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蔡國敗亡

楚靈王住進了陳國的宮殿，他留一部分軍隊護衛在城外，同時派出一些官員去接收陳國各地的政權。他在陳國的宮中住了十日，各地紛紛來報，陳國版圖都已接收。此時，楚靈王每日沉溺於酒肉、歌舞、美人之中，玩膩了，也不想去打蔡國了，就帶著軍隊回了楚國。

回國后，修養了一年，他又覺得閑得難受，於是便想起了當初準備打蔡國的事情。他把伍舉找來，對他說：「現在是秋季，咱們到蔡國去打獵吧。」

楚靈王說的打獵就是打仗，因為那時候諸侯們經常把打仗戲稱為打獵。

伍舉想了想說：「打蔡國其實不用親自去，寫封信給公子般，他必然自動送上門來。」

楚靈王笑道：「伍大夫，你也太狂了吧。你這就相當於是吹個號角，叫獵物自己跑到你的籠子里來。有這等好事嗎？」

伍舉也笑起來，說：「大王不妨試試，要是公子般真不來，咱們再去拿他也不遲。」

楚靈王說：「既然你這麼自信，那我就試試。」

於是楚靈王寫了封很客氣的信，差一個信使送到蔡國，請蔡侯公子般到楚國來訪問。

信使將信送到后，還對蔡侯說了很多讚美的話，請他務必不要推辭，務必親自到楚國去一趟。

蔡國大夫公孫歸對蔡侯般說：「主公，楚國不講信義。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吞併我們。去年，陳國的公子勝、公孫吳、司徒招都上了他們的當，弄的國破家亡。我估計他們甜言蜜語的背後一定藏著什麼陰謀。主公還是不去為好。免得上當。」

蔡侯般說：「蔡國太小，相當於楚國一個縣。我不去，萬一惹火了他們，發兵打來，我們哪裡抵擋得住？我身為一國之君，不應該考慮個人安危。我還是去吧。」

公子歸生說：「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怎麼辦？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想，主公決意要去，那就叫太子先主政。萬一真有什麼事情也好有人拿主意。主公，你看行不？」

蔡侯般說：「這樣也行。就叫公子有先主政吧。」

蔡侯般知道此去楚國，危機重重，於是精挑細選了七十個衛士做跟班。他想，萬一有什麼情況，這七十個武藝高強的衛士將會拚命保著他，或許能夠脫身。當然，這也是他能想到、做到的最有效的防衛措施了。他就這麼去了楚國。

蔡侯般剛到郢都，就有人把情況回報給了楚靈王，並且還特別提到了他那七十個武士。彙報的人說，那七十個武士看上去各個精幹雄壯，都是武藝高強的死士。請主公務必留意。

楚靈王趕緊把伍舉找來商量。楚靈王說：「蔡侯帶了七十個死士來，你看怎麼辦？」

伍舉笑道：「這裡是咱們的地盤，莫說七十個，就是來七百個也翻不起波浪。」說到這兒，伍舉想了想，說道：「臣有一計，只需如此這般，便能將他們一舉拿下。」

當伍舉說完他的想法，楚靈王大笑道：「好主意，就這麼干。」

蔡侯般與楚靈王會晤后，楚靈王熱情的邀請蔡侯般喝酒。酒席自然是分成兩桌，一桌是楚靈王和蔡侯般以及陪同大臣的，另一桌是專門給那七十個衛士的。因為衛士人數眾多，所以他們的酒宴設在另一個房間。

席間，楚靈王態度十分友好，完全是對待國君的樣子，毫無半點問罪的意思。蔡侯公子般本來心有芥蒂，見楚靈王這麼客氣，反倒責怪自己「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這麼一放鬆，便像一個國君的樣子和楚靈王談天說地，觥籌交錯的喝開了。他那七十個衛士也由楚國的將軍們陪同著，放開了肚皮，山吃海喝起來。

