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廣收人才

百里奚到了秦國，秦穆公一看他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心中有點失望，便問：「先生今年高壽？」

百里奚說：「七十歲。」

秦穆公說：「可惜哇，有點老了。」

百里奚說：「姜太公八十了還能幫助周武王得天下。主公要是叫我去打虎，我肯定是不行了。要是叫我坐下來商議國家大事，我比姜太公還小了十歲。」

秦穆公一聽這話，覺得百里奚雖然年高，但卻反應機敏，而且出言不凡，頗有世外高人之風。秦穆公來了興趣，他尊敬的請百里奚就坐。然後兩人開始長談。

百里奚本是飽讀詩書的，這些年遊走於列國之間，對中原主要諸侯國的政治、經濟、民情，乃至軍事情況都有所了解。加之，他心中始終抱著一個做官的念頭，每到一國，他都刻意留心，甚至打聽該國之情況，由此積累了豐厚的考察經驗。他談起列國的政治得失、軍事成敗簡直如數家珍。秦穆公越聽越興奮。兩人一直談到日暮黃昏。秦穆公意猶未盡，叫百里奚明日再談。就這樣，他們一連談了三天。最後，秦穆公斷定百里奚確實是個見多識廣、不可多得的人才。

到了第三日談完，秦穆公當場說：「先生半生遊歷，對列國的情況了如指掌。見識非同一般。就我朝看來，能夠與先生相比的人寥寥無幾。還有，先生關於治國安邦的想法，與寡人頗有共識。我秦國地處偏僻西北，正需要先生這樣的能人。寡人懇請先生做秦國宰相。先生意下如何？」

百里奚捋了一下鬍鬚說：「我有個朋友，名叫蹇叔，這個人的本領在我之上。主公既是延攬天下人才，何不請他來助？若能得到此人相助，那將是如虎添翼。」

秦穆公聽說百里奚背後還有高人，十分感興趣。他當即叫百里奚寫了封信，派公子縶帶著信去鹿鳴村，請蹇叔出山。

公子縶扮做商人，只帶兩個隨從去了宋國。

他們輾轉時日，來到了鹿鳴村。只見此村藏於兩山之間，從峽口進入，豁然開朗。山谷中有平坦田地，莊稼長勢良好，東一塊，西一片，皆是綠油油生機勃勃的。一條小溪從山腳下流過，水色清澈，可見水底黃沙。公子縶和手下奔到溪邊，掬水而飲，味甘而冽。公子縶禁不住贊道：「好水。」

他蹲在水邊，舉目四顧，見農舍多在山邊，皆是土牆茅草，綠樹環繞，若隱若現。整個山谷與村落構成一副美麗而寧靜的畫面。公子縶自言自語說：「此處叫做鹿鳴村，難道真有鹿鳴于山間？」

公子縶的一個手下說：「將軍，咱們還是趕緊找人吧。」

公子縶嘲笑道：「此乃神仙之境，你竟毫無感受。難怪之能當差。」

手下人說：「將軍，我就是當差的，我只想差事。」

兩人正說著話，就看到遠遠的走來兩人。公子縶等人趕忙起身，等來人走近。

來的是兩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走到近前，公子縶一看，皆是濃眉大眼、面色紅潤的俊朗後生。公子縶先拱手行禮，然後問路：

「兩位公子，請問這鹿鳴村有個叫做蹇叔的人嗎？」

「你們是什麼人？」

「我等是秦國商人。受朋友之託，送一封書信給蹇叔。請問兩位公子怎麼稱呼？」

「客官，別叫我們公子，我們就是村野農夫。我叫白乙丙。這個是我兄弟，叫做西乞術。」其中一個後生說。

「那麼，你們可認得蹇叔嘛？」

白乙丙笑道：「你問的正好，蹇叔即是家父。跟我走，我帶你們去。」說著，他又對身邊的西乞術說：「你先回去，告訴父親，說有客人來訪。」

那西乞術答應一聲，扛著鋤頭，飛也似的先走了。這邊，白乙丙陪著公子縶等人慢慢跟來。

一行人走出一里路，來到村子的西頭，在一處松竹環合之地，沿石級而上，就來到了一處柴門之前。公子縶探頭一望，見院落寬敞，乾乾淨淨。白乙丙一邊開門，一邊說：「這就是鄙舍了。」

