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幕

第9幕

原本聚集的人群就像被澆了水的螞蟻窩一樣,攢動的人頭開始了一片片的蠕動,隨之爆發出的是鼎沸的人聲,質疑、謾罵、或者毫無意義的喊叫。圍在最前面的人群開始衝擊維持秩序的守備軍,不過看他們驚恐的表情,或許只是被自身後面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推到前面去了吧。

守備隊的士兵們則是立刻用手中的小圓盾擋住人群,那些小圓盾散發出的藍色光芒形成了一面更大的圓形屏障,把人群死死地擋在了外面。這個法術看起來和當時在懷特斯拜邇逼宮時那些首都守備軍用的是一樣的,只不過規模看起來小了很多。

[請大家先聽我說!]艾莉謝爾努力的在正中心呼喊,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沒人能聽得見她在說什麼,再說了,大部分人現在也不在乎她在說什麼。[請大家先聽我說完!]

吳德避開了人群,遠遠地看着,心裏開始覺得好笑。雖然聽不見,但吳德大抵能猜得到艾莉謝爾現在還有沒說完的話。艾莉謝爾如果有詳細情況要說,就應該趁人群還都冷靜時一口氣說完。先在那兒大聲的喊什麼夜光之杯是無效的,那樣的話人群哪裏還會有心思聽你細說別的東西?

吳德抱起膀子來,打算看看艾莉謝爾有什麼辦法。艾莉謝爾似乎也是發現了自己現在有點下不來台了,於是她從腳下拿起一個小木桶,高高地舉過頭頂,然後用力地砸向了面前的夜光之杯。

艾莉謝爾的動作彷彿成了對人群的絕對命令,現場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當然,艾莉謝爾沒有砸掉夜光之杯,她的雙手停在了夜光之杯的上面。似乎是覺得被耍了,人群這次開始了有節奏的呼喊。

「砸了它!砸了它!砸了它!」

艾莉謝爾不在乎人群在呼喊什麼,至少她統一人群視線的目的達到了。於是她立刻打開了小木桶的塞子,苦澀的味道隨之飄散了空氣里。周圍的人群立刻意識到艾莉謝爾手裏的木桶裝的是苦酒,就連背對着艾莉謝爾的守備軍士兵們的眉頭也因為苦酒的味道稍稍起了皺。

緊接着,人們似乎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隨後這股酒香愈發醇厚。酒香所到之處,人們紛紛閉上了嘴巴,只顧著用鼻子去吮吸那沁人心脾的香氣。只是幾分鐘的時間,整個街道由嘈雜變得安靜,似乎連路人手中啤酒泡沫溢出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各位!]艾莉謝爾放下手中的苦酒桶。[如你們所見,這就是由麥洛拜特老爺子那一天發現的,如假包換的夜光之杯。有些人可能會說,你剛剛不是說夜光之杯是假的嗎?不,這個夜光之杯是真貨,但它對於幾乎所有人來說,都是沒有用的。]

艾莉謝爾輕輕地捧起夜光之杯,把夜光之杯里的酒倒進一旁的崔世濤早已經準備好的一隻寬口酒桶里。

[現在我的手裏,是一桶月夜港口的新鮮世濤啤酒,由崔世濤先生釀造。]艾莉謝爾又抱起一隻小桶,把裏面黑色的酒體倒入了夜光之杯中。

剛剛空氣中還殘留的酒香很快就被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所取代,隨之而來的,還有變質啤酒那令人噁心的奇特味道。

[相信大家只要靠鼻子就能聞出來,原本優良的世濤啤酒,會被夜光杯轉變成變質的麥水。]艾莉謝爾指著夜光之杯說[大家可能會認為我們是在為了獨佔夜光之杯而演戲,為了證明這個事實,接下來請大家隨意拿來自家的精釀,來夜光之杯這裏進行實驗!當然,為了讓大家放心,也為了保證夜光之杯的安全,

這個實驗由本城的守備軍副隊長鬍哈爾登來進行!]

