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做挂名之君

第八十七章 做挂名之君

齊莊公死後,衛獻公還住在齊國。他本來把恢復君位的希望寄託於齊莊公,現在徹底落空了。長久的客居齊國也不是辦法,於是他就多次請求齊國新君齊景公幫他。

齊景公被他弄得有點煩了,就派兵幫他奪了衛國的夷儀。夷儀就是當初齊桓公幫助邢、衛造城的時候修的。城雖不大,但很堅固。衛獻公好歹有了一個落腳地,於是就住在了夷儀。

因為有齊國做後盾,頂替了衛獻公君位的衛殤公也不敢派兵來圍剿他。衛獻公就把夷儀當成了反攻衛國的基地。

衛獻公自出逃到如今,已經在外漂泊了十二年。這期間,諸侯們有的承認衛殤公是國君,有的承認衛獻公是國君,還有人把衛殤公和衛獻公都當成衛國的國君。

有一天,衛獻公得到消息,寧殖死了,他的兒子寧喜繼承了他父親的職位。同時他還了解到,,孫林父年老,早就不管朝政了。他長期和他的大兒子孫蒯住在戚城。在朝中當差的是他的另兩個兒子孫嘉和孫襄。這兩個人的才幹遠不及寧喜,因此寧喜成了朝廷中最有權勢的人。由於寧喜大權在握,所以他跟孫嘉和孫康有了矛盾。

衛獻公從中看到了機會。派公孫丁潛入衛國,去遊說寧喜。

公孫丁找到寧喜,對他說:「老國君派我來,就一個意思。他說了,你要是能滅了孫家,請他回國,他情願把衛國的大權讓給你,自己只做一個挂名的國君。」

寧喜是衛國的當權派,但他對衛殤公很反感。因為這個國君也是個昏君,所以,他聽說老國君衛獻公想回來,便說:「我父親臨死時說過,他是上了孫林父的當才夥同他趕走了老國君的。他為此深感後悔。其實,我也主張把老國君接回來。不過嘛……」

公孫丁見寧喜欲言又止,追問道:「不過什麼?」

寧喜說:「我要是費盡心機、拼著性命把他接回來。萬一他坐上了君位卻不守承諾,我該怎麼辦?」

公孫丁說:「老國君在外漂泊十二年了,一心只想回國。他已經年老,就算做了國君,事情還得依靠你來辦。衛國的大權不是還在你手上嗎?不存在反悔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寧喜說:「這是國家大事。我得慎重考慮。我想,最好是把公子鮮請來,和他商量商量。」

公子鮮是衛獻公的兄弟,為人正直,很講信用,在衛國朝野中屬於德高望重的人。寧喜覺得,如果能夠得到公子鮮的支持,成事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

公孫丁說:「憑公子鮮的威望,只要他不反對,你就儘管放手去做。當然,你要是能得到他的支持那就更好。」

寧喜說:「公子鮮畢竟是老國君的兄弟,我估計,他即便不支持,大概也不會反對。」

公孫丁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寧大夫,祝你成功。我們在夷儀等你消息。」

公孫丁辭別寧喜,回到夷儀,把寧喜的意思回報給了衛獻公。衛獻公便派人將他的兄弟公子鮮叫到夷儀來。他對公子鮮說:「我能不能回去,全在寧喜手上。如果他能幫助我回國,我寧願把國家大權交給他。但他對我有顧慮,所以請你辛苦一趟吧。」

公子鮮嘴上答應了。可回來后,卻遲遲不動。時間一拖就是一個多月。衛獻公著急了,派人催了幾次。但公子鮮就是不找寧喜說。衛獻公只好派人再將他請到夷儀來。他問公子鮮:「你答應我的事,怎麼一直拖著不去辦?」

公子鮮說:「不是我不去辦,是我覺得這個事情有點不踏實。普天之下,哪有願意做挂名國君的事情?您說願意把大權交給寧喜,且不說你情願不情願,就是真的交出去,這事能行嗎?您是國君,他是臣子,將來你反悔了怎麼辦?你一反悔,我對寧喜就失信了。我就是為這些猶豫著。」

衛獻公說:「我現在是漂泊在外,根本談不上什麼大權。只要能回國,能祭祀宗廟,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絕不會反悔,絕不會連累兄弟你的。你就去幫我遊說遊說吧。」

公子鮮說:「既然你下決心這麼辦,我就去遊說他吧。」

公孫鮮心裡有了底,便去找寧喜遊說。兩人一拍即合。不過,公子鮮表示,事情他不參與,由寧喜自己去做。成敗與他無關,都由寧喜自己來承擔。寧喜其實也不需要公子鮮參與,他只要公子鮮不反對就行了。所以他向公子鮮表示,請他放心,成了定將重謝,敗了也絕不會連累他。公子鮮很滿意。

