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風華卷 008 黯然銷魂

沈萱好奇的看了過去，只見一雙如見到獵物般，散著興奮赤紅光芒的眼睛，正灼灼的打量著自己，似乎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一樣。

「啊！」

沈萱被這眼神嚇到了，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迅轉過頭去，卻看到沈儀與陶然二人，似對那無禮之言恍然未聞，自顧自的用餐。

「桀桀…」

見到沈萱的反應，那文士竟然不以為憐，反是怪笑一聲，順步坐到了與幾人相距不遠的一桌旁，繼續觀賞這對美人花，而他的口中更不停的嚷嚷道：

「還不快給3爺我上茶來！」

一個丫鬟雖是不願，但卻只得乖乖的端過茶來，又被那『3爺』接茶之時順手在她的手上捏了一把而嚇得飛快離去。

『3爺』不以為意，抿著茶水肆無忌憚的看著沈儀、沈萱，有著稍許絡腮鬍的嘴角，掛著邪邪的笑容。

「閣下可是滇南道顧東臨顧3爺？」

『3爺』眼中毫不起眼的僕人卓不凡，卻是突然站了出來，向他遙拱手道。

「哦？你竟然識得我的名號？」

『3爺』顧東臨一驚，他的眼中雖然只有美女，但也非不識好歹之人。

只因為在滇南道中得罪了極為厲害的仇家，又聞得中州『檢校大比』即將開始，這才遠離滇南道而趕赴中原之地，希翼能託身中州王之下，逃避仇家的追殺。

初至『醉雲軒』之後，因先天之名而被奉為上賓，不幾rì內又故態萌，妄圖對那丫鬟等人動手動腳，要不是得知這『醉雲軒』的後台老板乃是有著中州小王爺之稱的王晚樓，恐怕那丫鬟們早已折於他的爪下。

不過經此一事之後，顧東臨也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深知不可在中州城內再行那不軌之事，否則要是驚動了中州王家，不僅再得不到庇護，反而會釀成大禍：

這中州王氏，可不是滇南那仇敵能比的，到時候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估計也不得倖免。

於是連rì以來，他收斂了自己的行為，只在煙花之地流連。

卻又終覺無趣，今rì午時，便早早的歸了『醉雲軒』。

哪裡想到剛進入五樓，立即見到他這一生從未見過的絕sè女子，且是見之兩人，一大一小，相形宜彰！

兩女身邊，又只得一年輕者與老僕，對自己並無威脅外，口中、心中花花難忍，終於出口調戲。

哪裡想到那老僕竟是一下認出了自己，這才不得不jǐng惕的起來：

「你是…」

「在下卓不凡，未知3爺可曾聽過？」

「卓不凡…卓不凡…」

顧東臨沉思良久之後，才恍然大悟道：

「閣下可是當年以一柄開山刀，名震瀟湘，卻又後來毅然隨著及第狀元沈耀文遠赴上京的卓不凡卓大俠？」

「正是在下，想不到竟能入3爺之耳。」

卓不凡笑道。

眼前的顧東臨雖然眼瞧著年齡在自己之下，但能夠於早年間進入先天之境，其武學資質顯非常人、自己能比。

「那這幾位…」

顧東臨有些遲疑的指著沈儀等人問道。

要是這幾人真與那沈耀文有關，自己可就不敢有任何歪念了，畢竟這卓不凡成名極早，現在或許雖未至先天，但想來亦不遠也。

而且那沈耀文可以說是大業立朝以來擢升最快的官員，前幾年聽說已至當朝司馬，正二品實職，從一品之爵，統管全國賦稅、糧草、用度，位高權重，聲名赫赫！

「這兩位正是我沈府小姐、小小姐，這一位乃是陶公子。」

卓不凡介紹道，對於眼前顧東臨，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畢竟這可是先天高手。

而且沈家之人雖被抄家問罪，但海捕公文需得旬月之間才得以層層下，就算那流言之聲傳到中州，也需數rì，而他們一路逃亡到此，不過一rì兩夜，所以根本不虞有人能夠在此刻就得知沈府已被法辦之事。

卓不凡的話，徹底打消了顧東臨所有的念頭。

「原來是沈家家眷，顧某打擾了！」

顧東臨長嘆一聲道，雙眼貪婪的再望了望沈儀與沈萱二人，起步打道回房。

卓不凡也是長鬆了一口氣。

只是此時，陶然將碗筷往桌上一放，清脆的響聲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的碗中，那裡，乾淨得像洗過一般，沒有任何沾染的飯粒殘羹。

「自己挖掉雙眼，割斷舌頭，跳下去。」

朗朗的聲音，似不可拒絕的命令，散著無法容擋的威嚴。

顧東臨的腳步停了下來。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神sè，望向陶然：那陶然雖說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但他的話，卻毫無疑問是對顧東臨說的。

