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收服鄭國

河陽大會後，晉文公又召集齊、魯、宋、陳、鄭、邾、蔡、莒等國諸侯，對許國用兵。理由是，許國依附楚國，兩次不參加會盟，甚至周襄王來了河陽，許國也不來朝見。晉文公認為，他作為霸主，應該管一管這樣的事情。

在晉文公的征討大軍中，有兩個人的心情完全相反。一個是曹共公，一個是鄭文公。

曹共公不是被關押在五鹿嗎？何以能在征討大軍中？原來，曹共公被關押期間做了兩樣事情，其一，他聽說晉文公信鬼神，便派人買通了晉文公身邊的一個占仆師，希望在機會來了的時候，占仆師能幫他說話，以此脫離牢獄；其二，他派人對晉文公身邊的人行賄，希望有人替他在晉文公面前說情。

這些事做的差不多的時候，有一天，晉文公得了病。在病中，晉文公做了一夢，夢見一個衣冠楚楚的鬼來向他討飯。晉文公沒給，而是把那鬼趕出了宮門。第二天，晉文公把占卜師叫來解夢。這個占仆師就等著這一天呢。他裝神弄鬼的算了算，然後對晉文公說：「主公夢中的那個鬼是曹國的祖先，他沒人祭祀，所以來向您討飯。這是曹國的祖先向主公託夢，請求主公恢復曹國。」

晉文公被占卜師這麼一忽悠，便下令放了曹共公，讓他回去繼續做國君。

曹共公感激涕零。回到曹國后，一聽說晉文公出兵打許國，便主動帶著兵馬來見晉文公了。他表現的十分殷勤、積極。

鄭文公則完全相反，他極不情願。因為鄭國的位置剛好夾在晉國和楚國之間，兩邊都不敢得罪。他知道，跟著晉國去打許國，肯定會得罪楚國。將來的麻煩一定少不了。

鄭文公一路都在琢磨怎麼不得罪楚國的問題。快到許國時，他忽然有了主意。他告訴晉文公說，鄭國發生了瘟疫，他需要馬上趕回去處理。晉文公也不在乎有他沒他，便答應了。鄭文公拱一拱手，趕緊帶著自己的兵馬溜之大吉。

鄭文公溜則溜矣，可是他做了件犯二的事情。他擔心楚國將來找他的麻煩，便派人把晉文公出兵的消息通知了許國。

許國慌忙向楚國求救。楚成王因為城濮戰敗的陰影還沒過去，加上他正在和南方几個小國作戰，所以不想跟以晉國為首的中原諸侯交手，就沒理睬許國。因此，晉文公的征討大軍一到，許國便投降了。

許僖公送了大量金銀財寶給諸侯們，又親自來向晉文公賠罪。晉文公就像打獵一樣，既然已經打到獵物，也就該回家了。他解散了聯軍，自己也回了晉國。

在回國的路上，有人告訴晉文公，鄭國根本沒有發生瘟疫。鄭文公是因為害怕楚國才找借口溜掉的。晉文公一聽就火了，他說：「他敢騙我，眼裡還有我這個霸主嗎？」於是，他決定再召諸侯，進攻鄭國。

先軫說：「主公，咱們連續召集諸侯，弄得他們來回奔波，心裡很不痛快。打鄭國，單是我們一國就夠了。我看，不用召集他們了。」

晉文公說：「秦伯在踐土會盟時跟我有約，要『打獵』的時候請把他叫上。別的諸侯就算了，這次可以把他請來。」

秦穆公確實想到中原來「打獵」，他收到晉文公的邀請后，便帶著孟明視，百里奚，還有副將杞子、逢孫、楊孫等人，率領兵馬殺奔鄭國而來。

公元前630年，晉、秦兩軍在鄭國都城下會師，晉軍在西，秦軍在東，把鄭國都城給圍了。

鄭文公慌了神。他在朝堂上問群臣：「晉、秦兩國來攻，如何應對？」

他的兄弟大夫叔詹說：「如果能破壞晉、秦聯盟，那麼就能化解這次危機。可是得有一個能幹的人去做說客。」

鄭文公看了看滿朝文武，問道：「列位，你們誰願擔當此任？」

大臣們面面相覷，都不敢接這個任務。叔詹說：「我可以推薦一個人，名叫燭之武。此人口才極好，可做說客。」

鄭文公令叔詹趕緊請燭之武入朝。

燭之武被請了來。鄭文公一看，是個老頭兒，年紀七十有餘，頭髮花白，好在雙目炯炯，看上去還很挺精神。鄭文公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說道：「我想請先生辛苦一趟，去勸秦國退兵。行嗎？」