寧喜開始行動了。

第一步自然是暗中尋找支持者。有些大臣支持他,有個別的大臣反對。在反對的人中,最有分量的是右宰縠。他對寧喜說:「主公(衛殤公)是你父親立的,他並沒有什麼不好,你為何要廢掉他?當年你父親廢掉一個國君;如今你又要廢掉一個國君。你也不想想,將來他們怎麼會放過你。」

寧喜說:「如果我父親活著,他大概也希望改正他的過失。如今他不在了,我就來幫他改正這個過失吧。」

右宰縠說:「你一定要這麼做,我不攔你。這樣吧,讓我先去老國君那兒,看看他這些年來變成了什麼樣子,然後再說下一步。你看怎麼樣?」

寧喜說:「也好,你速去速回。」

右宰縠到夷儀去見了衛獻公。他問衛獻公:「夷儀這兒什麼都不缺,足夠過一種富貴的日子,為何老國君非要回國?而且還寧願做一個挂名國君?」

衛獻公說:「國君有高貴的名頭,能享盡榮華富貴,食珍饈,衣錦繡,寢在華庭,還有大群美女伺候。出去逛逛,有臣下隨從。人生苦短,我就想落得享受。何必躬親政事?什麼大權不大權的,在乎什麼呢?」

右宰縠暗自嘆息,退了出來。回來后,他先去見了公子鮮,將衛獻公的一套說辭全部告訴了他。公子鮮平淡的說:「老國君在外面受苦多年,所以貪圖享受。這是可以理解的。」

右宰縠見公子鮮這麼說,知道他已經定了心想幫衛獻公,便不再說什麼。第二天上朝的時候,他私下對寧喜說:「想不到,老國君毫無改變,還是十二年前的老樣子,說出來的話如同糞土。」

寧喜說:「不管那麼多了。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幹了。」

公元前536年,孫嘉奉衛殤公之命前去齊國訪問,朝中就剩下孫襄。剛好衛獻公又派公孫丁來和寧喜接頭。於是寧喜便聯合右宰縠一起動手。他們殺了孫襄,逼死了衛殤公。然後派兵保護衛獻公回到了衛國。

孫嘉從齊國歸來的路上就得到了消息,他不敢回都城朝歌了,直接拐向了戚城。孫嘉把衛殤公、孫襄被殺,衛獻公回來的消息報給了孫林父。

孫林父頓足說:「怪我手軟。早就應該派兵剿滅他。沒想到,過了十二年,他還是回來了。」

孫嘉問:「父親,眼下該咋辦?」

孫林父捋著鬍鬚想了想說:「戚城這兒不能呆了。趕緊叫人收拾東西,把全部錢財都帶上。去晉國。」

當夜,孫林父帶著孫嘉,以及全家老小,拉著幾大車的財物,在一群家丁和門客的護衛下,急沖沖的逃往晉國。

十日後,孫氏父子來到了晉國都城絳城。孫林父帶著厚禮去覲見了晉平公。他畢竟是做過衛國宰相的,所以晉平公接見了他。孫林父向晉平公提出了借兵的請求。

晉平公笑道:「孫老上了年紀,如何還有這番鬥志?」

孫林父說:「我當年和寧殖趕走國君,就因為他昏庸誤國。如此之人,如今又回來了。衛國又要受苦。所以我要扭轉這個局面。」

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晉平公不好反駁。但他也不答應借兵,只是安撫了孫林父一番。叫他先去驛館休息。

孫林父在驛館住了兩天,心中焦躁。其間又派孫嘉代替他去找晉平公借兵。晉平公不好推脫,就勉強借給他三百名士卒。孫嘉想,你借三百士卒,還不如不借。但他又不敢明說。晉平公見孫嘉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說:「你只要帶著我晉國的兵馬回去,衛侯不敢把你怎麼樣。你們還可以回戚城住。」

孫林父明知這點人馬不夠,但也無奈。只好帶著這三百個人回了戚城。

果然,孫氏父子剛回到戚城不久,衛獻公的大軍就到了。

衛獻公一看城頭上有晉國的旗幟,心中一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憤怒,馬上下令攻城。孫林父這三百個晉兵,再加上他自己那一百來個護衛,根本抵擋不是衛獻公的大軍。不出一天,戚城就被攻破,孫氏父子都做了俘虜。衛獻公毫不客氣的將他們全砍了。

