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飛鳥與游魚

10.飛鳥與游魚

蘇對法師們的看法雖然基本正確,但也有例外,世界很大,不那麼喜歡搓火球打高爾夫的人也大有人在。一些感應力良好且武藝高強的施法者會採用響應性能不那麼好的武器作為施法道具,刀劍是其中比較常見的。這需要施法者對自己的身手有相當的自信,否則還是不如高爾夫球棍好用。

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這個世界除了魔法還有一些無法用另一個世界的常識解釋的現象,一些以武器施法的法師可以藉助一些所謂的家族傳承的「秘法」「秘術」做到無需詠唱的快速施法,並且同一個魔法能在他們的手裡玩出很多花樣。他們的危險性比尋常只能造成個燙傷的法師老爺要大得多,人們習慣在他們使用的武器前加一個「魔」字,以示敬畏。

眼前這個斬斷屋內光明的男子,就是一位魔刀侍。無需任何言語的引導,手中這柄刻有霜凍術迴路的家傳寶刀——「螢蘭丸」會凍結一切斬中的物體,也能依照主人的意志,吸收空氣中的水汽,憑空製造冰塊。

方才的斬擊既是戰鬥打響的哨聲,也是警告,是對蘇「以火焰對抗冰霜」的質疑。

「讓我看看你的身手有沒有長進!杉內流居合道免許皆傳,格羅沃爾.螢.杉內,參上!」

「那便讓您見識見識!費萊.凡.海森直傳——我流刺劍術,伍德沃特.蘇.薩爾瓦多,向您討教!」

蘇並沒有拔出手杖中的細劍,電光火石之間,他抬腳一腳踢飛了隔在二人之間的桌子。

螢的身體微動,一道寒光閃過,木質的方桌在空中一分為二!

蘇同時轉動了手杖的杖身:「紅桃!粉碎!」

蘇並不是稱謂前帶「魔」字的武器法師,他的魔法才能也只能算平平,但只要熟練掌握,引導時使用的咒語其實什麼都可以,如果有「嘲諷術」這樣的魔法,那熟練者大喊「嘿,孫賊!」想必也是能發動的。

手杖響應了它的主人,接通的迴路中發出光芒,表明法術已經施展成功,眼前一分為二的桌子瞬間化為了齏粉。這便是「粉碎術」的效果,讚美魔素之靈,和「復原術」一樣,它也是無法對活物釋放的「雞肋魔法」。

但少許塵埃並不能阻擋螢的攻勢,螢蘭丸帶起周圍的木屑,下一刀很快往蘇的面門奔去。

蘇再次扭動杖身:「方塊!加速!」

「絳!」這次是金屬與金屬碰撞的聲音。施法成功的光逐漸暗淡,依託「加速術」帶來的速度,拔出一半的細劍將將擋住了冰冷的刀刃!

「兵不厭詐,用粉碎術充當障眼法確實有新意,但這樣的招數,是否有辱海森先生武人的名聲?」

「好戲還在後頭!」蘇撥開對方的刀刃,飛快的刺出數劍將螢逼退。

「加速術並不能持續多久,我已經知曉了你這根法杖的機關,下次施法還能擋下我的進攻嗎?」

「那就不勞您操心了。」蘇單手持劍,另一隻手藏在背後,身體呈前傾的姿勢,從小被費萊教導的標準刺劍姿態。

雙方互不相讓,在酒鬼保羅家這樣狹小的空間里,劍花與刀光正在上演足以致命的舞蹈!加速術粗暴的將肉體與反射神經的速度提升,使得蘇在短暫的持續時間內甚至可以略壓魔刀侍一頭,但銳利的刺劍始終沒有能夠給對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為什麼!保護帝都居民的人要殺害他要保護的人!」在進攻的間隙,蘇向他發出質問。

「笑話!什麼帝都居民,我所殺的,沒有一個是無辜的!」與憤怒的話語一同回應他的還有暴雨般的反擊。「勞工,娼婦,老人,賭徒,車夫,還有那個還沒殺成的酒鬼,還有那個畜生的兄弟!全都是罪有應得!」

魔刀侍後退半步,刀收入鞘中,隨後一道有實體的寒光斬出。

蘇側身躲開,冰片嵌入他身旁的牆中,碎成數段,落在地板上響聲清脆,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蘇低頭一看,衣角竟也被鋒利的冰片削去一部分。

