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變
「當真送給我？」亞諾瞬間驚得張大了嘴巴。
「呵呵！」老匹克並沒有急於回答，他笑了笑，轉身坐到了田野旁。
「亞諾，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你住的那裏曾經我是我兒子的房間！」老匹克漸漸收起了笑容，眼裏一直盯着遠方天邊的紅雲。
亞諾只是點點頭，他並不打算打斷老匹克的思緒。
「芬奇，這是我兒子的名字！和你一樣，一個非常執著於劍術的年輕人！十年前，咱們的默托王國正值戰亂，這小子突然有一天興沖沖地告訴我，他想加入王國的軍隊！」
「就像我從小教他劍術時告訴他的一樣，一個男人，如果某天有了一個絕對不可替代的目標，那就只需一往無前……」老匹克說着突然停下了，他緩緩低下了頭，似乎正在極力平復自己早已波濤洶湧的心境。
「然後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直到一年後落丹城傳來芬奇陣亡的消息……」他突然有些更噎，嘴唇也微微顫抖起來。沒有哭泣，或許已經是一個父親最後的倔強！
良久，一陣微涼的夜風吹過，激起了一陣田野里泥土混合野甘菊的奇特香味。老匹克伸出雙手用力地揉搓著臉頰，此刻的心情似乎終於平復了下來。
「不過已經很幸運了，起碼找到了屍骨，送還了那把劍。能為國戰死，我以這樣的兒子為驕傲！」
「然後從消息傳來的當晚，我怕諾瑪傷心，就悄悄藏起了那把劍，並暗暗發誓再也不練劍……」
「這一眨眼，已經十年啦！最近，我總是想着，這把祖傳的劍絕不應該就這麼沉淪下去，它應該重新找到一個適合他的主人！」說到這裏，老匹克終於轉了頭，並直盯着眼前的年輕人。
「謝……」亞諾心情有些忐忑，除了感激，此刻他無以為報。但是老匹克卻並不想聽到這些。
「不用謝，年輕人！我能看出來，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這把劍在你的手裏，絕對不會辱沒它！」老匹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
便在此時，諾瑪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兩個男人的身後，她的手上似乎同樣有着一柄劍，但是看起來明顯略短。
「你這老傢伙……」她故作慍怒，眼裏卻似乎有亮光在閃動，「唉……不說了，年輕人，就算是我們倆的心愿，拿去吧！」
諾瑪同樣鄭重地雙手托出了，亞諾默默接過，除了長度，材料做工都是完全一致的。靈動的銀色劍柄在月光中閃閃發亮。
「老婆子，為什麼那柄短劍會在你的手裏，當初送回來的不是只有一把……」老匹克突然恍然大悟，原來諾瑪，只是在做着和他同樣的事情……
老匹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的老伴，而諾瑪轉過頭去，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
此刻，亞諾彷彿有千言萬語，但卻無從說起，忐忑複雜的心情早已無以復加……
……
次日下午，微風和熙，頗為涼爽的觸感不由地讓人精神一振。
老匹克一大早就趕着馬車，載着鐵礦石和比奇的幾大桶啤酒去了落丹城，這是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工作！而亞諾正站在屋檐下，一如往常地幫助諾瑪夫人做着力所能及的活計。所有的得到都應該有相應的付出，他不想不勞而獲！
自己待在這裏已經時日不短，況且傷勢已然痊癒，亞諾今天一直在盤算著，是不是已經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他決定等明天老匹克回來，就和老夫妻倆商量這個事兒！亞諾總是小心地計劃着他的每一個腳步，畢竟沒頭蒼蠅永遠死的最快！
這時候，遠方一陣十分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瞬間打破了小鎮白日的寧靜。
來者似乎是三兩個騎手，他們一路快馬加鞭，身後激起了滾滾煙塵。他們平治而來的目標不是其他，似乎正是老匹克家的小木屋！
「吁……」待他們停下后，為首的赫然是紅腹礦場的老闆克里斯。「亞諾，諾瑪，快來啊……」克里斯雙眼赤紅，有些歇斯底里地大聲叫嚷着。
然而，亞諾的耳里卻連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目光所及，後面一匹馬的背上，那一抹幾乎毫無生息的熟悉身影……
亞諾的心在這一瞬彷彿漏掉了半拍，他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瞬間翻上馬背，把那熟悉的身軀用力緊緊抱住，然後極為小心翼翼地把他背下馬背。這時候，諾瑪夫人匆匆趕來，當她看見亞諾背上那血肉模糊的身影，雙眼一黑，直接昏厥了過去。
幸好克里斯老闆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諾瑪，才沒有摔在地上，嘴裏卻沖着另外兩人焦急地大喊道，「你們兩個快去給我請瓦德祭司來！一定要最快！」
