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搜尋

03、搜尋

在慶城發現一個沒有登記的高階神賜者一事立刻通過特殊渠道在神賜者和特殊部門中傳的沸沸揚揚,國安部的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幾乎是一秒一秒一幀一幀的看道路出入口的監控,但很可惜,因為受詭異值影響,監控上只有一片雪花,能看到的畫面挨個排查下去,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趙燁站在機關大院裏,點了一根煙,有些煩躁。

作為這件事的發現者和知情人,他和他的隊友已經在這裏呆了兩天,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到算不了什麼,主要是一想到這是由於他們來晚了的緣故,就導致這麼大一條漏網之魚逃脫,所有人都良心難安。

特別行動處九司司長站在大樓門口沖他喊了一聲:「趙燁!你進來!」

趙燁掐滅了手中的煙,自覺走到監控室中。

所有指揮人員駐紮在這裏,幾乎將這裏當成了會議室,特別行動處處長一臉凝肅,坐在首位,說:「我們查了個遍,都是普通人,不過,有一個疑點,我們將時間範圍擴大,搜尋範圍擴大后,發現了年氏的人。他們有經過。」

會議室的人都正色起來。

在座的沒有人不知道年家在對抗詭異上的作用,法器人才其實都好說,最逆天的是傳說中神的偏愛。

要知道,現在神界是明擺着不插手此事,人類本就弱小,生存不易,有了神明的偏愛就相當於在死亡的鍘刀落下時有了一塊免死金牌,還是能庇佑他人的那種,誰會傻的得罪年家?

年家又一向與政府關係緊密,此前的合作從未出過差錯,現在,若是年家有意隱瞞……疑生爭爭生亂,最後兩敗俱傷,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特別行動處處長長吸了一口氣,壓下眼眉,沉住聲音說:「趙燁,你和程文去拜訪一下年家現任掌權人,探探他的口風,切記,沒有確鑿證據前我們這邊不能出差錯。」

趙燁立正行禮:「是!」

他轉身出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轉身問:「我好像聽慶城那邊的分處說年家家主似乎還沒有神賜,不知道這些事情,之前都是年家的助理李鶿和他們交接,只有最近的一次續約事宜年家家主到場了一次,首長,我們確定要和年家家主接觸?」

處長點點頭,鄭重道:「既然李鶿將年家家主帶了進來,就說明李鶿也不是能主持大事的,年家家主才有着決定權,你也千萬不可因為對方只是個普通人就表露出傲慢的態度或者掉以輕心。」

趙燁恭敬應是,這才退出去。

九司的司長沉默了一會兒,問處長:「您就這麼相信年家?」

處長長嘆了一口氣:「我曾經與年家老太爺交情匪淺,老太爺是個心懷家國天下的人,我相信他的子孫,也相信年家。」

司長低下頭去,明白這個道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年家也是國家的子民。

誰不願意讓自己的國家更好呢?

可是司長也看過年休思的資料,總感覺年休思有種超脫紅塵的淡薄,不像年家歷代那樣正氣凜然,彷彿只要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抓不住留不住最終消失一樣。

空落落落不到實處。

慶城暴雨。

暴雨已經下了三天三夜了,空氣中都是泥土或者魚類的腥味,蒼梧苑年休思別墅後面的私人人工湖已經漲了一尺,沒過了岸邊的白石。

年休思穿一身水藍色青色祥雲刺繡的長袍飄乎乎的走在人工湖上面的廊橋上,湖面抬高,幾乎壓住了廊橋的底面,有風吹來,雨水打在廊橋兩側放下的竹簾上,竹子的清苦味兒愈發濃郁。

「天降異象。」狐狸掛在年休思的肩膀上,慢悠悠的說,「六界融合的速度越來越快了,人類還在不停補救,你猜,他們知不知道自己補得其實是個篩子呢?」

年休思腳下穿的木屐,踩在廊橋的木頭上發出「嗒嗒」的聲響,悠遠而寧靜:「誰知道呢?不過,就算是篩子,他們也會補救吧。」

狐狸敏銳的察覺了「他們」兩字,點點耳朵,說:「你又覺醒了一部分記憶?」

自從那天收服黃狼后,年休思就開始了慢慢不止的做夢,起初是一株花草,後來是一頭七彩鹿,再後來,有了山川河澤,亦有了鳳凰與蜉蝣。

年休思在人世間本就是健忘的性子,又萬事萬物不放在心上,小時候就有人說他親情淡薄,友情枯涸,當年氣的老爺子舉著拐杖把那個客人趕了出去。

但是……年休思終究是長成了那位客人形容的模樣,到現在還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現在又接受了一小部分,滄海一粟的創世神的記憶,眼神中更是變得冰冷而不靈動。

