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晚輩與長輩
蘇的右手上纏著繃帶掛在胸前，那一刀雖然穿透了他的手臂，所幸沒有傷到骨頭。這是他信不過醫生，指揮費萊給自己做的包紮。
「天知道我這幅樣子去看醫生，他會不會說出需要放血這樣的混賬話，搞不好還要我截肢，開什麼玩笑。」他始終對這個世界落後的醫學水平和放血療法耿耿於懷。
「隊長你在說什麼？」芸薹此時正在他的桌旁，幫他整理他那幾乎坍塌的羊皮紙小山。
「沒什麼，只是在想看個醫生要帶幾個腰子。」
「？」聽不懂的芸薹選擇無視隊長的胡言亂語。
蘇看著小姑娘手腳麻利的收拾著文件，忍不住感嘆道：「謝謝你啊，我是真的很佩服工作的女士們，連工資都沒有，幹活還比男人勤快，在你們面前我都抬不起頭。」
小姑娘喜笑顏開：「隊長解決了重大案件，我沒怎麼幫上忙，整理文件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幫到您的。」
帝國的女性，準確的說是貴族女性在結婚前允許與男性一同工作，說是工作，卻不產生任何報酬，單純的打白工。貴族們視其為一種美德，工作是這位女性的一份閱歷，意味著她比尋常貴族女性更通事理，能幫丈夫分憂，所以工作過的女性更受男性的重視，但也僅限於此。結婚後丈夫還允許其工作的屈指可數，更不要說二班班長那樣的結婚生子還不打算放棄工作，甚至能拿到工資的更是絕世罕見。
曾經的蘇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問題，而如今擁有兩份記憶的他只覺得在這些職場的鮮花面前無地自容，什麼996什麼內卷，在這群優雅的少女面前都是笑話。
「那個...隊長，我在那之後考慮過了，我還是留在三班比較好，所以轉班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琪諾拉的這番話把蘇從感慨之中拉了回來，他皺了皺眉：「一個成熟的貴族女性，不應當聽信流言蜚語，更不應當妄自菲薄。你進來的時候輕信了別人的建議，所以被分配到了不想去的三班，現在只是將這個錯誤糾正而已，沒有什麼好不安的。」
琪諾拉大大的眼睛里快要流出眼淚：「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重新體會到了，隊長和一班的大家都好厲害...我這樣的人...又沒有精明的頭腦，也沒有高超的武藝，到了一班也只會拖大家的後腿...」
蘇站了起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是什麼不自信的小可愛，老油條們對她的沉迷他終於理解了。
他用還能動的左手拍了拍琪諾拉的腦袋：「沒有人生而知之，一班人也不是生來就會潛入調查的，比起智力和武力，你現在更缺乏的是自信心，這比缺少前兩者更麻煩。不過還好你遇上的是我，我知道怎麼增長自信。」
「自信...？」
蘇接著說道：「曾經有一位...額...對我而言算是大哥的人物，他是這樣說的。聽好了，不要相信那個不自信的你，相信我，相信我這個相信著你的我。」
「相信...我...你...？」琪諾拉歪著頭試圖理清這句拗口的話。
「不要想的那麼多，簡單而言就是相信我。我是帝國大學博物學首席，特搜隊史上最年輕的副隊長，伯爵繼承人，放眼帝國，哪怕把標準定得再高，我也能算是個人才了。這樣的我說你很有前途，一班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能明白自己的含金量嗎？你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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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心靈雞湯似乎起了效果，琪諾拉緊握雙拳：「我明白了！隊長！我還是希望到一班工作！」
蘇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剛準備指揮小姑娘去樓下跑個十幾二十圈潑灑一下青春，一個隊員走了過來：「蘇隊長，博爾特隊長回來了，他讓你過去。」
很遺憾錯失了折磨小丫頭的機會，蘇一手掛在胸前一手拄著手杖，此時的他像個真正的殘疾人，一步一拐往薩迦的辦公室走去。
薩迦依舊端坐在他的座位上，眯著眼盯著文件沉思，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蘇進來了。
「隊長，叫我有什麼事？」
「哦，阿蘇啊，坐。」薩迦抬起頭，示意他坐下。「案件的報告，我看過了。我本來是打算讓你的履歷最後添上一筆的，沒想到會是這樣，阿螢他...哎...算了，這件事算是特搜隊的污點，上面的意思也是打算壓下來不對外公開。話說回來，你不覺得三班那些小子，寫字太小家子氣了嗎？也不懂得照顧一下老年人的眼睛。」
薩迦與格羅沃爾曾經分別以一二班班長的身份共事過很長的時間，對老人而言這次的案件也是難以接受的噩耗。但如今身為特搜隊的頂樑柱，他也不得不接受組織上的建議，特搜隊百分百的結案率依然維持著，只是一個期望復仇的父親和一眾城下城的平民，他們的死和他們存在過的意義被永遠的掩埋了。
蘇沉默了半餉，最終開口：「您都已經決定了，還把我叫來幹什麼呢？我現在好歹也是個傷員，走路都費勁。不過三班的書記員，是該叫他們把字寫大點了，我視力可比您強多了，我都看不清。」
薩迦知道他有所不滿，苦笑著搖了搖頭：「臭小子，把你叫來當然還有別的事，雖然你把手也炸斷了，腿也打瘸了，還得拄著拐杖...」