燭之武說：「我年輕的時候尚且不能建立一點功業，現在老了，還有什麼用呢。」

鄭文公道歉說：「我不能早點用你，這是我的錯。現如今，國家危難，還是請先生不計前嫌，走一趟，解鄭國燃眉之急吧。」

燭之武見鄭文公說的懇切，便答應了。當夜，士兵們把燭之武裝在一個籮筐中，用繩子從城牆上一點一點的放下去。他就這麼單槍匹馬的去了秦軍大營。

秦國士兵將他捉住，帶來見秦穆公。燭之武一進中軍大營，便開始大哭，一路哭著就來到了秦穆公的營帳中。

秦穆公問：「老先生哭什麼？」

燭之武說：「我哭鄭國，因為鄭國就要亡了。也秦國哭，因為秦國正面臨危險。」

秦穆公覺得這個老頭挺有意思，便想聽聽，於是鼓勵他繼續往下說。燭之武比著手勢說：「貴國在西邊，晉國在貴國的東面，而鄭國又在晉國的東面。貴國不可能越過晉國來佔領我們的土地。假如貴國幫助晉國滅了我們，那麼，得到的土地將不會屬於貴國，而會歸於晉國。貴國和晉國原本是勢均力敵的，要是鄭土歸於晉，這種平衡就不復存在了，那會是個什麼局面？

我再提一個事情，您對公子夷吾有大恩。想必您還記得當年他向貴國買糧的事情吧？您對晉國可謂是大恩大德，可晉國卻對您恩將仇報。

還有，晉國曾經向虞國借道，不料，他們滅了虢國，回來就把虞國給滅了。晉國人干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兩次了。誰能保證將來不會再有？

晉國今天是打鄭國，說不定哪天他就會到西邊去打貴國呢。」

秦穆公一邊聽，一邊琢磨，覺得燭之武的話確實有道理，禁不住點頭讚許。

燭之武接著說：「貴國若能答應我們講和，我們就脫離楚國，投靠貴國。將來，若貴國在東邊道上有什麼事情，我們一定幫助。我們將全心全意的做貴國的『東道主』，好好的盡地主之宜。」

燭之武一番厲害陳詞，終於打動了秦穆公。他覺得，如果鄭國願意與他結盟，比他幫助晉國打鄭國划算。這麼一想，他就答應與鄭國講和了。

燭之武抓住時機，提議與秦穆公歃血為盟。秦穆公雖然覺得級別不對等，但不好意思反悔，遂與燭之武盟誓。

打發走燭之武后，秦穆公命杞子、楊孫、逢孫三人為將，率兩千人馬駐紮在鄭國都城的北門外。而自己則帶領大隊兵馬，悄悄撤回了秦國。

秦穆公不戰而走，出乎晉國人的意料。狐偃想去追殺秦人。晉文公說：「不可。秦伯對我有大恩，沒有他，我根本回不了晉國。怎麼能和他開戰呢？」

晉文公改變了策略，一面攻城，一面向鄭國提出兩個議和條件：其一，要求鄭文公立公子蘭為太子。其二，叫鄭國交出叔詹。

晉文公提的這兩個議和條件都圍繞著一個核心，那就是便於將來控制鄭國。

晉文公為何要求鄭國立公子蘭呢？原來，鄭文公處死公子華的時候，他的公子們紛紛逃到了國外。公子蘭逃到晉國。晉文公挺欣賞公子蘭的人品和才華，而公子蘭對晉文公也是殷勤備至，所以晉文公覺得，立公子蘭為太子，將來能掌握鄭國。

那麼，晉文公為何要叔詹這個人呢？這是因為叔詹在鄭國群臣中比較有謀略，有威望。晉文公覺得，要想讓公子蘭將來能夠即位，就必須把他除掉。

鄭文公答應了第一個條件，卻拒絕了第二個條件。他當著大臣們的面說：「叔詹是鄭國的重臣，把他交出去，等於把他往火坑裡推。我怎麼能幹這種事情？」

叔詹說：「不把我交出去，晉國就不會罷兵。如果能夠換得全國老百姓免受戰亂之苦，我情願去死。」

此時的形勢是，晉國人日日攻城，鄭國天天都在死人，形勢越來越吃緊。鄭國君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想不出任何辦法。最後大家只好流著淚，把叔詹交給了晉國。

叔詹一到，晉文公就在堂上架起了油鍋。叔詹面無懼色，走到油鍋邊，看了看鍋里翻滾的熱油，輕蔑的一笑，對晉國君臣說：「我叔詹是個忠臣。我知道你們怕我。我不死，你們圖謀鄭國的打算就難以實現。現在你們兵臨城下，我為救全城百姓而來，以我一人之死，換取全城百姓免遭屠戮。值得了。」他停了停，然後嘲笑說：「想必，拿忠臣下油鍋，這是你們晉國的規矩。那就按你們的規矩辦吧。」

到這時，晉文公對叔詹油然起敬。他是個要面子的，想想也覺得這麼做，說出去不好聽。一使性子，就放了叔詹。

幾天後，公子蘭從晉國趕來，晉文公派人將他送入滎陽城中。鄭文公當朝宣布，立公子蘭為太子。

鄭國屈服了。晉文公下令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