上次李鶿來蒼梧苑拜訪,就被嚇了一跳,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自家少爺哪裏不舒服了一定要看醫生。

年休思點點頭,長長的睫毛微垂:「只記起來了一點點,一花一木在我手中生長,但很快離我而去……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浮遊虛妄,不見歸途。」

水榭四周的帘子沒有放下來,年休思站在欄桿前,他的眼睛變成了淺淺淡淡的水晶樣的藍色,此時看着水面上雨水打起的漣漪一圈圈重疊又散開,彷彿就此看見了大千世界。

狐狸屏住了呼吸,忽然轉移了話題:「年年,有人來找你了。」

年休思似乎剛剛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大門的方向,果然看見了一輛迷彩的軍車停到了門口,有一個人下來,撐著傘按響了門鈴。

年休思在水榭里,聽不到門鈴的聲音。

他最近懶乏,便就近坐在了水榭中央的石凳上,對小狐狸說:「你去開門吧。」

狐狸扭頭看他:「是特別行動處的人,你確定要我去?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一個會開門的狐狸不是一個普通的狐狸。」

「那又如何?」年休思偏頭看它。

小狐狸無語:「同志,請您清醒一下,您雖然有了創世神的部分記憶,但您完全沒您鼎盛時的能力啊,他們要是把我抓走了,或者把您軟禁了,您怎麼辦?」

年休思淡淡一笑:「放心。一來我相信你有自保的能力,二來他們不會。」

小狐狸無語的動了動耳朵,沒再提出異議。

畢竟,年休思雖然在外人眼中是個不管事不靠譜的,但這幾日相處下來,小狐狸他自己還不知道年休思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門口,程文站在趙燁身後,撐著一把黑傘,閉上了眼:「沒人在嗎?」

他們來之前趕得再急,也特意看了下附近的監控,確認了年休思就是在這裏。

此次不告而來,也是為了讓年休思在倉促之中心理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暴露更多的信息。

所以人不可能不在家,莫非年家真的有問題?

趙燁嘆了口氣,心裏也是緊張,攥攥手指,定了定神:「再等兩分鐘。」

程文抿了抿嘴。

很快,他們就聽見了門后輕微的響動,鐵質鏤花的大門緩緩打開,令人驚奇的是,沒有看到後面有什麼人。

兩人聽見一個細細的聲音說:「你們要找的人在後面湖上水榭中,請跟我來。」

趙燁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與程文對視一眼,仰頭對着天空說:「不知道您是……」

那個細細的聲音近了些許,說:「低頭。」

趙燁和程文聽令,驚異的在地上看見了一隻雪白的狐狸,在漫天大雨中身上漫起霧氣,纖毫不染濁穢。

趙燁愕然,和程文面面相覷,良久,才擠出兩個字來:「.……詭異?」

狐狸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開口道:「相比於詭異,我更希望你們稱呼我為白狐神使。」

兩人默然。

兩個人恍恍惚惚一路跟着狐狸來到了廊橋外面,內心只有一個念頭:沒人說過年家家主和詭異有關係啊!

難不成年家不是叛國,而是背叛人類?!

這真是年度最佳笑話。

狐狸瞥了眼表情獃滯的兩人,悄悄翻了個白眼,邁著風情萬種的步調,一閃身鑽進了竹簾。

而趙燁和程文沒有通報,也不敢冒犯,就這麼站在外面,好在有廊橋的屋檐遮雨,有竹簾避風,倒也不顯失禮。

年休思也沒什麼興趣搞什麼下馬威,見狐狸跑到了他身邊,就開了口:「兩位請進。」

清潤的語調透過竹簾雨幕飄飄渺渺傳到了兩人耳里,竟有仙人韻味。

兩人俱是一驚,一時間經不像現在行禮,反而順從了古禮,躬身作揖,說:「諾。」

話音剛落兩人便怔然,這樣……怎麼像是成了年休思的屬下?!