蹇叔從屋裡迎了出來。只見他高額瘦臉，花白眉，細長眼，目光炯炯，挺拔的鼻樑下，一撇八字須蓋著嘴唇，頜下是一部濃密的略顯花白的長須。看上去頗有飄然之感。騫叔快步上前，拱手說：「今晨有小鳥落於屋檐，我猜想定有喜事。果然有貴客臨門。請！」

公子縶還了禮，寒暄著進了堂屋。落座之後，自報家門，然後掏出百里奚的信。並說道：「百里奚深得秦王賞識。秦王欲加重用，而百里奚卻隆重推薦了您老。」

蹇叔擺手說：「將軍請稍坐，待我閱信之後再說。」

旁邊的白乙丙兄弟聽說公子縶一行是來請蹇叔做官的，早就心馳神往。西乞術此時已經從地里摘了幾個甜瓜，在廚房裡收拾整齊，端了上來。公子縶等人正好口渴，一邊吃瓜，一邊等蹇叔看信。

蹇叔看了信，毫無興奮之色。他微微晃了一下腦袋說：「如今天下紛亂，我已年老，無心功名，就不想介入亂世了。請將軍回去轉告百里奚，我領了他的美意。請他好自為之吧。」

白乙丙一聽這話，當即放下手裡的瓜，就要開口。蹇叔眼快，雙目一橫，白乙丙立刻閉嘴。

公子縶急中生智，勸道：「您老要是不去，恐怕百里奚也不願意待在秦國了。百里奚是您老的朋友，他奔波半世，如今總算找到一個明主，您老要是不幫他，那他就難有出頭之日了。」

白乙丙終於忍不住說：「父親，我早聽你說過，秦王雄才大略，必成氣候。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何況百里叔叔已經在秦國了。」

西乞術也說：「父親，你教我們兵法，又教我們武藝。我兄弟倆練就了一身本事，遲早也要出山的。老是窩在這鹿鳴村，這身本事練來有何用？」

公子縶笑道：「蹇叔，您就算無意於功名，也得替兩位公子謀個前程嘛。我看兩位公子能文能武，將來必成大器。眼前這機會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啊。」公子縶一心只想完成任務，只要能說動騫叔，他就一個勁往好里說。

蹇叔想了想說：「將軍說的對。百里奚是個大才，要是讓他老死鄉野，那就可惜了。我應該去幫他。不過，我幫他穩定了，還得回來種我的地。」

公子縶這時候只想把蹇叔弄到秦國去，什麼條件都答應。

白乙丙和西乞術非常高興，一個勁的幫著公子縶鼓動蹇叔。蹇叔本來就想去幫一幫百里奚，現在兩個兒子也想去秦國討個出身，他就答應公子縶的請求。

秦穆公見到蹇叔后，兩人又是一番長談。這一回，蹇叔所談的全是富國強兵的事情。蹇叔提出了延攬人才，發展生產，修養民生，積聚國力等許多建議，他的很多想法正切合秦穆公的心意。

秦穆公覺得蹇叔和百里奚的本領足以堪當大任。於是正式請蹇叔出任秦國右相，百里奚出任秦國的左相。

秦穆公又對蹇叔的兒子白乙丙和西乞術做了一番考察，他覺得這兩個人也很不錯，就將二人聘為秦國大夫。

公子縶見秦穆公不拘一格廣收人才，也推薦了一個人。此人叫做公孫枝。說起他的來歷，頗有戲劇性，他是公子縶在護送穆姬入秦的路上撿來的。

那一天，公子縶的車隊路過一處田野，見一條大漢在耕作。那大漢身高九尺，滿臉虯髯，赤裸上身，膀大腰圓。大漢的鋤頭比一般人的要大至少兩倍，一鋤下去，要頂一般人兩鋤。公子縶心中羨慕，便吩咐下手去把大漢的鋤頭拿來看看。兩個軍士跑過去，其中一人要過鋤頭，本想在地里鋤兩下，卻根本揮動不起來。

