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落難公子

第四十二章 落難公子

一個月後,晉惠公夷吾兌現了他承諾的條件,秦穆公便將他放回了晉國。

夷吾一回到晉國便向郤芮打聽重耳的情況。他說:「這一個多月來,我最擔心的是重耳趁機回國。好在他沒有動這個腦筋。」

郤芮說:「主公要是擔心這個,那就派人把重耳殺掉,從此永絕後患。」

夷吾問:「重耳現在藏於何處?」

郤芮說:「我聽說他逃在狄國。臣建議派勃鞮將軍去抓他。」

夷吾聽到勃鞮的名字,笑起來。因為當年在他和重耳外逃的時候,晉獻公就是派勃鞮去抓他們的。他覺得勃鞮是最合適的人選。他馬上傳令,將勃鞮找來,布置了任務:

「寡人聽說重耳在狄國,他手下彙集了一批能人,欲圖造反。勃鞮將軍,寡人命你去查一查他的下落,務必將他捉拿歸案。」

「主公,這重耳出去十多年了,如今的消息只是傳說,要找到他談何容易啊。」勃鞮為難的說。

「哼,再難也得把他抓回來。當年,先君獻公派你去抓他,你就沒有完成任務。這一過,我可是還給你記著的。如今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勃鞮一聽這話,心中焦躁起來。他辯駁說:「當年,先君獻公的指令不但是抓重耳,其實也要捉拿主公您的。重耳是跑掉了,可主公您不也跑掉了嗎?」

夷吾見勃鞮提到當年的事,心裡彆扭,沒好氣的說:「寡人當年去了梁國,別說你,隨便什麼人都找不到。可重耳是在你的眼皮下跑掉的。你如何說得過去?哦,你不是還刺了他一劍嗎?」

勃鞮不敢多言,只好順著夷吾的話說:「是,可惜那一劍只穿透了他的袍服,沒傷著他。」

夷吾不耐煩的說:「過去的事不提了。如今命你去捉拿他。寡人就給你一個原則,只要找到他,不需要活的,把他的頭提回來便可。」

郤芮插話說:「勃鞮將軍,這可是你洗掉污點的機會啊。」

勃鞮拱手說:「勃鞮遵命。」

晉惠公夷吾安排勃鞮去抓重耳的消息沒有逃過晉國大臣狐突的耳目。狐突的兩個兒子狐偃、狐毛都一直跟隨重耳在外。因此,狐突立刻差了一個心腹,把消息傳給了遠在狄國的狐偃和狐毛兄弟,叫他們通知重耳。

此時的重耳已經在狄國住了十二年。晉惠公上台後,對朝廷進行了反覆清洗。晉國朝廷中一些有才幹的人紛紛逃出來投奔他。他的身邊漸漸的聚集了一批人才,在史書上留名的主要有這樣幾個人:狐毛、狐偃、趙衰、胥臣、魏犨、狐射姑、顛頡、介子推、先軫等人。這些人跟著重耳長期的住在狄人的地盤上,都已娶妻生子,過起了像狄人一樣的游牧生活。

重耳娶了一個赤狄美女,名叫季隈。趙衰娶了季隈的姐姐叔隈。兩人都生了兒子,他們同狄人一樣,放牧、打獵,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雖顯粗狂,但也自由自在。

但是,這樣的平靜被晉國大臣狐突的一封信給打破了。狐毛和狐偃接到信,打開一看,內容是:

「晉侯已派勃鞮出來,意在刺殺重耳。數日之內便至狄國,爾等儘早提防。」

狐毛、狐偃趕緊拿著信去找重耳。三人拿著信,緊急商量,最後決定還是逃。

往哪兒逃呢?

狐偃說:「最好去齊國。齊侯上了年紀,但終歸是霸主。去齊國比較安全。還有,這些年齊國的老臣死了幾個,他們正需要人。公子去投齊國,正是恰逢其時。」

重耳說:「好,就去齊國。你倆去通知其他人,叫他們趕緊收拾行裝,明天就走。」

當晚,重耳與季隈纏綿半宿,依依話別。他對季隈說:「夷吾派勃鞮來刺殺我,這裡待不住了。我明天要出去躲一躲。其他人也跟著去。」

季隈問:「你們去哪裡?」

重耳說:「行蹤不定,可能到秦國去,也可能到楚國去。總之,哪裡安全就往哪去。」他唯獨沒說去齊國。

季隈噙著淚說:「你們要出去多久?留下我,還有這麼小的兩個孩子,我們怎麼辦?」

重耳愣了一愣,半晌才說:「去多久,我說不清。哎……要是二十五年我不回來,你就嫁人吧。」

季隈聽了這話,眼淚當即掉下來。她說:「我今年二十五歲,再過二十五年,我就是老太婆了。你還說叫我嫁人?哎……你就放心去吧。我守著兩個孩子,等你回來。」

第二日,重耳早早起來,叫他的總管頭須趕緊收拾東西,把該帶的錢財全部帶上。又叫他的車夫壺叔去選馬套車。剛剛吩咐完,就見到狐毛、狐偃兄弟倆慌慌張張的跑來,他們告訴重耳,父親狐突又來信了,說是勃鞮提前行動了,叫他們趕緊跑。重耳一聽這消息,頭皮一緊,眼前不由的浮現出當年勃鞮在河邊刺他那一劍時的情景。他當即決定,馬上就走。

狐毛問:「要不要等等其他人?」

重耳說:「勃鞮是奔我來的,其他人什麼時候走都不要緊。咱們得先走。」

於是,重耳叫壺叔駕車,同著狐毛、狐偃先行出發了。

重耳一走,他手下的那幫人也慌了神,他們都草草收拾一番,陸陸續續的來追趕重耳。等到所有人都到齊了,偏偏不見頭須趕來。他們只好先停下來,派魏犨飛馬回去看個究竟。半天後,魏犨回來報告說:「有人看見頭須裝了一馬車的東西出來了。可是,我們卻不見他來。這、這是怎麼回事?」