艾莉謝爾高高的舉起雙手,向後退了幾步,示意自己不再接觸夜光之杯。而本來站在艾莉謝爾身後不遠處的一位守備軍走到了前面,向人群發出指示。

「接下來,請需要來實驗夜光之杯的公民在我面前排隊,將要過杯的酒遞給我!」

胡哈爾登剛發出指示時,人群還呆若木雞地安靜著。但幾秒鐘過後,人群中的一些傢伙們開始瘋狂的擠向胡哈爾登的面前,最先排上隊的是個一開始就擠在前面的人,他兩手空空,但是向胡哈爾登大聲地喊著「我是杜威爾斯酒店的!我們的酒馬上就到,請先讓我排隊!」

接着,後面的人也開始加入隊伍。

「我是博克斯凱特酒店的!我們的酒也馬上來!」

「我!蜜斯瓦克!蜜斯瓦克!」

「西洛庫馬!我們的酒已經帶來了,讓我們先吧!」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瞬間排起的長隊和胡哈爾登身上,退到後面的艾莉謝爾放下雙手,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還是頭一次見你嘆氣。」

崔世濤用一條毛巾擦著雙手,走向艾莉謝爾。

[大概是被某人傳染了。]

艾莉謝爾仰起頭,輕輕捏著鼻樑。確實,艾莉謝爾不是個會嘆氣的人,但是和吳德在一起,很快就變得動不動就會嘆氣。想到這裏,艾莉謝爾決定以後要注意這一點。

「嘆氣會讓幸福都溜走的,姑娘。」

[如果是這樣,我就讓那個傳染我嘆氣的人,把我所有的損失都賠償回來。]

「你覺得幸福是錢能賠償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錢又不是萬能的。]艾莉謝爾頓了一下,然後小聲地說[雖然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崔世濤苦笑了一下,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露出這個表情,可能是因為聽到了艾莉謝爾的說法,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他聞到了從夜光之杯里散發出的刺鼻味道。

「可真是難聞。」

[是吶。]艾莉謝爾點了點頭,脫力地想找點什麼東西靠一靠,不過她身邊並沒有什麼可以靠着的東西[趕緊結束吧。]

晚上,月夜港口酒館。

艾莉謝爾饒有興趣地捧着手裏的玻璃杯,一邊輕輕的搖晃着,一邊觀察著酒杯里散發出淡淡光芒的酒體。

[還是玻璃杯好啊,又輕又漂亮,還能確確實實地看到酒的顏色。尤其是夜光酒,沒有比玻璃杯再適合這種酒的酒具了。]

「小心點,別把杯子給摔了。」吳德擔心地看着艾莉謝爾「我們可沒有多餘的錢去賠償這些玻璃杯。」

艾莉謝爾好像沒聽到吳德的警告一樣,只是說了一句[真沒勁]。而坐在吳德旁邊的蓓爾黛絲則是按下了他想要去指艾莉謝爾的手,開始為兩人圓起了話。

[沒事啦,一套玻璃杯而已,其實我帶這些杯子來的時候就沒想過拿回去。因為我的打算是,如果這些杯子喝完酒還在的話,就把它們送給你們。]

[聽見了沒?]艾莉謝爾喝了一小口酒,趾高氣昂的教訓起吳德來。

「你還有臉要啊。」吳德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你會說『誰要你那些破杯子!』呢。」

[誰讓我們的懷特蘇格女爵士是勝利者呢,勝利者是很和氣很寬容的。]蓓爾黛絲苦笑着看向艾莉謝爾,同時端起桌上的公壺為艾莉謝爾添酒。[不過崔世濤先生一直都是這樣和氣的人呢。]

「啊,我嗎,沒,沒有。」

崔世濤抱着小赫蜜,剛才一直在給她編頭髮。聽到了蓓爾黛絲提到自己的名字時,崔世濤才稍微抬了下頭。

[爸爸,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麼呀。]小赫蜜安靜地坐在崔世濤膝蓋上,看起來相當乖巧。

「嗯……爸爸這幾天在別的地方釀酒。」崔世濤頓了一下,回答著小赫蜜。

「其實我也想問這個問題,崔世濤先生是怎麼和艾莉謝爾一塊,又是怎麼知道夜光之杯的特性的。」吳德接過小赫蜜的話題,其實吳德心裏已經有一些大概了,不過他還是要確認一下艾莉謝爾和崔世濤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這個嘛……是艾莉謝爾來到店裏找的我。我當時記得艾莉謝爾,但不知道為什麼艾莉謝爾會記得我。」說話的時候,崔世濤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小赫蜜的頭髮。

[咱倆是前後腳出來的嘛。]艾莉謝爾擺了擺手[我就猜你肯定也是不想摻和懷特斯諾那邊的計劃才出來的。]