楚靈王叫大臣們輪番給蔡侯般敬酒。蔡侯怕得罪楚國人，便捨命開喝。幾個輪迴后，蔡侯般已經大醉不醒。

楚靈王給一個將軍使了眼色。那將軍默不作聲的走了出去，到了七十個衛士的酒宴上，只見那七十個壯漢早已經東倒西歪，醉的不成樣子。於是他叫人悄悄收了他們的兵器。

一切準備好了之後，這將軍大喝一聲，兩邊的伏兵蜂擁而出，轉眼間便將那七十個醉漢綁的像粽子一樣。

楚靈王得知那邊得手，便在席上叫人把蔡侯般也綁了。蔡侯於大醉中突然驚醒。他問道：「為何綁我？」

楚靈王笑道：「你真若不知，那我就細細的給你說一說。」於是他靠在座椅上，像聊天一樣，說起了蔡侯般的罪狀。

原來，公子般是蔡景公的兒子，從繼位的角度看，他不存在任何障礙。問題出在他爹蔡景公身上。公子般的夫人很漂亮，也不知怎麼的，公公看上了兒媳婦。這做公公的是一國之君，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既然看上自己的兒媳婦，就一定要把她弄到手。這對於蔡景公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兩人就這麼搞上了。

時間一久，事情自然就被公子般發現了。他忍無可忍，便決定對蔡景公痛下殺手。

有一天，他對蔡景公說要出去打獵，可能要好幾天才回來。蔡景公巴不得他趕快去，當然就同意了。

公子般一走，蔡景公就去找兒媳婦了。這老頭可能就喜歡偷的滋味。當兩人正在床上翻雲覆雨的時候，公子般殺了個回馬槍。做公公的和做兒媳婦都在一陣刀光劍影中死於非命。公子般殺了蔡景公，對外宣稱，老爹暴病而死。然後自己做了國君，就是蔡靈公。

蔡靈公弒君奪位的事情慢慢的透露出來。當時的中原，晉國是霸主。蔡靈公差人送了一批禮物給晉國，事情就不了了之的過去了。

如今楚靈王想爭霸，所以要表現出對於正義和規矩的衛護，這是做霸主應該表現的。於是，他翻出了蔡國那些陳年舊事，借這個理把蔡靈公殺了。

楚靈王殺了蔡侯，便親自去招降蔡靈公的七十個衛士。這些衛士一聽說蔡侯被殺，全都鬧騰起來。

楚靈王說：「你們安靜。蔡侯般殺了自己的父親，不忠不孝，不配做一國之君。我作為霸主，對於這樣的事情不能不管。你們只要你們投降，想升官發財都可以。如果你們實在不願投降，我也可以放你們回去。」

這七十個人的頭領叫做蔡略，他嘲笑說：「我聽說，楚王您也勒死了自己的父親。按您的說法，你也是亂臣賊子。您憑什麼責備蔡侯呢？再說了，蔡侯的父親失禮在先，做了有背倫常的事情，是他自己弄到身敗名裂的。這件事情，蔡國人都知道。你怎麼能怪罪我們的主公呢？你把我們騙來，殺了我們的國君，又綁了我們，真是夠卑鄙的了。」

楚靈王冷笑說：「我本想給你們一條活路，沒有想到你們這麼愚鈍。既然你們想為他死，我就成全你們。」

蔡略說：「殺我們很容易，但事情不會完。我們還有兒子，兒子之後還有孫子。你等著吧。總有人來找你報仇的。」

楚靈王哈哈大笑說：「我從來不信邪。你這麼說，我偏就要殺了你。」於是他吩咐手下，把那七十個衛士全部推出去砍了。

楚靈王殺了蔡侯般和他的七十個衛士后，還不解心頭之氣，又派他的兄弟公子棄疾率兵去攻打蔡國。

蔡國的公子有和公孫歸生早有準備，他們嚴令死守，楚國人一時間打不進城。同時，公孫歸生派了人去向晉國求救。

這個被派往晉國的人叫做蔡洧，是蔡略的兒子。他得知父親被殺的消息，自告奮勇的要求去搬救兵。公孫歸生見他報仇心切，便同意了。

蔡洧日夜兼程到了晉國，見到晉昭公（晉平公的兒子），把整個事情一說。晉昭公便找大臣們商量起來。

旬吳（旬偃的兒子，旬林父的孫子）說：「上次楚國打陳國的時候，咱們沒有去救。這次他們打蔡國，咱們要是再不去救。那就等於放棄了霸主的責任。天下諸侯會怎麼看？」晉昭公覺得有理，便派韓厥的兒子韓起去會和諸侯，援救蔡國。

公元前531年，韓起召集齊、宋、魯、衛、鄭、曹六國大夫，商議出兵的事情。六國大夫聽說要和楚國開戰，都猶豫不決。

韓起說：「諸位大夫應該很清楚，楚國已經滅了陳國，如果這次再縱容他們滅了蔡國，那麼接下來，就會輪到你們。今日不救蔡國，將來誰救你們？」

六國大夫明知是理，只是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不表態。韓起氣得夠嗆，指著宋國大夫華亥說：「當初是宋國提議召開『息兵盟會』的，大家有言在先，誰要是先出兵侵略別國，大家就共同出兵懲罰他。你到此時怎麼一言不發？」