瞬間，他的目光變得yīn婺至極。

「閣下可說的是我？」

他望著陶然，目光中有一種毒蛇擇食的狠厲，手中文扇更是輕輕搖動，蛇蕊吞吐。

「我的話，不想說第二遍。」

陶然終於回過頭看向顧東臨，他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彷彿看著的只是一件死物。

「嘿嘿，小子，你可是第一個敢於對我顧東臨如此說話之人。」

顧東臨不怒反笑道。

「哦？」

陶然站起身來，一步步向顧東臨走去。

兩人眼神相接，顧東臨那利箭般的目光，卻是如同遇到黑洞，深陷入陶然的眼帘之中。

「你是誰？」

顧東臨問道。

眼前的年輕人竟帶給他無法想象的巨大壓力，不過再怎麼說他也名列先天，只是話語一引，就將所有來自陶然的壓迫感一掃而空。

陶然還是不答，他的每一步前行，都是踏在顧東臨心脈震動的下一刻，每一步，都讓顧東臨蓄積的氣勁輕輕一顫，帶給他更加壓抑的緊張感。

「這個年輕人，對於時機的拿捏如此之好，恐怕是個極為難纏的人物，想來也是先天人物，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此刻自己的氣勢已然被奪，若還讓其紊亂心脈，恐…」

顧東臨如此想時，心中剎時已是做好了決定，只待下一刻，陶然再踏下腳步，距自己面前不足四尺時，他就將立即反擊！

手中文扇，暗自積力。

來了！

陶然的腳步，果然如顧東臨的想象般，在下一刻義無返顧的踏了下來。

「起！」

口中厲喝一聲，顧東臨一腳後撤，但手中文扇卻向前似劍刺急襲，後退前攻之勢，詭異無比，但卻大氣凜然，讓那正端立一旁的卓不凡赫然一驚！

那鈍緩的扇頭處，竟是帶著一道尖銳至極，無堅不摧的勁風。

如此一扇，要是攻向自己的話，恐怕…果然不愧是先天高手！卓不凡搖著頭，心知若是這顧東臨的一扇攻擊對象是自己的話，恐怕一招之內，自己立將刀斷人傷！

那可是先天高手啊！先天高手與尋常武者所不同的是，能夠控制自己的心脈跳動，達到與周圍環境，甚至天地同氣的地步，所以他們對時機的把握，對氣勢的掌控，對對手招勢的尋索…可以這樣說，先天高手就代表了能料敵先機、一擊制人，或者從容不迫，后而至。

但這並不是先天高手最大的優勢。

進入先天之後，最大優勢就是可以內勁外放，形成罡風！用刀者，即為刀氣，用劍者，即為劍氣，各般武藝，皆是能成…

罡風可襲萬物，練至極深處，更可碎鐵裂金，橫掃山嶽！

而那顧東臨的文扇上，就帶著這樣的罡風，朝陶然的血肉之軀直刺而去。

這可不是那『三才毒劍』呂修潛、呂修平、呂修年三兄弟能比的，他們雖然仗著天下名劍之利，但卻絕對不可能如先天高手這般傷人、殺人於無跡無痕。

沈儀也是妙目連閃的看著此處。

雖然不明白陶然為何會對那顧東臨生出殺機，難道，他是因為那顧東臨辱及了自己等人？

可不應該啊！

沈儀可不會自信到那陶然會是關心她們，將她們放入了心中，要知道不久前還因為自己的稍有辱及，而差點喪生於其手下。

以沈儀對陶然的了解來看，恐怕他不會對任何得罪了他的人手下留情，那怕就算是碰觸了他的東西！這個人霸道之極，也是極為不通情理…

等等！他的東西…莫非，這人竟已將自己等人視為了他的私人物品？

沈儀想到此處時，連她自己也大為愕然。

應…應該不會這樣吧？

沈儀這樣想著時，那廳中顧東臨與陶然之間的打鬥已是有了結果。

對著這朝自己襲刺而來的文扇，陶然沒有如顧東臨想象般身形立閃，或者用什麼兵器相抵抗。

他只是快的伸出一隻手，朝那文扇抓去。

「來得正好！」

顧東臨大喜，眼前的年輕人看來實在沒有江湖經驗，竟然敢空手去奪一名先天高手的武器，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

所以他也不閃不避的將文扇遞到了陶然的手中，然後在他抓住文扇的時候，罡風急shè，就yù將陶然的手化為齏粉。

只是，想象與現實是完全不同的。

陶然的手並沒有被那罡風化為齏粉，反而是將要握住文扇的時候，響起一陣急促得如疾風驟雨襲在鋼鐵之上的『叮咚』聲。

臉sè一變，顧東臨立即按住文扇之上的機括，數十根細如牛毛，上面沾著青藍光芒的飛針急shè而出。

然後…沒有然後，文扇落入眼前年輕人手中，再也取不出來，而那年輕人臉上一片平靜，絲毫無恙。

果斷的放棄自己的兵器，顧東臨飛身後退數丈，直至另外一邊的臨窗之地這才停下，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陶然，口中急道：

「你…你練的是少林大摔碑手…不，不可能，即使是大摔碑手也不可能接下我的『搜魂扇，莫非…」

顧東臨似想到了什麼，臉sè煞白，口中緩緩：

「『手中黯然刀，掌下**劍』，你是『刀劍笑』秦歌吟！」

顧東臨話出口，沈儀立即心中一嘆：

前車之鑒，今猶在啊…

果然，陶然握著『搜魂扇』的手一張，無數道亮藍流星划空而去，那遠在數丈外的顧東臨竟是來不及任何躲閃，以手捂面，痛苦的嘶嚎一聲，卻又嘎然而止，好象口中又被塞了什麼東西一樣，從那身後的窗戶仰摔下去，驚起樓下數聲尖叫。