「全都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對邪教門戶大開!你不覺得可悲可笑嗎?帝國官員的話還不如一個邪教來的有效力!」螢瞪著雙眼直視著蘇,布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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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絲的眼睛幾乎要流出血來。「這一年我在煎熬中把案件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一切本可以不發生!如果勞工沒有帶他參加集會,如果娼婦沒有收留他一晚,如果老人沒有給他打開後門,如果沒有賭徒跟他打賭,如果沒有車夫載他入城,哪怕是酒鬼看到他進入我家能幫忙喊一聲,哪怕我那天能早一點回家...」螢陷入了這些假設給他帶來的無盡痛苦之中,神情空洞,攻勢也微微減弱。

蘇伺機而動,他重新收劍入鞘,轉而用手杖揮擊向螢,以對方身體為圓心,高速迴旋,同時不斷帶起身旁的傢具砸向對方。

螢將他的揮擊一一格開,抽刀斬向傢具的時候,蘇卻發動了「粉碎術」,傢具化為大量木屑,刀斬在了空氣中。發力不中帶來的重心失衡和蘇這種成龍般的流氓戰法顯然激怒了螢。

「雕蟲小技!加速術也失效了,接我這招!」

只見螢將刀擺至中段,左腿向前跨出,右手持刀向後拉出巨大的幅度,左手微微觸碰刀刃的最前端:「杉內流奧義——冰刺牙突!」刀刃亮起,依照主人的意志,他的身邊凝結出數道尖銳的冰棱。追求極限速度,捨身的一刀,沒有任何的掩飾,直取對手要害,在命中的瞬間冰棱也會從多個方向刺入對手的身體,面對這招的人只能做一個兩難的選擇,刀刃還是冰錐!

甚至來不及吐槽「明明叫居合術,為什麼奧義是牙突」,在如此狹小的環境中,加速術失效的蘇已躲無可躲,他只有一呼吸的機會,隨後身體便會穿孔,血液會被凍結,即是再次釋放加速術,也不過是躲開致命的一刀,同至的冰棱一樣會讓他無法再戰!

蘇並沒有釋放加速術。

「梅花!疾風!」

密閉的室內突然以蘇為中心,捲起一陣猛烈的風,一時間飛沙走石,冰棱被吹的七零八落,而致命的一刀則因為螢的眼睛被灰塵和木屑迷住,略微偏斜的刺入了蘇的手臂!

蘇飛快的向後撤去,刀刃抽離了他的手臂,鮮血噴涌片刻后便被結出的冰花凍上。看似幫對手止血,蘇心裡清楚,如果撤退不及時,傷口會被連同刀刃一起凍上,無力逃脫的對手會被魔刀侍隨後疾風驟雨般的刀法冰凍切片。即是是及時撤退,殘留在體內的寒氣依然不可小覷。

蘇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口,擰動手杖再次發動了加速術,慣用手受傷為他這場戰鬥造成了巨大的麻煩,他只能將拔出的細劍換到左手,挽了幾個劍花,繼續向螢攻去。

「你要繼續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到何時?太讓我失望了!」螢眯著眼睛招架住了蘇的刺擊,再次揮出有實體的寒光製造空檔。隨後他用一隻手覆在臉上,手中寒氣凝結,一張冰質的面具罩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透過薄薄的冰蓋,蘇可以看到他充滿怒氣的表情。

「我更希望您能稱我這種戰術是劍走偏鋒獨具一格。畢竟對陣一位魔刀侍,需要一些策略。」

「我還在等你的後手,沒想到兩下就沒戲唱了,如果要遮擋我的視野,還不如沙塵術來的簡單。」

兩人的交鋒還在繼續,蘇顯得有些吃力:「沙塵術?那可不行,那東西比博人傳還不可燃,不行不行。」

「什麼?」

「沒什麼!」蘇找到一個機會,一腳踹在螢的腹部,螢連連後退。

「梅花!疾風!」再次襲來的狂風阻礙了螢重新組織進攻的意圖。

蘇將手杖重重的插在地板上:「就在剛才,我勝利的法則已經確立。格羅沃爾.螢.杉內!你殺害了帝國的子民,你的悲痛可以理解,但你的行徑為帝國律法所不容!矚目!接下來將要對你降下懲罰的,是地獄的業火!是我前進的路標!」

螢不怒反笑:「你是不是真的魔素劑喝多了?哪有火?看看你的周圍吧!談何勝利!」

誠然,激烈的打鬥后,四周目及之處,皆是螢蘭丸留下的痕迹,冰凍的狼藉。

除了在疾風的作用下漫天飛舞的碎屑。

「我勝利的條件有三」蘇艱難的抬起右臂,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易燃的粉塵,也就是我用粉碎術擊碎的傢具和現在我正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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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攏拇指,左手擰動插在地上的手杖:「紅桃,粉碎!」木質的地板被盡數粉碎。

