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黃狼

年休思咋舌，又啞然失笑，還真是如此，他剛剛覺醒，熟練度和能力都算不上好，只有這樣曲線救國。

想着，揉揉小狐狸的耳朵尖：「我的能力只有一擊致命的法子，但是現在我想讓黃狼活下來，可是無法這麼精確地控制線，也不知道那隻狼在哪裏，只好這樣做，等著那匹狼撞上門來——不過，那應該是狼吧？」

小狐狸「哦」了一聲，這才慢悠悠的趴下去，說：「你高興就好，黃狼雖然有蠱惑人心的本事，但本身還是很憨厚的，而且，他們叫黃狼，但不是狼，通體黃褐色，無爪無口，毛茸茸的，頭頂上頂着一隻眼珠。」

年休思輕輕一笑：「好像很可愛的樣子。」

小狐狸一聽，立刻戒備的抬起頭來：「你只准養我一個！」

年休思此時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了窗外的黃狼身上，聽見小狐狸說話，敷衍的「嗯嗯」兩聲，說：「不丟你不丟你。」

小狐狸齜牙咧嘴。

窗外。

黃狼小心的在地上走着，紅線太多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也大概明白自己應當是好巧不巧撞上了人類的神賜者，此時也是萬分小心，能避則避。

可是紅線編織出的天羅地網似乎有生命一樣，死死盯着黃狼，麻雀撞上去鈴鐺不響，松鼠撞上去鈴鐺不響，他一碰上去，鈴鐺響的跟招魂一樣。

黃狼：……就一個大無語。

關鍵是，鈴鐺響了也就響了，一旦響起一個鈴鐺，其餘的紅線都會自動縮小範圍，將黃狼圈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黃狼精疲力竭，怒火中燒，終於忍不住，狠狠撞了一下紅繩，大叫道：「哪兒來的卑鄙小人！暗中窺視用如此旁門左道，豈不是勝之不武！」

年休思驚奇的眨眨眼睛：「哇——黃狼是活的成語詞典？」

小狐狸一爪子捂住了臉。

黃狼氣喘吁吁，蜷成一團，聽着四面的聲音：沒有人過來。

黃狼欲哭無淚，「吱」了一聲：「人類，你想要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投桃報李，你要放我一條生路。」

年休思懶懶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唔」了一聲，對身邊的小狐狸說：「黃狼看起來很聰明？」

小狐狸點點頭：「黃狼雖然憨厚，但是愚蠢的人也做不到蠱惑人心是不是？雖說比不上我們狐狸吧，但也是可以了。」

年休思點點頭，忽然扯了扯小狐狸的尾巴：「說到狐狸，你們是不是有九尾狐？」

小狐狸炸毛，抱着尾巴跳到了另一邊：「不要扯我尾巴！我可是狐狸的祖宗，狐狸的神仙，什麼九尾狐能高貴過我？」

年休思好笑：「這麼大反應？我只是很好奇，畢竟我們傳說中的妲己就是個很有魅惑力的九尾狐。」

小狐狸優雅又不失禮貌地翻了個白眼：「別什麼事都推到九尾狐身上，雖然她們確實是以情感為戲，妖妖嬈嬈，但你們那位商紂王可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年休思明白了，當初商朝滅亡與九尾狐無關。

窗外的黃狼還在哀哀的叫着：「卑鄙！下流！寡廉鮮恥！小人！非人哉！我一生積善行德，竟遭此非人折磨，神，你不管？天地不仁，天地不仁！」

過了一會兒，又變換了腔調：「好人類，好人類，我知道我們都有難言之隱，立場不同，但是你們人類有句話，要正和博弈不要零和博弈，更不要負和博弈。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各取所需，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年休思更是驚奇：「沒想到現在的妖怪都這麼知識淵博！」

小狐狸再次「呵呵」一笑，什麼知識淵博，還不是他們種族為了更好地隱藏自己，特意訓練了人類文明，就等著潛伏進人界暗中伏擊呢。

小狐狸舔了舔毛，也不準備多說，只是提醒道：「快點兒解決吧，他鬧出的動靜太大，詭異值已經超標，現在國安部特別行動處已經有人趕過來了，你要是不想大半夜去做筆錄折騰一天，就現在快點兒處理完離開。」

年休思「哦」了一聲，點點紅寶石耳墜，懶洋洋的聲音在黃狼耳邊響起：「黃狼，你想不想和我簽訂契約？」

年休思召喚出了瀲灧，自然也有了它的一部分常識。

黃狼警覺地直起身，低吼了一聲，說：「什麼契約？合作契約？」

「不，」年休思輕飄飄的說，「源契。你以後生死皆有我決斷，從此絕對服從於我，懂？」

黃狼被生生氣笑了：「人類，你未免欺人太甚……欺狼太甚！要知道，就算是數萬萬年前，神界諸神袛，一開始的契約也都是活契，合作為主，一拍兩散也會各不相干。」

年休思沒工夫也沒耐心跟他廢話，手指動了動，紅線就又收攏了些許，窒息感撲面而來。

黃狼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這個人類……這個人類真的會殺死他！

黃狼一慌神，大喊道：「但凡源契，必有印記，一旦有了印記，我就不再是族中人，我對你的價值將會大打折扣！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告訴你，我是……」