「也對,然後艾莉謝爾找我談了談。其實不僅是懷特斯諾那邊,艾莉謝爾的計劃我也不想參與的。但是我注意到她其實是……混血兒。」

[其實咱本來也沒想把你扯進來的,也是因為看到了小赫蜜。]艾莉謝爾伸手摸了摸小赫蜜的頭[忽然就覺得崔世濤先生肯定能幫上忙。]

[身份認同感啊。]蓓爾黛絲點起頭來,輕輕喝了一口杯子裏的夜光酒[呼……這可太棒了。]

[雖然不想被你這種曾經冒充混血兒來和我套近乎的人說,但確實是這樣的啦。不過一開始只是想試試勸說老爺子把夜光之杯保住,但夜光之杯竟然對其他的酒沒有效果是後來才發現的。]

「先別說這個,你當時是怎麼和老爺子談了那麼久的?」吳德打斷了艾莉謝爾「我當時親眼看到你在老爺子家裏待了挺久的,其他人都是剛進去就被趕出來了。」

[這個嘛,他們剛進去就被趕出來肯定是因為腦子裏只想着夜光之杯嘛。我擠進去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來找老爺子幫我品酒。]

「品酒?」

[對,我當時帶了一點點世濤啤酒進去,想讓老爺子品鑒一下哪裏需要改進。第一次會面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提到過夜光之杯的事。]艾莉謝爾抬起頭看着天花板,回憶著當時的場景[我記得當時老爺子先是很驚訝,然後很激動有人來找他品酒。]

[這倒是,絕大部分人都不會把老爺子當成釀酒師。]蓓爾黛絲表示贊同[這也是身份認同啊。]

[然後老爺子喝了崔世濤先生的酒之後說了很多東西,實際上我沒聽太懂。]

「是一些改進方案,」崔世濤接過話「雖然人們都不把老爺子當釀酒師,但他真的很懂。他建議我用花生。」

[花生?]一聽到配方上的問題,蓓爾黛絲立刻坐正了一點。[花生的油那麼多,會嚴重影響到酒的品質吧。]

「對,所以老爺子推薦的是一種給花生去油的方法,很絕妙。要利用一些小法術,但是不難。」說到這裏崔世濤戛然而止「呃,我是不是跑題了?」

「算是吧。」吳德笑了笑,他知道崔世濤應該只是不想透露自己的配方罷了,於是吳德又看向了艾莉謝爾「然後呢。」

[嗯,老爺子對崔世濤先生的啤酒評價很高,說他喝出了艾克赫爾博的味道,老爺子說自從艾克赫爾博在內戰中被洗劫,改名為聖艾克赫爾博之後,他再也沒喝過這麼樸實有匠心的酒了。然後我和老爺子提到有沒有興趣見見這位釀酒師,想討論一下釀酒的改進方法,老爺子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看來老爺子也不是不想見人,但他想見的是真正的釀酒師。」吳德點頭「不過,你們是怎麼會面的?那裏白天晚上都水泄不通的。」

[這個嘛,你知不知道,老爺子現在住的地方,其實就是他們家以前的酒窖?]

「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那個酒窖有多大?]

「那倒是不知道。」

[大到那個酒窖的後門完全離開了那個街區。]

「啊?」

艾莉謝爾洋洋得意的和吳德吹了起來,崔世濤則是笑着給吳德解釋。

「沒那麼誇張,不過那個酒窖確實很大,而且有一條地下通道是通向郊外的。據說是以前內戰的時候,為了快速逃命所挖的。我夜裏就從那兒進去。」

[唔。]蓓爾黛絲托起下巴來[倒是合情合理,我聽說內戰的時候許多釀酒師都會給地窖開個逃命的後門,省得被洗劫時自己躲進了死胡同。]

「第一次會面的時候和老爺子談了很多釀酒的細節,老爺子其實懂的非常非常多,如果要我評價,我覺得如果老爺子願意的話,他絕對是聖艾克赫爾博最好的釀酒師。」崔世濤給小赫蜜編好了頭髮,拍了拍她的腦袋。小赫蜜心領神會的從崔世濤的膝蓋上下來,跑到后廚那邊去了。「後來談到了老爺子自己的事業,老爺子說,他這一生都是為了再現自己父親的傑作。」

「老爺子的父親?」

[薩克納爾·嘉西柯爾·麥洛拜特·達·艾克赫爾博]蓓爾黛絲給吳德解釋起來[內戰被洗劫之前,艾克赫爾博最有名的釀酒師。同時受命保管夜光之杯,他當時釀出的酒,整個艾克赫爾博無人能及。]