「二,粉塵懸浮在乾燥的空氣中,這點是你的刀和我的疾風術協力做到的,你的刀吸收了空氣中的水分,讓這個屋子即是在帝都的雨夜依舊乾燥。」

他收起中指再次擰動手杖:「梅花,疾風!」大量的木屑被卷到半空之中。

「你到底想幹什麼?!」螢向地上揮刀,創造了一堵冰牆,抵擋著吹來的狂風與木屑。

「三,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引爆粉塵的火源,也就是你即將看到的。」

沒有收起食指,他最後一次擰動手杖:「黑桃,閃光。」

蘇將沒有收回的食指指向對方,手勢變換做手槍狀。隨著手杖亮起施法成功的光芒,他的指尖也開始亮起,這是閃光術的光芒,發射一個短時間內維持的有熱量的光球,不及火球術的威力,甚至沒有火球術耀眼,如螢火蟲般的光芒。

「adis」他的眼神寧靜又悲傷。

粉塵爆炸帶來的火光一瞬間照亮了整片街區,隨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蘇在曾經被稱為酒鬼保羅的家,如今熊熊燃燒著的廢墟旁不遠處搖搖晃晃的起身。

即使有著疾風術控制爆炸方向,加速術帶來的身體反應讓他及時破窗,他也被炸的不輕,渾身都是碎石瓦礫崩開的口子,內臟也受了一定程度的損傷。

他艱難的走向廢墟,開始搬動碎石和瓦礫,很快,他在廢墟中發現了螢。

憑藉著臨時凝結出的冰甲和之前的冰牆,螢此時一息尚存。但冰甲冰牆並不能徹底的阻擋熱力與衝擊波,周圍燃燒的殘骸和滾滾濃煙正在不斷加速融化他身上的堅冰,亦如他不斷流逝的生命。

「阿蘇嗎?真是敗給你了。」螢睜開雙眼,這雙眼睛比剛才更加渾濁空洞。「我就快死了吧?真不可思議,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見...」

被周圍的空氣加熱,滾燙的雨水滴在兩人的身上。

「刀,嗯,我的刀...幫我交給阿杜吧,他一直都很喜歡來著...你和他都算是我的弟弟,很抱歉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你了...咳!咳咳...」

不遠處,螢蘭丸靜靜的注視著二人,它的刀鞘被火焰熏黑,殘破的刀身插在泥土中,刀尖的半截已不知所蹤。

螢的嘴角淌出暗紅的血液。

「阿蘇,我真的很抱歉,做出這種事,沒能給你們當個榜樣...」

蘇握住他的手,更多的雨水拍打在緊握著的兩隻手上。

「玲美...爸爸沒能給你報仇...但爸爸很快就能來陪你了...我們...再也...不會分...」

沒有說完的話語和鬆開的手,蘇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給他帶來痛苦的世界。

他伸手拂過那張憔悴的臉龐,合上螢的雙眼,將遺體和斷刀拖出廢墟,癱坐在污水橫流的街道上,身邊是被爆炸驚醒的居民們,聚集在蘇和廢墟旁不敢靠近,蘇沒有理睬他們,只是獃獃的望向天空。

至於羅德丹隆和三班的隊員們趕到,已經是十分鐘后的事了。

「把事情交給你准沒好結果,你到是站在替你擦屁股的人的立場上想一想。」羅德丹隆面無表情指揮著隊員。

「......」

羅德丹隆見蘇沒有還嘴,停下手頭的工作:「螢哥他...最後怎麼樣了?」

「跟堂堂正正沾不上邊,但卻是符合他武人身份的結局了。」

蘇站起身來,將螢蘭丸拍到羅德丹隆的懷裡:「他留給你的,雖然刃斷了,留個念想吧。」

他拄著手杖,一瘸一拐的走開了,至於保羅先生明天醒來發現自己家被爆破了該怎麼解釋以及自己要寫多少字的檢討,要被扣多少工資,他都無心去想。

永別了,良師益友,願你的靈魂被光明大神寬恕,願你的心不再被堅冰永凍。

留在原地的羅德丹隆緊緊地抱著殘缺的螢蘭丸,滾燙的雨水同樣在他的臉上流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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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沙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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