「黃狼族王室子，」年休思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別那麼多廢話，簽不簽？」

黃狼瞳孔驟縮，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一個人類一語道破，難不成族中有什麼叛徒？對了博索爾氏族最近動作頻繁，哥哥忙的焦頭爛額，難不成是他們？

年休思可不知道黃狼在想什麼，嘴唇動了動，落出一句幾不可聞的無趣，就要收攏手指，就地絞殺。

黃狼渾身一個機靈，叫到：「我簽！但請讓我……請讓卑奴回一趟族中！」

源契簽訂者自稱卑奴，黃狼這是同意了。

他想着，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哥哥，他一個人死不足惜，但人類狡猾，六界還未完全融合，黃狼一族實力不夠，現在和人類合作，簡直是引狼入室。

年休思這才滿意地笑了，聲音中有清風朗月：「我答應你。」

黃狼俯首。

年休思指尖動了動，一節紅線蹭了蹭紅寶石，飛過去拴在了黃狼脖頸上，一閃，不見了。

黃狼感覺自己的力量瞬間削弱，明白自己這是受主人的壓制——這種情況，不是簽訂契約的主人太弱，就是簽訂契約的主人太強。

黃狼下意識的偏向了後者，主人這是怕自己有異心呢，他想。

下一刻，來自源契的力量就侄俉了他的心臟，警告他：不得妄自揣測主人！

黃狼本能臣服，長出了一口氣，不敢多想。

年休思那邊反而危險，年休思本身的力量就不足，現在和黃狼的力量一平均，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渾身筋骨有如碾碎重造，小狐狸嚇了一跳，後知後覺的明白了緣由，急的淚花都泛出來了，上躥下跳的，也不敢觸碰年休思，只一個勁的叨叨：「怪我怪我，年年現在太弱了，肯定受不住，年年，撐過去撐過去。」

年休思脫了力，靠在椅背上，鮮血染在蒼白的唇瓣和皮膚上，自有種驚心動魄的美，他忍着大腦皮層傳來的一陣有一陣的刺痛，有一氣沒一氣的安慰小狐狸：「不是你的原因，我自己選的當然我自己承擔，萬事開頭難嘛。」

小狐狸急的更咽：「年年，要不我聯繫聯繫衍大人，他去給天道說說，天道一定有辦法直接接您回去。」

年休思艱難的扯起唇角，笑了笑：「說什麼傻話，你知道我從現在看到了什麼嗎？」

小狐狸不明所以：「什麼？」

「我只看到了八個字，」年休思嘆了口氣，「實力至上，勝者為王。你想想，我要是憑藉這樣的狀態去你說的神界，會發生什麼？我這樣一個創世神最終只能變成歷史而已，我要是現在的狀態留在這裏會發生什麼？權利傾扎的犧牲品，最好的情況也是利益團體表面上的傀儡。」

年休思嘆了口氣：「小狐狸，我不甘心。我不接受我如此狼狽。」

小狐狸怔住了。

從它見到創世神的第一眼，創世神就已經是創世神了，彼時天道未立，天下荒荒離亂，創世神一襲紅衣而來，所行之處皆草長花開，在創世神身邊的數億億年間，創世神從來是天地間最肆意驕傲的生靈，何曾到這樣不得不提升自己的地步？

小狐狸耷拉下眼睛，不再勸年休思，只是蹭到了年休思身邊，小聲安慰：「沒關係沒關係，年年，你只受這一次就行了，以後我們循序漸進，慢慢來，就不會這樣了。」

年休思扯著嘴唇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小心平復自己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黑暗逐漸褪去，一點點熒光升起，像是路燈，在不遠處照這一方小小天地，天光自現，夜幕也變得溫柔。

年休思坐直了，輕輕命令：「黃狼，今後汝名風華，現在，變成一個松鼠，到我身邊來。」

黃狼渾身一震，聽話的從腦海中搜索出松鼠的模樣，一閃身，憑藉契約的感應瞬移到了年休思身邊。

一隻純金色的松鼠。

從玻璃外面落進來的光輕輕灑在松鼠的皮毛上，有如佛光。

狐狸有些訝異，上上下下的看了黃狼一眼，「咦」了一聲：「沒想到黃狼一族還有這樣純粹的生靈，你是想成神？」

黃狼恭敬俯首，說：「是卑奴長輩想要培養一位神，便令卑奴自小積善行德，以期升入神界，只是近來六界融合，而神界毫無表示，長輩認為神界沒落，便放棄了這樣的計劃，卑奴從未有行不善之事。」

年休思在一旁，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此時聽見黃狼的話，也放下了一點戒心，擺擺手，說：「你現在可以回你的種族，我會把契約留下的印記掩蓋，日後你要在你的宗族裏掌握極大地甚至獨一無二的話語權，無事不必聯繫我，有事我會聯繫你，還有一些對我有用的信息我要第一時間知道，明白？」

