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山上到處是茂密高大的樹木,高高低低一層壓着一層,本就不怎麼亮堂的天被遮蔽得越發暗了。

空氣悶熱、潮濕,帶着被水汽浸潤的泥土與旺盛的草木氣息。

白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搜尋着楊慎一行人的痕迹。很快,他便找到了進山的捕快們開出的路,這條新砍出的小路經過幾日的生長已然快要與森林重新融為一體了。

林子裏方向難辨,樹連着樹黑壓壓的一片,雨也快要來了。

然而對於他而言,大雨本身並非阻礙,麻煩的是雨水會將本就不多的痕迹沖刷得一乾二淨,得儘快才行。畢竟今天離楊慎進山已過去五日,也是楊慎失去聯繫的第三日了。

好在白茭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追蹤者,彷彿是在叢林里的獵犬,敏銳且迅捷。而且他不省心的朋友們也會留下一些相對結實的、奇怪的小記號。

比如給某棵可憐的小樹打一個結。

「往這個方向?哦,休整的痕迹。」順着小樹苗指示的方向走,不遠處就是一個匆匆掩蓋過的臨時落腳點。火已經滅了,餘下的灰燼旁有些雜亂的腳印。白茭翻找著所剩不多的痕迹,從灰燼里扒出一截潮乎乎的紙。沒有人的環境下這個傢伙顯得放鬆了不少,時不時就會蹦出幾句自言自語:「什麼……這不是挺順利的嘛。」

那紙上寫的是『往西北進山』。

「西北方向嗎,再過兩天就能追上了吧。」普通捕快的腳程自然是趕不上白茭,明後天趕上倒也不是難事。

雲越來越低了,風也漸起,林子裏的風聲如浪般翻湧起來。太陽再過不久便要西沉,夜晚的青娘山涼氣盡往人骨頭裏鑽。

白茭不準備停留,他得儘快找到人才行。他辨了辨方位,決定發動輕功走樹上。照楊慎的性子,若是真有什麼意外發生,怕不是要將捕快們全勸回去,然後自己追進深山裏。

命里缺慎。

雨沒下成,倒是大風颳了一夜。黎明的時候,前面出現了幾點煙氣,是捕快們夜裏歇腳的地方。白茭也沒走得太近,只站在樹上遠遠地點了點人數,八個捕快和一個犯人。看來沒什麼大事,只是楊……楊慎呢?這傢伙真把這群人丟下了?犯人都抓住了這小子還想幹嘛?

想到這兒,白茭還是決定上前去問問。他動身的時候悄無聲息,只一瞬便已經到了守夜的那人眼前,問道:「楊慎在哪?」

守夜的捕快熬了大半夜累得一臉倦色,正在迷糊著就覺得眼前一起了一陣風,突然有一個佩了把刀的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悄無聲息還冷著張臉,嚇得他喉頭髮緊。然而這人雖然累得不行,腦子卻還記得楊慎與他們分開前叮囑的話,喊到嘴邊硬生生地倒咽下去,憋出一個嗝兒來。

「嗝是,是白小爺嗎?」那捕快緩了緩,想起頭兒說的有人來接他,恐怕就是這位了。這位爺通身的氣勢,彷彿是一把利刃出鞘,只往那一站就能傷人似的,看着就不像是個好說話的人。楊頭兒怎麼說的來着?「他脾氣很好的。」

這,大概也許勉強能算是脾氣好吧。

「是我。」

幾句話聊下來,還睡着的幾個捕快也醒了,便也與白茭交代了幾句楊慎的去向。

「我們前日抓住的這個人,他還有個同夥逃進了山裏,那人武功似乎頗高,楊頭兒就自個兒追着往裏去了,讓我們遇着您給知會一聲,就那個方向。」

「謝謝你,我知道了。」白茭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嚇著了人,再說話時便拿出對付師弟師妹的柔和表情:「路上有遇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沒有沒有,這一路也挺太平的,本來來前還聽說有些怪物,也沒遇見。」

「要我送你們出去嗎?」

「不必不必,就不麻煩白小爺了,兄弟幾個相互照應着也挺順利,只是楊頭兒那邊得您去接,您看……」

「那便多謝,再見。」白茭點點頭,又如一陣風一樣消失了。

還是第一次見着這麼來去如風的人,幾人面面相覷,平復了一下受驚的心臟也接着往山下去了。

白茭走得乾脆,一點留戀都沒有,彷彿之前的話全是客套。

不,就是客套。

那幾個捕快身手都不錯,八個人相互配合照應也很默契,但跟不上楊慎。就這樣讓他們下山沒有問題。當然,最重要的是幾人話語間不是很信任他。

他們也沒提鴿子的事。

果然還是應該儘快把楊慎給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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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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