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面

「砰」的一槍，子彈帶着藍火呼嘯著劃出膛線，掠過林德的發梢，穿透了厚厚的石牆，距離旅店九百米之外的鎮口的界碑後面，一具屍體正緩緩倒下，並且開始燃燒。

藍色的火焰在黑暗裏徐徐浮現，在還沒有完全醒過來的小鎮里無比顯眼。

警告地意味很是明顯，隱藏在黑暗中的鬣狗們紛紛向後退去，表達了對這片土地上主人的尊重。

「保養的不錯。」

拉爾森放下手槍評價道。

「而你如果沒有靈，活着到達目的地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絕對，兩個小時后我送你從小鎮的舊礦場通道離開，在終點我給你準備了些必需品，到了地面上，向西走二十公里有一個舊時代廢棄的村落，那之前是聯盟的補給站，你可以在那兒休整，那兒留着一輛備用救援車和足夠的油料，然後接着穿越一個古老的盆地，沿着乾涸的拉馬河床抵達最近的地下世界入口，那兒是盜火者的地盤，你就安全了，前提是你要活着完成這趟旅程。」

他嚴肅的看着林德。

「你現在還有機會放棄選擇另一條路。」

說實話拉爾森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但是他仍然不看好林德能夠成功面對地上的危機。

「我的想法沒有改變，並且我一定會回來，為了那些永遠回不來的人。」

林德收回桌上擺放着的東西，示意拉爾森準備出發。

拉爾森點點頭，不再勸說。

......

通往舊礦場的路崎嶇不平，不時有飛濺的小石子「鐺」地一聲彈到厚重的擋風玻璃上，改裝過的塔克汽車除了皮實抗造，幾乎沒有什麼優點，大馬力的v型發動機發出強有力的怒吼，窗外的景象飛速往後退去，兩邊的老舊的路燈逐一亮起，像是正在忠誠的迎接落難的君主歸來。

一路無言。

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林德下了車，這裏離地面已經很近了，他感受到裸露在空氣里的皮膚末梢傳來陣陣的輕微刺痛感，輕微的輻射感像溫熱的火苗一直舔舐著，疼痛卻不致命。

是的，痛苦使人清醒。

拉爾森把車停在一座兩層高的小樓後面，建築風格和小鎮的一樣粗獷實用，林德在原地等著，不多時，他提着一個比公文包稍大的手提箱從小樓里出來。

「換上它，這玩意兒能幫助你在地上多活幾天。」

林德接過箱子，打開之後，一件極具科技感的黑色防護服出現在眼前，他摸著幾個奇怪的特異組件，對之後的地面旅途多了幾分信心。

「這件『泰坦』能過濾掉地面正常環境下70%的輻射，它會幫你把地面的環境變得幾乎和地下一樣，其他的組件，可以幫你循環過濾體內的體液，你的生存需求能夠降低很多。」

拉爾森簡單介紹了下它的性能，，「宇航員聯盟」對地面防護服的研究在整個地下世界裏無人能望其項背，但是出產的正常的高性能產品也僅僅只有林德手中那件的一半罷了。

林德點點頭，默默的開始換裝新的裝備。

防護服的尺寸極為貼身，緻密輕滑的材料包裹着林德頎長的身軀，把整個人襯得極為挺拔，佩戴好集成單目鏡，林德就在屏幕上看見了周邊環境的多項數據和自己的體態監測，再披上深灰色的長袍，戴上兜帽，像極了舊時代時大火的一部動漫的男主角。

還有不到一刻鐘，拉爾森的血誓即將到期，他有些悸動不安，隱隱的有幾股高能級的氣息在遠處涌動。

「得快點了，時間不多了。」

拉爾森和林德向著小樓的正對面走去，這裏唯一一部升降機已經開始運轉，乘坐它林德即將正式告別地下世界。

「到了地面上一切小心，別的不多說了，活着回來！」

拉爾森拉下了操縱桿，齒輪開始嚙合，柵門緩緩地閉合，林德靠着漆皮幾乎已經剝落乾淨的艙門，密閉的空間里滿是機油和金屬鏽蝕的味道，他閉上了眼睛，心跳的有些快，冥冥中似乎將要捲入某種宏大的敘事。

升降梯運轉的極慢，這種廂梯原來是用作運輸地下作業的重型設備，可靠安全是第一考慮要素，就在林德快要失去耐心時，轟鳴聲伴隨着震動，升降梯穩穩的停了下來。

接着在一陣泄壓閥釋放蒸汽的聲音后，艙門打開了，林德從腰后抽出老式軍刺，在確認安全之後，從裏面走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地面，然後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震撼。

現在是上午十點，漫天的黃沙飛舞在空中，天空裏厚重的卷積雲低矮的似乎伸手就能摸到，光線很暗，但是自然光源和地下世界常見的煤氣燈光沒有什麼可比性，偶爾有幾縷陽光刺破雲層，透過懸混在空氣里的細碎的沙礫，有種迷幻朦朧的奇異觀感。

尋視一圈，林德發現自己處於一個環形的人造山裏，堅硬的煤矸石是構成環山的主體，在周邊隨意的丟棄放置著不少早已壞掉的大型機械裝備，還有些廢棄倒塌的房屋建築。

林德小心的向著環山西邊的缺口處行進，他要在光亮完全消失之前到達第一個落腳點，夜晚的地表如果露宿在外，幾近於自殺，溫度將會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上，一些地表特有的掠食者將會開始活動，而且雖然舉目並看不見任何生物，但是林德隱隱的有種被窺視的感覺。

得儘快到達拉爾森提到的那個補給站，他心裏這麼想。

.....

拉爾森目送林德離開，然後回到了小樓後面，打開車門坐回到了駕駛艙，但是並沒有啟動引擎。

他靜靜的點上一支煙，香甜醇厚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里瀰漫，之前那幾股高能級的氣息已經很近了。

在煙嘴快要燃著之時，拉爾森笑了笑，發動了引擎，將油門重重的踩下，心臟跳動的頻次瞬間迸發到一個超越普通人極限的水平。

久違了，這種鐵與血交織的迷人快感。

加速

再加速

整個車身包裹着熾烈的藍焰劃破空氣，一直傳來的機械異響聲表明它幾乎已經逼近解體的極限，跳動的焰色比之前任何一次展現出的更加的鮮艷動人。

這一抹藍色筆直的沖向一片沒有燈光的地帶，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

然後就在即將撞破那片黑暗時，巨大的轟鳴聲從前方傳來，在幽藍火焰照亮的有限區域，一塊塊巨岩浮空而起，像是堅不可摧的古老城堡，橫亘在了火焰戰車的必經之路上。

而此時的林德，終於抵達了環山的隘口處，他緊握著的軍刺變得汗涔涔，滑膩的幾乎要握持不住，眼前的詭異的怪物，是他來到地面直面的第一次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