「那再現幹什麼?他不應該繼承父親的配方嗎?」

[呃,內戰打起來的時候,老爺子應該還沒有十歲。當時的艾克赫爾博是中立城市,不過中立嘛……有的時候就是兩頭得罪。所以後來就被東部的軍隊洗劫了。當時很多釀酒師自發組成民兵隊,麥洛拜特的父母都在其中,不過釀酒師能有什麼戰鬥力呢……他們手頭的那些魔法,釀酒可以,打仗,可不太行。]

「…那還挺可憐的,什麼都沒繼承到是吧。」

[也不能這麼說嘛,或許也是因為什麼都不知道,老爺子才能從那次洗劫里倖免於難。]

「所以老爺子的想法就是要復現父親的作品啊。」

「沒錯,」崔世濤端起了酒杯「但是他一直沒能成功,如此一來,很多人也開始質疑麥洛拜特家族就是純粹靠着夜光之杯才出名的。畢竟現在,他們一沒有了夜光之杯,就什麼也不是了。」

[所以,那個酒杯確實是真的夜光之杯。]蓓爾黛絲為崔世濤倒上酒[那麼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夜光之杯的特性呢?]

「提到過去的事之後,老爺子就說出了一件事,他其實對夜光之杯做過實驗,他把自己釀的別的酒放進去,味道就會變差。」崔世濤想了想「於是為了排除特別情況,他要我把世濤啤酒也倒進去試試。」

[結果真的變差了。]艾莉謝爾笑了起來[巨難喝,那個,真的。白開水一樣的口感,過期牛奶一樣的味道,嘔。]

「為了繼續實驗,之後我就每天夜裏在老爺子的地窖里釀新酒實驗,白天偷偷回到店裏。而艾莉謝爾呢……」

[我在黃昏在酒城各處閑逛,把各式各樣的酒買到手,然後清晨接崔世濤先生的班,在地窖里實驗。]

[結果就是,你們倆發現除了苦酒之外,夜光杯對其他的酒都只是反效果?]

「沒錯。」

[對啦。]

蓓爾黛絲沉默了一會,好像想起什麼事情一樣說到。

[這麼說起來,我記得薩克納爾老先生,也就是麥洛拜特老爺子的父親,其實是夜光之杯的第一任保管者。而書里記載的說法是,夜光杯是在交給薩克納爾之後,才聲名鵲起的。]

[沒錯。]艾莉謝爾驕傲地挺起胸膛,就好像自己是酒城最好的釀酒師一樣[事實就是,夜光杯在老老爺子接手以前,沒人能真正的利用它。是老老爺子開發了夜光之杯的使用方法。]

「……是這樣的嗎,也就是說麥洛拜特老爺子實際上早就複製出了自己父親的配方,也就是苦酒,只是差了夜光之杯這一步?」

[對,也不全對,我們要知道的是,還有所有人都要知道的是。不是夜光之杯捧紅了麥洛拜特家,而是麥洛拜特家捧紅了夜光之杯。]艾莉謝爾從椅子上站起,高高的舉起酒杯[敬麥洛拜特家!]

[「敬麥洛拜特家!」]

四個人紛紛起身碰杯,將杯中的夜光酒一飲而盡。

「這麼說來,那老爺子說自己死後會把夜光之杯捐為公共財產供所有酒城的註冊釀酒師使用,並且把苦酒配方公佈的主意,也是你出的嗎?」吳德這次先蓓爾黛絲一步,一邊端起公壺給其他人倒酒,一邊問艾莉謝爾。

[這個嘛……倒不是,是老爺子自己想的,我只是勸了老爺子一小下,讓他稍微改了改他的主意。]艾莉謝爾露出有點得意的小表情來。

「我怎麼感覺你肯定出了個餿主意。」吳德搖搖頭,最後給艾莉謝爾也把酒倒滿。

[喂!怎麼說話呢!]艾莉謝爾伸出手想去撓吳德,吳德眼疾手快,把捧著酒壺的手收了回來。偷襲失敗的艾莉謝爾把身子探過來,白了一眼吳德[我要掐死你!]

[行啦行啦,讓我猜猜吧,]蓓爾黛絲按住艾莉謝爾[老爺子原來是不是打算只讓福路德爾的釀酒師用?]