年休思倒是無辜的很,他一向隨性慣了,即使知道這是官方的人,也只當是朋友來訪,不遵從什麼虛禮,但是瀲灧在身上,創世神的威壓哪怕是只剩了億萬分之一,又哪裏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

年休思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狐狸即使知道,但也下意識地忽略了。

這倒是誤打誤撞又給年家添了一層叛逆的色彩,要是李鶿知道自己這邊辛辛苦苦打消官方的疑慮,自家主子卻輕飄飄一句話就惹人懷疑,不知道會不會哭出來。

幸虧趙燁和程文也知道輕重,更知道一切憑證據說話,自己不請自來,估計也是會惹主人厭煩,便放下這件事,一路從廊橋走到了水榭。

年休思見兩人來,已經站了起來,迎上前去微微躬身:「不知兩人何方人士?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兩人的身份早已被狐狸翻了個底朝天,現在也是為了收斂鋒芒罷了。

兩人見狀,更放下了協疑心,對啊,一個連來客都不知道是誰的人,怎麼會刻意表現出對着特定對象一樣的表演呢?

想來只是巧合,富家子弟,總該有些脾氣。

年休思見兩人的臉色變換,不知道兩人腦補了什麼,只是覺得好笑,現在他有意與政府交好,自然不會揭穿,只是淡淡一笑,說:「兩位?」

趙燁回神,忙上前一步,想要握手,卻見年休思雙手不自然的往後一躲,正要重新拿出來時,他連忙收回了手,改為拱手禮:「年家主不喜歡與旁人接觸就算了,我們是受上面的命令而來,想問問年家主五天前晚上的事。」

年休思不以為忤,伸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又對狐狸說:「你去看看吳嫂來了沒有?若是沒來請催促一下,有客人要招待。」

吳嫂是年家的傭人,年休思喜靜,李鶿就特意在旁邊的一棟房子裏安置了照顧的人,只在特定的時間進來打掃一下,現在去找人也很方便。

狐狸眨眨眼睛,知道年休思這裏不需要自己幫襯,便轉身走了。

趙燁還好,有了心理準備后只是一直觀察著這位傳說中上任不久的年家主,程文卻是最喜愛毛茸茸的生物,現在明知道狐狸是個詭異,仍舊忍不住用視線追逐它。

年休思察覺到了,啞然失笑,伸手拂去桌上的一點浮塵,說:「別愛它,沒結果。」

程文一愣,明白過來年家家主是在對着自己打趣,立時臉上一紅,低下頭靦腆的笑了。

一旁的趙燁也有些訝然,從過來時他就想着怎麼從年家家主這裏套話,怎麼就忘了年家家主還是個二十齣頭的孩子?

這要是讓遠在妖界的風華知道了,肯定忍不住捧腹大笑:孩子?兄弟,這孩子要是想玩兒人,那是能把人玩兒死好不好?

但是趙燁不知道年休思的「豐功偉績」,現在因為心中的羞愧,主動軟化了對年休思的態度:「年家主也別見怪,我們只是問幾個問題就走,這次不請自來也主要是因為事務繁忙,路過這裏接了這個臨時任務,兄弟們都累很了,誰都沒想起來提前報個信。萬望海涵。」

趙燁從軍隊里出來的,就沒這麼委婉的說過話,說到最後整張嘴就不像是他的了一樣的。

程文作為趙燁的「狗頭軍師」,也連忙幫襯:「年家主,我們也不是要挾您的意思,只是說明一下情況。」

年休思眸光流轉,倒是多了幾份興味,也不拆穿他們,看似毫不在意的點點頭,說:「沒關係,將士們為國奮戰,我們自然要諒解。」

趙燁心中一暖,言談間更是親熱:「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與您客氣,年家主,您五天前,也就是十月十三號是不是經過過野鴨路?」

他說的野鴨路就是旁邊都是叢林灌木,宛如荒郊野嶺的城中村中的一條路。

年休思沒有隱瞞的意思,點點頭:「沒錯,我與領導們談完合作出來就是走的那條路回的家。」

趙燁眼色中多了幾分慎重:「那您回家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常?我們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調查了那附近的監控錄像,發現您在那個路段停留的時間格外久。」

具體路段他們肯定是查不出來,因為詭異值的影響,附近的監控都毀了個七七八八了,這是他們從更遠一些的監控錄像上推算出來的。

年休思也不着急,他提前問過狐狸,得知附近經過的車輛只有他一個,但行人可是不少,誰規定神賜者一定要坐車呢?