消息傳到晉國,晉平公覺得很沒面子,令趙武整飭兵馬,準備向衛國進攻。這下子衛獻公慌了。他和大臣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決定,親自和寧喜去晉國賠罪。晉平公就將衛獻公和寧喜都扣押在了晉國。

在兩人被扣押期間,寧喜對衛獻公說:「要想脫離危險,只有請齊國出來調停。我們得想辦法通知公子鮮,讓他去請齊侯出面。」

衛獻公自然聽寧喜的。於是他們偷偷派人將意見傳回了衛國。公子鮮親自去了一趟齊國。在送了一份厚禮加一番巧妙的遊說后,齊景公答應幫忙。

在齊國的調停下,晉平公將衛獻公和寧喜放了。衛國向晉國表示臣服,又送了大批禮物給晉國,此事才算過去。

通過這件事情,衛獻公對寧喜十分佩服。他本來有承諾,也不管朝政,如今更不想管了,於是就徹頭徹尾的做起了挂名國君。

寧喜大權獨攬。他又有衛獻公做後盾,逐漸驕傲起來,變得愈發的獨斷專行。右宰縠對此十分不滿。漸漸的,右宰縠和寧喜之間出現了裂痕。

兩年後,宋國大夫向戍發起了一個「息兵會議」,主題是號召各國罷兵,和睦相處。向戍與晉國趙武、楚國屈建素有交往,他這個提議首先獲得了這兩個人的支持。三人商定,由晉、楚兩國分別召集各自的屬國,然後一起開會。

趙武派人聯絡衛國。寧喜當即同意。他也不通知衛獻公,自己派了個叫做石惡的大臣去參加會議。衛獻公得知情況后,心裡很不舒服。他覺得,像這種和平會議,他作為國君應該親自參加,可以在諸侯面前露臉。但是寧喜居然不告知他,所以他便對大夫公孫免余發起了牢騷。

公孫免余說:「主公,我替你去責問他。」

衛獻公說:「寧喜越來越不像話了。我雖說是挂名,但畢竟還是國君嘛。你去敲打他一下也好。」

公孫免余找到寧喜,責問道:「『息兵會議』是列國諸侯參加的和平會議。這是國家大事,你怎麼能擅自做主?至少也應該跟主公商量一下吧。」

寧喜說:「主公當初跟我立過約的,有公子鮮做證。他只做一個挂名國君。國家大事都交給我辦。我當然要做主了。」

公孫免余說:「就算他說了挂名,但他畢竟還是君,你只是臣子嘛。至少應該告知他才對。」

寧喜不耐煩的說:「他都不做主了,我還請示他幹什麼?你簡直是廢話。」

公孫免余不敢再爭辯,只好憋了一肚子氣告辭出來。他跑到衛獻公面前說:「寧喜實在無禮。這種臣下何不去之?」

衛獻公說:「沒有他,我回不了衛國。話也是我自己說的,怎麼能反悔呢?」

公孫免余說:「我實在看不下去。主公要是不想出面,事情就交給我去做。成了,那是主公的福氣。要是敗了,由我一人承擔責任。」

衛獻公說:「那你小心點。寧喜可不是泛泛之輩。」

公孫免余知道,寧喜的獨斷專行早已引起了朝中大臣的不滿。大家只是攝於他的權威,不敢當面說話。只要他一領頭,其他人肯定願意跟著干。果然,他暗中串聯了幾個大臣和將軍,大家都支持他。

在布置好了圈套之後,公孫免余以過壽之名,將寧喜和右宰縠請到家中赴宴。就席上,將二人殺了。

衛獻公將寧喜和右宰縠的屍體陳於朝堂之上,叫滿朝文武都來觀瞻,以此作為對亂臣賊子的警示。

公子鮮那天正好沒有上朝。當他聽說了這件事情后,披頭散髮光著腳跑進了朝堂。他撲到在寧喜的屍首上哭道:「你別怪國君不講信用啊,是我冤了你。你死了,我還有什麼臉面待在衛國呢?」

公孫鮮哭得捶胸頓足,就像瘋了一樣。由於他在德高望重,沒人敢去阻攔他。他哭夠了,便悶著頭徑直離開。

回到家中,公子鮮就令人收拾行裝。他不是簡單的裝幾件行李,而是裝了幾大車。當夜,他帶著家人,向晉國出發了。

有人將消息報告給衛獻公。他趕緊派人去追,並囑咐說:「如論如何,要勸他回來。」但是使臣追上公子鮮的時候,公子鮮堅絕不回來,使臣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只好悻悻而歸。

公子鮮到了晉國,拒絕做官,也不務農。鑒於他是名人,晉國人也不為難他。公子鮮在絳城開了一個鞋店,從此干起了做鞋賣鞋的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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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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