「我沒瘸！不是，我的意思是，雖然我現在瘸了，但是我沒瘸...」蘇忍不住打斷薩迦的話，這幾天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怎麼身邊的人都要逮著這一個梗猛薅。「反正我不管，這是將來要火遍帝國的紳士標配，我發誓！」
薩迦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你們這些小年輕搞什麼所謂的時尚，你之前往衣服上加皮帶我也沒攔著你吧？總之，破壞了人家的財產，擾亂了帝都的治安，這檢討你是跑不掉了！」
在這等著他呢，蘇聽到檢討二字，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是不是還要扣我工資？行行行，我知道了，這就去用腳寫檢討...」
「別那麼著急，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剛從議會回來，那邊正在爭論西線的戰事，看那樣子少說還得再吵上個把月，你退職的事情可能完全騰不出空來審批，還得繼續留在帝都一段時間。」
蘇聽到更加泄氣了，整個人像一攤爛泥攤在沙發里。帝都的天氣已逐漸轉涼，薩爾瓦多領也已經真正進入了雪季，等到自己的退職申請通過，通往薩爾瓦多領的道路恐怕早已被大雪阻塞，自己的種田計劃只能一拖再拖。
薩迦似乎很滿意皮小子這幅被打擊到的樣子，再度發話：「你日子是不好過，我也想實現老艾的遺願，所以要不要做一筆交易？」
「交易？」蘇本能的覺得和眼前這個老人精做交易不是什麼明智的事。
「一周后在新冬宮有一場皇室和兵部高層主辦的晚宴，很多政要都會出席。明面上是為了慶祝新東宮落成一年和入冬節，實際上就是鷹派的傢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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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西線大推進籌集軍費，我也收到了邀請。你也知道，老頭子對這些沒有興趣，如果你替我參加，檢討就不用寫了，不僅如此，那場爆破造成的損失也從經費里出。怎麼樣？是不是一筆劃算的交易？」
「我一個即將失業的窮鬼去闊佬們的宴會受白眼嗎？還真是划算呢。」
蘇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也知道，經營一片領地不僅需要自身的能力，更需要寬廣的人脈，對他這種初出茅廬的新興貴族而言是難得的機會。老人膝下無子，總是非常偏愛他這個摯友的兒子。
「不僅如此，你退職前也沒有任何的活了，只要每天來隊里露個臉就行。」
絕殺，老人清楚知道自己這個「大侄子」雖然工作很上心，但最喜歡的就是不幹活，白嫖。
「成交！」蘇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爽快過：「哦，還有，芸薹，三班新來的那個小姑娘，她要轉到我們一班。」
「她自己決定了就行，那就這麼說定了，這是請柬，去了好好表現，別給我丟臉。」薩迦甩給他一張精緻的請柬：「一周也夠你養傷的了，不是我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經打，我們當時就這點小傷哪用得著什麼拐棍，吐口唾沫就好了。」
「那是您，不是所有人都跟二班出來的肌肉男一樣能跟熊怪摔跤的！」蘇已經對「瘸腿」這個梗麻木了。
「梵妮莎還是個女孩呢，她都比你強。」梵妮莎.蝶.葉尼塞，如今已為人婦在休產假的現任二班班長，傳奇母猩猩。
蘇回憶著她那一頭漂亮的紅髮和恐怖的破壞力，打了一個寒顫。
「她還能被稱為是女性我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同情她的丈夫。」
「這就是為什麼人家能結婚，你到現在還是光棍！」薩迦對他毫無紳士風度的發言表達不滿：「宴會上不止那些老禿子，也會有很多貴族千金，你也老大不小了，趁這個機會找個合適的吧。」
「怎麼好像我沒人要了一樣，我也是很搶手的好伐？只是之前都沒這個打算罷了！」
老人一旦進入催婚模式，這事就不好收場了，蘇趕緊起身準備開溜。
貴族千金...不知道她會不會出席呢...？蘇此時想著的是那位「久坐的貴族聖女」，多爾多涅家的千金。
「老艾和你母親還是我一手撮合的，老人的話你得聽...」薩迦此時還在喋喋不休。
蘇已經退到了門口：「是是是，我知道，隊長好手腕！沒事我就先溜了，您放心，什麼千金，只要我出馬，肯定拿下！」
他直接把門帶上，崩撤賣溜。
在短暫的兩世人生中，他都不曾考慮過兒女情長，但不可思議的是今天被薩迦這一通數落後，他的腦海被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女——伊麗絲所佔據了。
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蘇哼著小曲一路溜回自己的桌子，琪諾拉此時已經幫他收拾完了他的文件。
「隊長？」
「你轉班的事成了。」他伸手颳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琪諾拉被他略過親昵的動作弄得臉有點紅。
「謝...謝謝隊長！」
蘇是氣也不喘了，腿也不瘸了，繼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下班了，不幹了，爺溜了~」
調戲下任隊花，大白天就能開溜，惹得依舊在過勞死邊緣掙扎的隊員們投來怨念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