華亥支支吾吾的說：「我們倒不是不想出兵。只是楚蠻子實在兇悍。大家都不表態，敝國有什麼辦法？再說了，自從『息兵盟會』之後，列國已經好多年不打仗了，軍備鬆弛，兵馬疏於操練。如今卻要緊急調動起來，有多少勝算？」

華亥這話說到了其他幾國大夫的心坎上，他們都附和說：「確實有些倉促了。再想想其他辦法吧。」韓起見大家都很消極，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華亥繼續說：「我說個辦法。咱們也不提『息兵盟約』，乾脆聯名寫封信，叫楚王寬恕蔡國，從蔡國撤兵。大家覺得如何？我想，眾怒難犯，楚王或許會答應。」

這個提議獲得了大家的一致擁護，到這時，韓起只能聽從大家的意思，放棄了出兵的打算。於是七國諸侯商量著寫了一封信，勸說楚靈王從蔡國退兵。

信到了楚靈王手裡，他對使者說：「蔡國原來就是我的屬國，我管一管他們的事情，這是理所當然的。請中原諸侯不要多事。」

楚靈王打發了使者，傳令公子棄疾，叫他加緊攻打蔡國。

蔡洧見韓起召集了一次大夫會議就沒了下文，知道搬救兵的事情泡湯了，便急忙趕回蔡國，剛到蔡國都城外，就被楚國士兵拿住。公子棄疾將他打入囚車，待后發落。

蔡國都城內，新君公子有和大臣公孫歸生盼不來救兵，又不見蔡洧回來，急得熱鍋上的螞蟻。公子棄疾在城外日夜攻打，城內的形勢日漸危機。

有一天，公孫歸生對公子有說：「實在不行，我親自去一趟楚營，力勸公子棄疾退兵。」

公子有說：「這裡全靠你了，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怎麼守得住這座城呢？你萬萬不可冒險。」

公孫歸生說：「那就叫我兒子朝吳去。無論成敗，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朝吳是個機靈鬼，他去了楚營，見到公子棄疾后，還視左右，然後說：「我有點秘密，只想和你說，不想讓別人知道。」

公孫棄疾說：「你說吧，這左右都是我的心腹。」

朝吳說：「請將軍恕我無罪，我就說。」

公子棄疾說：「說吧。我不怪罪你。」

朝吳說：「我聽說，在楚共王的幾個兒子中，子干、子晳、子圍的才幹都趕不上將軍您。你們的老王原本打算叫您來繼承君位。可是公子圍搶先下手，謀害了老王，搶了君位。子干、子晳都逃到了晉國，而將軍您卻在公子圍的手下當差。我想請問將軍，您為何能夠隱忍到現在？」

公子棄疾冷笑說：「原來你是想來策反我哇？」

朝吳說：「不。我是想提醒將軍。如今的楚王，於內，做了謀逆之事；於外，侵擾四方，得罪了天下諸侯。於內於外，他已經不得人心，其人之敗，遲早可見。而將軍您還幫著他東征西討，這不是引火燒身嗎？」

公子棄疾說：「你是想叫我罷兵嗎？可是我有君命在身，不能不幹，否則即為不忠。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有言在先，不治你罪。你回去吧。」

朝吳不敢再說，起身拜別，趕緊離開了楚營。

公子棄疾一如既往的攻城。蔡國人從公元前530年開始守城，堅守了十一個月。公孫歸生於憂慮和操勞中病死。城中糧草耗盡，餓死了大批百姓，守城的軍隊再也無力支撐了，最後城破。

公子棄疾把蔡靈公的兒子公子有和勇士蔡略的兒子蔡洧裝進了囚車，作為戰利品押送回楚國。但他唯獨把公孫歸生的兒子朝吳留在了身邊，他覺得這個朝吳將來必有一用。

公子有被解押到楚國后誓死不降，楚靈王將他殺了，還拿他來祭祀了鬼神。蔡洧大哭三日。楚靈王覺得他是個忠義之士，便將他收為手下。

楚靈王把蔡國改為楚國的一個縣，令公子棄疾做了蔡公，駐守在原先蔡國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