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傲慢與偏見（其一）
東宮二層的一間房間門被敲響。
「凱撒里昂皇子求見！」
「放行。」
凱撒里昂的面前圍著巨大的茶几坐著的兩男兩女，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對手。
「許久未見，大皇兄七皇兄風采依舊，二皇姐與四皇姐則是愈發美麗了。」
這四位是當今皇后科涅莉亞·茱.馥靈所生，一母同胞。坐在正中長沙發上的一男一女，金色的捲髮與碧藍的眼瞳，身著華貴且富有馥靈特色的傳統長袍，頭戴貴金屬打制的月桂冠，相貌俊美且十分相似。而位於凱撒里昂左手邊的則是一位精瘦的青年，甚至可以說是少年，黑與金混雜隱約閃光的頭髮，眼神兇狠，寬鬆的衣袍刻意的漏出右臂和大半胸肌，瘦小但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右手一側的女性與其他三人不同，穿著軍隊制式的貼身禮服，身材苗條但卻比其他人乃至凱撒里昂都要高出一個頭，容貌雖然不遜色，但臉上有些雀斑，頭髮是暗淡的硃紅色。
坐在正中間的男子左等右等不見其他人接起凱撒里昂的話頭，只得自己出聲，他的聲音非常溫和：「菲洛皇弟，好久不見，晚飯吃了嗎？」
「還沒有，聽到哥哥們有事，急著趕來了，待會再下去對付兩口吧。」
「哼，誰知道呢？剛剛我可是看某人聊的很歡呢。」坐在凱撒里昂右手邊的那名女性一手拿著小巧的銼刀，擺弄著自己的指甲，不曾正眼看過凱撒里昂。
「想不到四皇姐還有偷窺他人的癖好，我有些意外。不過既然如此在意小弟，現在為何不拿正眼看我呢？」
「你！」四皇女放下了銼刀，睜圓了眼睛怒視凱撒里昂。
「好了好了，茱莉亞，不要那麼大火氣嘛。菲洛你也是，少說兩句，我知道你送母親回去，一路舟車勞頓，但哥哥姐姐也是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時間來處理你的事情，茱莉亞也是關心你，我們同胞手足，相互理解一下罷。」
「皇兄所言極是，但憑吩咐。」凱撒里昂淺鞠一躬。
四皇女茱莉亞.瑪絲.馥靈也再次把注意力轉向自己的指甲。
「來坐下吧，尼普頓，給你十三弟讓個位置，哥哥這還有空位。」
被點到名的是第七皇子，尼普頓.瀾.馥靈，只見他半躺在獨座沙發上，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直勾勾的看著凱撒里昂。
凱撒里昂比蘇要大兩歲，其實他應該是尼普頓皇子的哥哥輩，但因為凱撒里昂只是個意外，他的存在很長時間裡都不被帝國所知，三年前才被接回帝國封為十三皇子，而其他皇子皇女的排位早有定數不可隨意更改，凱撒里昂也不得不稱呼好幾位比他年幼的為皇兄皇姐。
凱撒里昂清楚的明白，這些以神祇為名的兄弟姐妹沒有絲毫的手足之情，即使是現在開口扮演和事老的大皇子——屋大維.朱庇特.馥靈以及緊緊倚在他身旁一言不發的二皇女——屋大維婭.朱諾.馥靈，從心裡也不曾接納過自己這個有一半異族血脈的弟弟。
「我不打緊的，本讓哥哥姐姐們久等了，怎麼還能勞煩瀾皇兄。」他從茶几下方抽出一塊靠墊，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膝蓋，筆直的跪坐了下去。「而且我也比較習慣這種坐姿，母親常說坐要有坐相，為此沒少被訓斥。」
「哦，那就好，我還擔心你拄著拐杖，恐是路上傷到了腿腳，早說嘛，哥哥白擔心了。」
手杖=瘸子的詛咒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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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發作了，蘇要是聽到這話，指不定要急得跳腳。
「這是新式的法杖，我好奇買來研究的一點小玩意罷了，我腿腳無礙，害皇兄操心了。」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們是要商量什麼事情來著...？屋大維婭？」大皇子扭頭看向緊貼著自己的妹妹。
「十三弟弟監轄地的分派問題，哥哥真是的，這麼健忘沒了我可怎麼辦。」
帝國的皇子皇女們在成年後會獲得一塊區域的監轄權，這其中包含數位貴族的領地和自己的一塊領地，對監轄區的貴族有監督和徵稅的權利，無力納稅或經營不利的貴族會被監轄者上報至帝國議會處理，但監轄者不能直接插手其他貴族的領地管理，也沒有設立軍隊武裝的權利，相對的，突髮狀況時監轄地的貴族有義務積極響應監轄者的號召。相當於是一個權利縮水的小王國，對渴望帝國皇冠的人而言，這就是他們的基本盤，是皇子皇女們成年後最花心思苦心經營的地方。
「哦哦哦，對，還是屋大維婭你的記性好。」大皇子張了張嘴，又扭過頭去看妹妹：「分到哪來著？」
「哎...還是我來說罷。」二皇女很無奈的樣子輕推了一下哥哥，站起身來將茶几上半卷著的地圖平鋪開來。
「十三弟弟，議會和父皇目前給你準備了三處備選地，一處是亞敘平原東側的濕地，一處是亞歷山大港西側的海岸線...」
大皇子突然打斷自己妹妹的話：「兩處都是絕佳的監轄地呢，恩，真的，哥哥為此也是費了不少力氣，跟議會和父親爭取。只是...」
「只是？」凱撒里昂挺直腰桿保持跪坐的姿勢將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靜靜等待對方的下一步。