「沒錯。」崔世濤點點頭「老爺子在這方面還比較保守,不是很願意和福路德爾人以外交流,艾莉謝爾和他談了談,尤其是當老爺子知道艾莉謝爾和我的女兒都是混血兒之後,老爺子就覺得以後的夜光之杯還是要向所有的註冊釀酒師開放。」

「呃,註冊釀酒師是誰都可以的嗎?」吳德轉過頭來看了看崔世濤和蓓爾黛絲。

[你只要帶着你自己釀的酒,到釀酒師協會去申請就可以了,只要別太難喝,他們都會給你通過。]蓓爾黛絲拍了下吳德的肩膀[如果你也想申請的話最好快一點,老爺子這話一放,我估計註冊釀酒師的審核都會收緊了。]

「我就算了吧,一位註冊釀酒師一個季度,只有一桶酒的使用機會,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吳德搖起頭來。「先不說會有多少人排隊,就說到時候苦酒的配方也有了,誰會放棄得到一桶夜光酒的機會去搞一桶變質的酒?要是我,我肯定不會拿自己的酒去夜光杯那兒做實驗玩。」

[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嘛。]艾莉謝爾向後靠在椅背上[老爺子身體還健康著呢,往後夜光酒肯定就是他的招牌啦。再過十幾二十年什麼的,夜光酒興許就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了。]

[而且如果每個酒店都有夜光酒供應的話,即使價格昂貴,也不如每個酒店的特色酒來的更吸引人。]蓓爾黛絲接過艾莉謝爾的話[到處都有的東西再好,也不如那些角落裏少見的玩意兒有意思,別忘了這裏可是聖艾克赫爾博,來這裏的酒棍們,什麼樣的酒沒見過,他們來這兒想喝的肯定都是特殊的。]

「這個理由不太能說服我。」吳德摸著下巴,同時低頭看着手中玻璃杯里的酒,「但十幾年二十幾年後會變成什麼樣,我們確實也鬧不清楚。」

[那不就得了!]艾莉謝爾舉起杯子[而且,至少,我們今天還有這麼一大桶夜光酒來喝呢!]

「哎,這酒雖然真的很好,但我現在嘴裏真的沒味兒。」

吳德一臉愁苦的看着又開始興高采烈的艾莉謝爾,這讓艾莉謝爾覺得相當掃興,不過她也已經知道了吳德的心思了。

[真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吶。]

「唯利是圖對商人來說可是褒義詞。」吳德乾咳了兩聲「當然我是說那種能同時看清腳下的利益和未來的利益的商人。」

[行啦,老爺子和我說了,等咱們走的時候會低價給我二十桶夜光酒,絕對有的賺。]

「那是你賺的,又不是我賺的。」

[分你一半嘛,你不是有四十九點九九九九的股份嗎?]艾莉謝爾一手端著酒杯,一手伸出手指去戳吳德的肩膀。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啊,這是尊嚴的問題。」

[哦!你這是看我找到了大生意眼紅了唄,嘻嘻。]艾莉謝爾喜笑顏開,在吳德面前揮舞起酒杯來[覆盆子先生,商場如戰場,今天您怕是打了敗仗咯。]

「……這一次,是你比較賺,白砂糖女士。」

吳德別過臉去,不想看艾莉謝爾那張帶有挑釁姿態的笑臉。

「好了,覆盆子和白砂糖,請停止你們的對壘。」崔世濤示意兩個人安靜一下「吳先生,我記得你當時和內人提到過從我這裏進購啤酒的事情對吧。」

「呃,對的。」吳德想起了當時來月夜港口打探消息時和老闆娘的對話。「有這麼一回事。」

「是這樣,這件事我也正在考慮呢。」崔世濤擺出思考的樣子,不過被端著食物的老闆娘拍了一下頭。

[還考慮什麼呢,這麼好的機會,這筆生意你不做的話,我可就拍板了。]老闆娘笑着把一大盤切好的烤肉放在桌子正中間[斯提爾風味烤肉,大家趁熱吃吧。]

「咳咳,我是這麼打算的。」崔世濤清了清嗓子,在老闆娘的注目之下說「我打算用成本價向吳先生提供大量的本店新品——花生牛奶世濤啤酒。當然,我希望吳先生能夠給我們店帶一些新鮮的黑麥和黑麥麵粉回來,越多越好,到時候本店絕對不會讓吳先生您在這筆黑麥生意上虧本。您看……」