話語剛落，兩騎就飛也似的沖了出去，直奔教堂去了。紅腹小鎮並沒有專門的醫生，鎮上有個頭疼腦熱的毛病，都是祭司先生幫忙看病。
亞諾背負着，直接奔向房間，極為小心地放下他。在他的胸口處，入目是一道利器造成的巨大傷痕，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紅黑色的血液已經浸透了整個身軀，小小的房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激蕩開來！
而這個傷者，正是老匹克！
他持續喪失著血液，身軀冰冷，意識全無，和一具屍體沒有任何區別。亞諾的眼眶頓時閃爍，他腦里的記憶開始猛烈地回蕩。他尋着記憶中的方法，試圖探察老匹克脈搏，好在雖然微弱，但還算有力，這才勉強鬆了一口氣。接着亞諾仔細觀察了傷口，雖然看着可怖，但應該沒有傷到內臟，持續失血才是最危險的！時間緊迫，在瓦德祭司到來之前，絕不能坐以待斃！
他馬上撕扯開自己的被子，迅速用布料填充傷口，然後拚命按壓試圖止血。深紅色的血液浸透布料，從他的指縫間緩緩流出，但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就在這時候，房間的門被突然打開了。
「亞諾，快出去吧，我馬上施展治癒系法術！」來者赫然是瓦德祭司。
法術這個十分虛妄的辭彙，並不是亞諾第一次聽到，但他從來不相信，不管是前世還是當下。但此刻的亞諾，卻是如此地希望它是真的！
「這種法術真的有效嗎？」亞諾十分焦急，但他的雙手並沒有離開老匹克。
「……我會儘力而為！」
亞諾得到了祭司的回答，他不敢有任何耽擱，立刻收手暗自退了出去。雖然他滿心寄希望於治癒術，但是一股濃濃的惱怒和挫敗感還是漸漸升騰而起。這時，一支寬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後背。
「別着急，祭司先生會有辦法的！」是克里斯老闆，他試圖安慰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亞諾低着頭，嘴裏擠出幾個字來。
「是強盜！黑松林里的強盜！礦石和啤酒也都被劫了，這幫狗東西！」
「黑松林？」
「沒錯，落丹城方向，穿過那片老橡樹林，就是黑松林！小鎮進出都要經過那裏，平日裏只要交出幾個魯特，就能安然通過，鬼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等我們聽到消息趕去的時候，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馬車不見了，只有老匹克一個人渾身鮮血地躺在草叢裏！就應該殺了那幫畜生，他們一個魯特也別想拿到！」克里斯老闆看起來十分地氣憤，狠狠地拍了桌子。
魯特就是銅幣，由於金銀的珍貴，平民的生活永遠只能和這種低級貨幣打交道。亞諾並沒有再言語，他站在原地，焦急等待着裏面的情況。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了，小房間的門終於被打開了，瓦德祭司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祭司先生，如何了？」
「你別着急，聽我說！」瓦德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這種法術對於一個老人來說，還是太勉強了。「匹克先生的流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傷口很深，身體的情況也壞到了極點，我已經儘力了！不過最多兩天，如果他還沒有醒來的話……」
瓦德祭司並沒有說下去，因為這確實十分殘酷。
亞諾聽了，依舊一言不發，他輕輕轉過身，走了出去。
一連兩天過去了，眾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最好的結果。但是事與願違，老匹克依舊沒有醒來，他的脈搏也越來越微弱，甚至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的地步……
不管怎麼樣，除了昏倒了好幾次的諾瑪，幾乎所有人都放棄了最後的希望。
「亞諾，亞諾！」
「亞諾！他人呢，有人看到了嗎？」克里斯老闆突然有些焦急。然而並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喊，一旁的其他人也都紛紛搖頭。
頓時，克里斯老闆的心裏，充斥着一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昨天還掛在房間牆上的一長一短兩柄利劍，現在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
……
就在老匹克家亂成一團的時候，亞諾卻已身處在一處茂密的草叢間。
這裏遠離紅腹小鎮，深處黑松林內部。他已經在這裏隱匿了幾個鐘頭了，豐密的高草將他完全遮擋住，他無視渾身的酸痛和麻木，一動也不動！彷彿早已和草叢融為一體！
而距離草叢不到二十步的距離，是一排緊挨着且胡亂搭建的木製建築，看上去既破舊又髒亂。
而這裏，正是黑松林強盜團的巢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