黃狼一驚，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也不敢妄自揣測，安安分分的收起了尾巴爪子，低頭道：「是。謝過主人。」

年休思輕輕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黃狼自行離去。

現在黃狼在他身邊發揮的作用比不上它作為一族之主發揮的作用，還不如放回去好好培養。

小狐狸蹲坐在旁邊不說話，只是在黃狼離開的時候特意放出了一絲威壓，震懾黃狼。

年休思長出了一口氣，揉揉額角，對小狐狸說：「有辦法將李助理弄醒嗎？我需要休息，我也不能開車。」

小狐狸乖巧的點點頭，跳到李鶿身上就是一陣蹦迪，硬生生把李鶿叫醒了。

年休思閉目養神，沒有阻止。

於是乎李鶿一睜眼就看見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的不明生物在自己身上蹦來蹦去，嚇得差點心臟驟停，大叫一聲，就要按向自己手機中的緊急報警鍵。

還是年休思及時出口阻止，說：「路上蹦進來的一隻野狐狸罷了，李叔過幾天去辦個手續，我要養着它。」

李鶿慢慢的平靜呼吸，手捂著胸口，一臉戒備的與狐狸對視：「少爺，您要不要讓公司里的神賜者看一看？外面哪兒有這麼乾淨的狐狸？還會自己蹦進來？萬一是詭異呢？」

年休息默默看了狐狸一眼，您還真說對了，這就是詭異，不過是成了神的詭異。

狐狸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乖乖的跑到年休思身邊趴下，「呦」的叫了一聲。

年休思莞爾：「不是，李叔，您還是快開車吧，我已經困得不行了。」

李鶿一聽，連忙發動了汽車，應着，間或朝外面看了一眼，想着今天晚上的情況實在詭異，要不還是讓公司異常部的人來看看吧。

十分鐘后，三輛越野軍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這條小路上。

一個高高壯壯的男子率先走了下來，看了看四周，皺起了眉頭：「這裏是市中心的一條小路，詭異已經猖狂到這個地步了嗎？」

第二輛越野軍車的後門打開，露出一整車的精密儀器，一個清瘦的男子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動，彙報到：「老大，檢測到這裏的詭異值嚴重超標，但是十分鐘前有了回落現象，現在已經趨近於無。」

隊長趙燁眉頭皺的更緊了：「污染值呢？」

技術員兼指導員程文飛快的檢索數據，說：「老大，污染值也不高，像是根本沒有爭鬥發生。要不要探查一下現場情況？應該會有些細節可以勉強還原。」

趙燁點了點頭，旁邊走出幾個士兵打開手電筒，邁入路邊的叢林中，一寸一寸展開地毯式搜索。

趙燁靠在車上，疑惑道：「我接到的報告說這裏的詭異值高的嚇人，已經飆升到了一千七百，結果現在什麼也沒有？！這裏的儀器出故障了？」

程文看着自己儀器上的曲線圖，抿起了唇角：「應該不是，我的儀器和我的神賜能力結合，可以推演出過去的詭異值含量，這裏的詭異值確實在一段時期內很高，最後像是被人強行鎮壓——但這裏的環境一點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迹，很說不過去啊。」

趙燁「嘶」了一聲，蹲在地上無意識地撥拉地上的草葉，慢慢想着幾種可能性：「是不是有沒有登記的神賜者經過，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了？或者那個詭異自己跑了？」

這倒是有可能，但看看這地方几乎原生態的環境，再看看高得離譜的詭異值，硬生生將這兩種可能性降低到了百分之十以下。

可以說是小概率事件了。

程文安慰趙燁：「老大，別擔心，雁過留痕，總會有什麼線索的……您在看什麼？」

趙燁舉著一枚樹葉，打開了手電筒，對着強光將樹葉翻來覆去的看。

「噓——」趙燁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摘下肩膀上的對講機就喊，「所有人聽令！所有人聽令！尋找四周的植物等有沒有小孔，大概直徑一毫米，用手電筒照！看哪裏透光，把位置記下來！」

程文訝異的看趙燁：「老大，有線索了？」

趙燁哈哈一笑，將樹葉遞給程文：「你看看，上面的小孔像不像什麼金屬絲穿過的痕迹？我懷疑有神賜者處理過這件事，而且是使用金屬絲一類武器的神賜者，能力在三級中下到四級中上水平，而且，這人沒有登記過。」

兩人對視一眼，表情立刻凝肅：從詭異剛剛出現，人類中剛剛發現了神賜者，國家就有規定，神賜者必須在政府中登記，接受國家監管，沒有登記者，除特殊情況外，一律視為敵方。

畢竟在強大的實力面前，法律和道德也相應地失去了以往的約束力，一旦放任這些人，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這個人是不知道要登記還是刻意隱瞞？是友是敵？

趙燁壓下眉眼，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覺得偵查的人沒發現什麼也沒什麼不好。

但他失望了，一夜過去，偵查人員瞪着快被熬瞎的眼睛，找到了十數個透明小孔，經過測繪，勾勒出了一個天羅地網。

就是神賜者！沒有登記的神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