趙衰嘆口氣說:「頭須八成是卷了金銀,跑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頭須是管錢的,他一跑,這夥人就變成了囊中羞澀的難民。大家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提不起精神,都獃獃的坐在原地。

忽然傳來一聲冷笑。眾人看時,正是重耳。他說:「經不起考驗的,跑了也好,留下的都是好漢。錢財算什麼?有我們這些人在,還怕走不了路嘛?將來,咱們都會有用不完的錢。走吧。」

狐偃說:「公子說的對,這裡留下的都是有一身本事的人。咱們繼續走。」

這麼一說,士氣振奮起來,一群人接著趕路。

幾天後,重耳一行進入衛國。衛文公燬聽說來的是一個逃亡的公子,又想到當初在楚丘築城的時候,晉獻公沒有來幫忙,於是下令關閉城門,不予接待。重耳等人只好繞著衛國都城走了一大圈,然後悻悻而去。

一路下來,錢也花光了,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大家忍著飢餓繼續趕路。

又走了兩天,他們來到一個叫做五鹿的地方。此時是正午,有幾個農夫蹲在田邊吃飯。這群人停下腳步,站在不遠處,飢腸轆轆的看著,直流口水。想買點,沒錢。想走,又邁不開步子。重耳忍不住叫狐偃去要點東西來吃。狐偃拖著步子就去了。也不知道狐偃給莊稼漢們說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只見一個鬚髮花白的老漢捧著一塊土疙瘩慢慢走來。

老漢走到重耳面前,捧著土疙瘩,往重耳跟前一遞說:「吃的沒有,只有這個。」

魏犨火爆,跳起來就要打。重耳的眉毛也豎了起來。眼看魏犨就要動手。狐偃跨上前去,攔住魏犨。一轉身,接過那老漢手中的土疙瘩,對重耳說:「要弄點吃的,其實不難。要得到一塊土地,那可不容易。這個老漢送來的正是土。這是吉兆啊!我們應該恭敬的接受才對。」

重耳反應過來。他乾笑一下,向老漢拱拱手,便帶著眾人繼續趕路了。

數日後,他們連續走了十幾里,人困馬乏,實在走不動了。正好前面有條小溪,眾人便奔了過去。一群人來到一棵大樹下,立刻東倒西歪的在地上躺了一片。

介子推緩了緩氣,便起身去找吃的。重耳渾身乏力,將腦袋枕在狐偃的大腿上昏昏欲睡。狐偃靠著樹根上,半眯著眼,看著同伴們四處尋找野菜的身影。

半個時辰后,有人給重耳端來一碗野菜湯,重耳喝了一口,苦中帶澀,難以下咽。他便不喝了。狐偃說:「公子哪受過這種罪啊,真委屈你了。但是現在沒法,你只能將就一下了。」

重耳說:「算了,你們喝吧。我躺著就行。」

狐毛說:「趙衰又落在後頭了。他的牛皮帶子里還裝著半袋剩飯呢。怎麼老是落在後面?」

魏犨說:「別指望他了。那點剩飯還不夠他自己吃呢,你就別惦記了。」

兩人說了幾句,便紛紛起身去喝野菜湯了,只有重耳還躺在樹底下。一鍋野菜湯很快被分完。大家依舊回來,東倒西歪的在樹下休息。

這時候卻見介之推從另一個方向走來,他一瘸一拐的,手裡還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湯。介子推走到重耳面前,將那碗湯遞過去說:「公子,一碗肉湯,我弄的。我已經吃過了。這些拿來給公子,聊以充饑吧。」

重耳一見肉湯,問也不問,端起來就喝,其中還有幾片肉,一併的吃了下去。吃完后他才問:「這肉湯是怎麼弄來的?」

介子推苦笑一下說:「這個,是我大腿上的肉。」

眾人全都望著介子推。有人感動的熱淚盈眶,還有人悄悄說,介子推的忠心誰也比不上啊。

重耳流著淚說:「我這……真是無以為報啊。你這麼對我……」

介子推說:「我只求公子能夠回到晉國,做出一番事業來。我這點……算不了什麼。」

此時,落在後面的趙衰趕到了,他將竹筒中的剩飯倒入鍋中,加上水,煮了一鍋清湯寡水的稀飯,然後一人一碗,大家總算填了一下肚子。

重耳等人就這樣飢一頓飽一頓的一程一程的趕路,一個月後,他們終於到了齊國。

齊桓公見重耳相貌堂堂,言談舉止氣宇軒昂,手下那幫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輩的樣子,他非常高興,立刻令人大擺宴席。

酒至半酣,齊桓公愈發欣賞重耳謙虛穩重的派頭,他覺得重耳將來肯定有出息,於是便問:「公子的家眷怎麼沒帶出來?」

重耳說:「出來的時候走得急,再說,這一路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情況,所以就顧不上了。」

齊桓公說:「大丈夫豈能無妻?這樣吧,我給選一個。」

重耳巴不得攀上齊桓公,所以趕緊離席,深深作了個揖,連聲稱謝。齊桓公已經喝高興了,趁著酒勁,隨口許了一大堆賞賜。

宴會結束,齊桓公派人送來了賞賜的清單:重耳及手下,每人一間房子,一輛馬車。總計下來,共有二十輛馬車,八十匹馬,另外還有一些金銀。

半個月後,齊桓公又挑了個本家女子,正兒八經的嫁給了重耳。

重耳感激不盡,對手下說:「霸主的氣魄就是不一樣。我算是開了眼界了。不服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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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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