崔世濤向吳德伸出手來。吳德當然知道這筆生意是建立在他們之間剛剛聯繫在一起的情誼上的,而且崔世濤用這麼認真的說法,其實也是為了讓吳德不用在艾莉謝爾面前太丟臉。另一方面,單從這筆生意上來說,絕對是有的賺的。

「當然沒有問題。」

吳德和崔世濤緊緊地握起手,老闆娘則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這才像話嘛。]就回到后廚去了。

崔世濤看到老闆娘回到后廚,並沒有把手鬆開,而是順勢把吳德拉到自己身邊,在吳德耳邊小聲地說。

「女人真的很不好對付,艾莉謝爾這姑娘不簡單,跟她過日子你得注意點。」

「沒!不是。」吳德趕緊向後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您這就是想岔了。」

「是嘛,我還以為我沒看錯呢。」崔世濤嘿嘿地笑了起來,不管是吳德還是艾莉謝爾,之前好像沒有見到他這樣笑過。

崔世濤的笑讓艾莉謝爾很好奇,她指著吳德大聲問起來[你們剛才說了什麼!老崔平時不會這樣的!]

「沒說什麼。」崔世濤向艾莉謝爾擺了擺手「我就是覺得這樣一來你們兩個應該都挺賺的,雖然我把自己和老爺子划等號的行為應該挺不要臉的。」

[那可不是!]艾莉謝爾連忙給崔世濤搭台,崔世濤這一句話,現在艾莉謝爾想嗆吳德也不好嗆了。

崔世濤當然也是見好就收,把話題轉向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蓓爾黛絲。

「說起來,你們貝爾豪斯那邊是怎麼打算的?」

[嗯,就是放棄這件事了。夜光之杯的價值現在大打折扣。就算拿的到夜光之杯,也還得拿到苦酒的配方才有行,我們可不指望能從老爺子那兒同時拿到這兩樣東西。]蓓爾黛絲的撅著嘴搖起頭來[懷特斯諾那邊差不多也是這個想法,比起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大家還是好好開店釀酒吧。]

「是啊,還是本本分分釀好酒吧。」崔世濤收起了笑容,談起釀酒的事時,他總是很嚴肅的。「對了,艾莉謝爾,經常跟着你的那個青年呢?」

[啊……?]艾莉謝爾好像忘了這個人一樣,想了一會才提起來[哦,契里連科啊!別提了吧,估計這會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片傷心地呢。]

「發生什麼了?我看這幾天以來他一直跟個小跟班一樣圍着你轉呢。」

[這個嘛……不太好說吧?]艾莉謝爾突然猶豫起來,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羞澀[算了,喝酒喝酒。]

[不就是沒接受他的表白么。]蓓爾黛絲端起酒杯笑了起來[我敢說他不會放棄的。]

[啊?我都告訴他了我現在沒這個心思啊。]

[對契里連科那種特別實誠的人,你得直接告訴他,你對他沒興趣,你說什麼現在沒想法,那他以後還會想辦法找你的。]

[不是吧,這幾天一直被他纏着,還挺煩的。一開始我還覺得他就是想監視監視我,沒想到最後來這出。]

[不過契里連科不也挺好嗎,誠實,善良,還帥。]蓓爾黛絲看着天花板,總結起自己對契里連科的印象來。

[那我問你,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嫁給他嗎?]

[呃……大概不會吧,說實話他還挺無聊的。]

[是吧!]

「停一下。」感覺酒桌已經要變成女子密談,吳德抓住時機打斷了兩個女孩子對其他男性的評頭論足「你們這樣說不太好吧,話說契里連科走了?我都沒機會和他道別。」

[走了,繼續採購去了吧。]艾莉謝爾想都沒想就回答吳德,看起來真的是對契里連科沒什麼興趣。

[對,他們差不多得趕在大雪封山前完成採購回到漢沃金吧。]蓓爾黛絲掰着手指頭計算著月份[時間應該不多了,其實有機會的話我還挺想去域外看一看的……算了,艾莉謝爾,來,我們敬契里連科!]

[哎?為什麼要敬他?]艾莉謝爾嘴上說着,還是舉起了手裏的酒杯。

「哎,年輕真好啊。」崔世濤看着兩個姑娘碰杯,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那也不能叫年輕吧,應該叫輕狂。」吳德看着兩個姑娘,也舉起了手裏的酒杯糾「敬年少輕狂。」

「哈哈,有道理,來,敬年少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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