「唉，亞敘平原的大部分都是你茱莉亞皇姐的監轄地，亞歷山大港又是尼普頓的監轄地，我很擔心你們能不能搞好關係...之類的？」
凱撒里昂心中瞭然，亞敘平原在帝國西南，地產豐厚，是馥靈重要的糧倉，同時又靠近邊境，在西線戰事頻繁的如今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亞歷山大港則在帝國南端，四季如夏，漁業發達外有星星點點諸多海島小國，是帝國通往大海的玄關。
這兩處選址是上上之選，這話絕不是假的，但要和競爭對手做鄰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難怪兩人今天對自己的臉色更加難看。
凱撒里昂正在心裡打著算盤，屋大維又開口了：「哎呀，做哥哥的真是頭疼，所以我今天把他們兩個也帶上了，你們三個商量一下唄？」
「有什麼好商量的，亞敘平原是我在戰場上用血換來的，我理應享受的戰果，讓我跟不知道哪裡來的蠻夷分一杯羹？門都沒有！」身材高挑的茱莉亞確是女中豪傑，武藝高強，在戰場上屢立戰功，此時也是一副強硬的態度。
「我倒是無所謂，但是管我自己的地方就夠麻煩的了，到時候被什麼海盜侵擾了也別指望我幫忙就行。」身材瘦小的尼普頓依然半躺在沙發上，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嘴裡吐出的話語已經與威脅無異。
屋大維一臉為難的看著他們：「你看...哥哥真是為了你們操碎了心，你們這個樣子怎麼給帝國的子民做表率啊...唉...」
凱撒里昂欣賞夠了這套三流表演，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讓自己的言語不要過於冰冷：「那請問大皇兄，不是還有一處備選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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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是還有一處地方。」大皇子伸手輕輕點了點地圖：「這裡。」
沉睡之地，指的是除去薩爾瓦多家族領地以及周邊，靠近帝國北部邊境的大片土地，與薩爾瓦多領同樣，地廣人稀，常年風雪，物產貧瘠。
「你覺得如何？哥哥覺得也挺不錯的，地方足夠大，快趕上你母親的國家了呢。」
聽到母親，凱撒里昂柔和的笑臉稍稍僵住了，眉頭輕微的跳動。
「是挺好的，那麼請容我回去與幕僚商議，擇日回複議會...」
「托勒密！」屋大維打斷了凱撒里昂的話：「你也知道，父皇身體抱恙，議會又在忙於西線的戰事，哥哥於心不忍，才特地為你設下了今天這麼一次會面，還拉上你皇兄皇姐。你如果還心繫這個皇室，就不要再說這麼幼稚的話了。」
托勒密是凱撒里昂在母親家鄉時的稱呼，帝國的二把手終於耗盡了耐心，對異鄉人傲慢的仰起頭顱發出警告。
「哥哥不願意說的就由我來說吧，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今天，就在這裡，決定你的監轄地，這是整個皇室乃至帝國對你最大的寬容了，牢記自己的身份，好好做出選擇。」
與兄長十分相似的雙胞胎妹妹將這次會面所有的迴旋餘地完全封死，重新坐回沙發上，倚靠著兄長的手臂。
何等的傲慢，不需要使用辨別謊言的能力凱撒里昂也能看出，這就是二人的真心話，也是帝國的意志，一個外來的野種不要妄圖以一半的血脈挑戰純血，從一開始你便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需要如狗一般匍匐在地上接住我們的施捨就足夠了。
見凱撒里昂遲遲不出聲，屋大維婭的臉色越發陰沉：「真不值得，也不知道你回來幹嘛，還不如就跟著那個病怏怏的女人一去不回罷了。」
凱撒里昂擺在腿上的雙手徒然握緊，漆黑的火焰在他的心中靜靜的燃燒著。
但隨後他雙手撐地，彎下原本挺直的脊樑，頭顱低垂幾乎要碰到地面：「皇兄皇姐所言極是，是小弟不識大體，勞煩皇兄皇姐與議會通報，凱撒里昂的監轄地就定在沉睡之地了，定不辜負帝國對我的期待，盡心盡責。」
「哎呀，就這麼定下來了？前面兩處你不再考慮考慮了？」
屋大維面色如常，彷彿剛剛的責難不是出自他的口一般。
「大哥！」「皇兄！」
「好了好了，」大皇子舉起雙手：「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也不說什麼了，也算是了卻我一樁心事，明天我就幫你通知帝國議會。」
不知是不是錯覺，『你的決定"幾個字發音要略微比其他字句更重一些。
凱撒里昂抬起頭看向這位兄長，一如既往的看不到任何異常，他有時甚至會想，他所感受到的這份傲慢是屋大維演繹的面具呢？還是真正的本性呢？
眼前的四位見事情已成定局，轉而開始聊起了家長里短，不再搭理凱撒里昂。
他站起身來，一手持杖一手撫胸深鞠一躬：「勞煩了，小弟就此告退。」
無人回應，無人挽留，凱撒里昂獨自走出了房間，他來到二層一側的小露台上，倚在石砌的圍欄上深吸了一口氣。
成功的得到了沉睡之地，到目前未至都和計劃一樣，希望我的新鄰居不要辜負我的期待就好了。
他注意到下面小花園裡的兩道人影，露出一絲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