那大漢隨軍士來到公子縶面前，躬身行禮，報上了姓名。可謂聲若洪鐘。此人名叫公孫枝。晉國人，因家境敗落，流落在此務農。公子縶一聽他的姓氏便知道，這個人有貴族血統。

公子縶說：「我帶你去秦國求個出身，你意下如何？」

公孫枝說：「將軍能夠引薦，在下感激不盡。願意隨行。」

公子縶少了一個奴僕，卻收了一個大力士，心中十分歡喜。一路上和公孫枝聊了許多，原來公孫枝祖上果然是沒落的晉國貴族，他除了力大，還會武藝。這讓公子縶更加高興。

秦穆公叫公子縶把公孫枝叫來，親自詢問一番，心中頗為欣賞，便將他安排到軍隊中任職。

百里奚和蹇叔做了秦國丞相的消息在秦國都城流傳開來。市井之中有一個橫行鄉里的年輕人聽到這個消息，心想，百里奚的這個名字這麼熟，會不會是他爹呢？於是他將消息告訴了母親。他母親說：「八成是了。但他現在富貴了，會不會認我們還難說。我得試一試他。」

這對母子正是百里奚的夫人杜氏和兒子孟明視。

原來，百里奚多年未歸，杜氏獨自一人帶著孩子在家務農，難以維繫生計，遇到年景不好的時候，活不下去了，只好帶著兒子外出逃荒。輾轉幾年，母子二人來到秦國。杜氏靠著替人做針線、幫工，勉強維持生活。孟明視漸漸長大，母親約束不了，他又有一身蠻勁，便和一幫市井無賴混在了一起。

杜氏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略通文墨，識得琴棋，她雖然生活貧困，但是骨子裡很有自尊。所以，當她聽說百里奚富貴了，便不願去求他，而是想去試一試他。

為了接近百里奚，杜氏在百里奚的丞相府謀了個幫傭的活，做點洗洗涮涮的事情。等待機會。

有一天，百里奚在府上大宴賓客。杜氏遠遠看見座中一人呼朋引伴，談笑風生，雖然他鬚髮花白，但是聲音和神態卻十分熟悉。那不正是百里奚嗎？杜氏正發愁沒辦法上前說話，忽然看見傍邊有一個彈琴的女子。她靈機一動，走上去，悄悄對女子說：「能讓我來彈一曲嗎？」

那女子見杜氏滿臉荷包皺，一頭花白髮，笑道：「老媽子不要來取笑了。」

杜氏說：「待我彈一曲，你就知道不是取笑了。」

女子好奇，便讓杜氏坐下來。杜氏雙手在琴弦上輕輕一撫，邊彈邊唱起來：

看座中，百里奚，

享富貴，滿庭喜，

曾記否，飯粥蔬，

劈門栓，燉一雞，

淚別時，發誓言，

苟富貴，來尋妻，

路長遠，流水逝，

幾番記起妻與子？

琴聲一響，百里奚便停下飲食，僵在那兒。仔細聆聽，待杜氏唱到最後兩句時，他已是老淚縱橫。眾賓客都感到詫異，也豎起耳朵聽杜氏彈唱。聽著聽著，只見百里奚慢慢起身，踉蹌而行，向彈琴的老媽子走去。他走到近前，那琴聲戛然而止。兩人對望一眼，便不約而同的撲向對方，抱頭痛哭……

百里奚一家團聚。秦穆公非常高興，賜給百里奚很多東西，讓他好好安個家。公子縶又向秦穆公推薦了孟明視，說此人勇猛，且武藝高強。秦穆公便叫孟明視到軍中任職。

秦穆公得了蹇叔和百里奚兩個文臣，又收了公孫枝、孟明視、白乙丙和西乞術四個武將，便放手使用他們。在治國方面，他將發展生產和修養民生的事情都交給蹇叔和百里奚去辦。在軍事方面，他將新收的四條好漢全部委任了軍職，讓他們操練兵馬，提高秦國軍隊的戰鬥力。經過一年多的苦心經營，秦國的局面大有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