乾的好事被三班添油加醋甩到邪教的身上了，蘇哭笑不得。
「雖然帝都之外依舊猖獗，但他們在帝都的勢力應該是不足以支撐發起什麼大規模的動作的。當朝大帝以仁厚慈愛聞名，在位期間帝國修生養息國力恢復，如今雖身染重病不理朝政但威信尚存，皇室和議會都不會允許神權凌駕於國家之上。而大皇子的一系列動作，應該也是要把重心放在未來的戰爭上，對他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只要議會和光明聖教接手后老老實實放在神殿中看管，別蠢到拿出來展覽也就不會有你我什麼事了。」
談話之間四人已經擺脫了黑暗的深淵，重歸帝都的下水道。
「誰知道呢，肯定不會有大肆展覽這麼誇張，但我覺得肯定有事，這兩具遺骸值得大做文章。要來打個賭嗎？我賭一個奧雷要出事。」
莫里亞蒂先一步登上了小船，笑著說：「我不跟你賭，你既然有想法，那就按你想的去應對。未雨綢繆是好事，但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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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頭子這裡薅羊毛。」
嘴上說著不賭，老教授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拋給了蘇。
「算是對學生的一點認可，給窮小子一點零花錢。」
金閃閃的奧雷入袋，蘇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而與兩位醫生討論搬運骸骨的滑輪組該如何設計。
四人邊走邊聊回到了醫學系的大廳。
「我與二位一見如故，不光只是醫學的造詣，二位的為人令我欽佩。開春我將繼承家族的領地，不知有沒有機會得到二位醫生的效力？」
沒有精靈球的訓練師此時對著名單上的小精靈一頓馬屁。
身材健碩的李斯頓醫生走過來親昵的搭著蘇的肩：「博物學系的人眼光就是足夠遠，您既然能夠理解我追求手術速度的理念，還是個伯爵，想必比起醫學系能有更充足的經費，投在您門下也未嘗不可。」
加特林醫生也與他握手：「老師去哪我就跟著去哪，我們原本計劃開春跟著大部隊前往前線，戰地醫生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救治患者的同時增長經驗，但畢竟是戰爭，還是有生命的危險。伯爵領就不同了，我們一直都想有自己的診所放開手腳治療，實在是受夠了醫學系這套官場做派...」
當代醫學界的領袖希波克拉底的實力無人能夠質疑，醫學系連年擴張，在他手下高度團結，甚至出現了帝國大學本不存在的上下級制度。李斯頓和加特林這樣年輕又有想法的醫生實在是難以發揮。
此時的醫學泰斗正坐在桌邊，神情平靜看著蘇的『挖牆腳"行為卻不為所動。
「說起來還沒問您，您的領地在哪？」
「額...」蘇摸了摸鼻子：「在沉睡之地，帝國北部邊境。家族世代都是帝國戍邊伯爵。」
「竟然是北部邊境？」
「啊哈哈...」蘇尷尬的笑了笑。
「嗯...加特林，你怎麼看？」
李斯頓詢問自己學生的建議。
「那裡常年風雪，需要開刀解決的問題會多不少，要考慮當地可以採取的麻醉物了。」
「恩，我也是這麼想，現在用的曼陀羅花不知道那裡能不能入手啊...」
看來是虛驚一場，兩個醫生並沒有因為工作場所是苦寒之地就退縮，反而是興緻勃勃的討論起之後的計劃來。
蘇見事已成定局，便不再多做逗留，與一眾教授學者行禮告別。
打完一圈招呼的蘇還是放心不下自己老師：「教授，我不在，您自己多加小心。」
「看來兩年的官場生涯，把我最喜歡的學生變成了做事瞻前顧後的膽小鬼。」
「我不是擔心你個糟老頭子還擱這廢這些話？」
「大可不必，弟子再怎麼賢於師，師始終還是會覺得他需要自己的保護。這是一種本能，如同成鳥保護雛鳥，你今後如果成為老師就會明白了。」
「我當老師可就沒您什麼事了。」
「你大可一試。」
師徒之間的鬥嘴持續到最後一刻，蘇出門的時候正好與禮部來的官員擦肩而過。
他沒有理會，現在正急著回家，在夢中有很多的事情要問索莫絲。
而就在他的兜里，一塊骨骼的碎片正暗中散發著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