恰恰相反,神賜者中甚至有仗着自己有飛行能力整日與太陽肩並肩的。

他只是輕輕「恩」了一聲,而後輕輕蹙眉,像是不悅:「那天晚上也不知怎麼回事,我與李助理都陷入了昏迷,過了好久才醒,不過——」

年休思眉眼彎彎:「我倒是因禍得福,遇到了一個賴着我不走的小狐狸,這幾天已經拜託助理給我辦手續了,準備一直養下去。」

狐狸?狐狸是這麼來的?!

那年休思究竟知不知道詭異的事?

趙燁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從進門開始,他彷彿就什麼都知道了,但最後又彷彿一切都是假的。

這年休思就應該去當間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是大智還是大愚?

程文的表情更是豐富,他要求不高,一隻普通狐狸就行,結果,人家都有詭異狐狸賴著不走了,他卻還是個單身狗!汪唧一聲哭出來啊——

年休思眼中笑意渙若星海之波。

這時吳嫂過來了,手中還端著個托盤,上面有一整套青瓷茶具,裏面泡好了上好的碧螺春。

茶香怡人,青瓷悅目,良辰美景,悠然自得。

程文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口中茶香四溢,心境也平靜了不少,餘光瞥見趙燁這個粗人一口氣幹完了一碗,臉一黑,溫和了語調開口道:「那年家主就沒有察覺您的狐狸……很通人性?」

年休思懶洋洋的喝了口茶,耳邊紅寶石和白羽毛輕輕掃過肩膀,濃墨重彩的熱烈,聲音卻是淺淺淡淡漫不經心的:「知道啊,但那又怎樣?狐狸本就通人性,不是么?」

程文一時無語,心裏產生了和趙燁一樣的想法:這年家家主是真傻還是裝傻啊!

年休思輕輕一笑,忽然就目光一厲,茶盞重重一放:「兩位究竟是什麼人,我還沒見過什麼警察辦案要糾結一隻狐狸的!請兩位拿出證件,也好讓在下放心。畢竟年家家大業大,覬覦的人也不少。」

這話在理。但是年休思只是想快點兒打發了,他現在是要掀出自己神賜者的身份,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只會被人嚴密保護起來,當一個籠中雀,或者被人剽掠爭奪。

當然,為了雙方的合作順利進行,在年休思生個崽之前,官方肯定是要嚴密保護年休思的。

這樣一來,年休思就沒有什麼機會出手,就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別人認為他弱,更看不起他,而他無法得到有效訓練,也會更加弱小。

到了弱肉強食的世界,弱小者只能死亡。

年休思知道這是官方的好意,但他無法接受。

所以還剩下一個方法,找個機會在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實力,以此獲得完全平等的地位。

公民幫助國家義不容辭,但年休思融合了創世神的記憶,也會融合創世神的脾氣,創世神一身傲骨,俯視眾生,現在年休思更是沒有從創世神的夢境中脫離出來,所以他現在所有的行為出發點都是為了調高自己的待遇和地位。

這點在趙燁看來也無可厚非。

年家世世代代為國家提供人力物力財力,現在想保全自己有錯嗎?沒錯!國家反而應該主動保護他們才對,就算他們是公民,哪兒有幹活不給錢的道理?他們政府做不出來這樣剝削的事!

想到這裏,趙燁忙咽下口中的茶水,拍拍程文:「證件。」

程文從側兜中掏出兩個軍綠色的本本遞了過去。

一翻開,上面赫然寫着:國安部特別行動處(詭異事件處理部門)九司三隊隊長/隊員:趙燁/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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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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